《情根斫》貌相不斗量

47、镇魔塔下魇魔梦

　　一日清晨，泠玉轻轻地起身，顺手又在睡在他身侧的石奕身上施了个沉睡咒。

　　晨光透过门帘缝隙洒落，描摹出少年如诗如画的眉眼。

　　泠玉看着少年俊朗的睡颜，他心中满是不舍。

　　或许这一去便是永别，可他不希望石奕同他一起涉险。

　　昨日他接到了天君传给他的密报，镇魔塔内被压的上古邪神暮沁苏醒，他吞噬了大量被关入镇魔塔的魔，力量已接近冲破镇魔塔。

　　暮沁向天君开出条件，要求泠玉入塔，他才不会破塔而出。

　　这和泠玉之前推演出的天地浩劫时点接近，所以这浩劫的根源不是魔界，而是上古邪神暮沁。

　　为了阻止暮沁的阴谋，他必须舍身入镇魔塔，这与他自己推演出自己的大限时点接近。

　　他在石奕光洁的面颊上落下轻轻一吻，石奕嘴角微微上扬，拽住他的衣袖喊

　　“小玉……”

　　泠玉轻轻把石奕的手臂放回锦被之中，并帮他掖好被角，走出军帐的路只有几步，他却走了好久。

　　因为他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晨光里那个熟睡的人。最终他还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军帐。

　　泠玉同天君新派来的主将交接后，他便匆匆赶回了天界，直接去往镇魔塔。

　　镇魔塔外，天君带着众多留守天界的大大小小的神仙，他们在合力施法加固镇魔塔外的封印。

　　可里面的暮沁却放出话来：

　　“若那泠玉再不入塔，我便毁了这镇魔塔，毁了这天界，毁了这方世界。”

　　暮沁那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众神仙就要承受不住。

　　“天君，泠玉上神何时能够归来啊？”

　　“对啊！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的，我相信泠玉上神，他一定会回来的。”

　　“众爱卿稍安勿躁，我也相信他，泠玉上神一定不会背弃自己的职责。”

　　天君边劝慰众神仙，边继续施法加固镇魔塔结界。

　　忽然一道空灵悠远的声音响起，

　　“我来入塔了，收手吧！暮沁。”

　　天君和众神仙一抬眼，便看着泠玉身着天青色仙袍，踏着一朵洁白的仙云而来，顿时全都松了一口气。

　　泠玉缓缓落地，走到天君身侧施了一礼。

　　“这里就交给你了……”
　　天君慌忙打断了泠玉的施礼，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君，安心，镇魔塔的事我会解决。只是还请帮我瞒好他。”
　　之后泠玉便毫不犹豫入了镇魔塔，他并未听到天君的回答。

　　在泠玉的身影消失在镇魔塔的大门内，天君蔡才喃喃自语：

　　“恐怕我是拦不住他的，毕竟他是我的侄儿，若说了解他，非我莫属。
　　他对你用情至深，若我不告知他真相，他大概会永远恨我。
　　我不希望他恨我。”

　　果然，一炷香后，天上又飞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那是寒玉神族的少君吧？”

　　“他不应该是在神魔大战的战场吗？”

　　众神仙此刻不再需要加固镇魔塔结界，放松了一些。

　　“看来这回我是真的拦不住了……”
　　天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家小玉呢？”
　　石奕匆匆落地，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一脸严肃。

　　“他入塔了。”
　　天君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为何不阻止他？既然你们不阻止他，我就随他入塔。”
　　说着石奕就大步流星地，朝着镇魔塔的大门而去。

　　“那是他的职责所在。奕儿，你不要冲动。”
　　天君此时不知是该阻止，还是该支持石奕。

　　若阻止，石奕会恨他，若支持，一是辜负了泠玉的嘱托，二是对不起石奕的父亲，自己的兄长，寒玉神族的神君。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阻止石奕，若是当年他有石奕这般勇敢，是不是兮儿就不会那样决绝地离他而去。

　　往事已矣，三万年前的一切早已随风散去，物是人非。

　　那就由着奕儿去吧！

　　于是天君没有再出言阻止，众神仙也无意义，只要不让他们入塔，多一个石奕，还是少一个都无所谓。

　　镇魔塔中，暮沁与泠玉正在对峙。

　　“你个小辈竟然敢骗我？这只魇魔的梦境里根本就没有阿诺。

　　幸好，你们后来又送进来一只魇魔，还有大量的其他魔。

　　后来那只魇魔胃口很大，试图吞掉我所在的魇魔，这给了我机会，控制了我所在的魇魔，帮他把后来那只吞并了。

　　于是我成了这只大魇魔真正的主人，他不断的帮我吸食这镇魔塔里的魔的魔气和魔体。

　　哈哈哈，就算把我诓骗到这里又如何？我还是可以活过来……

　　所以我依旧可以复活阿诺！”

　　暮沁面容扭曲，手握成拳，指甲扣入掌心也不知疼。

　　话语是疯癫的森冷，层层黑气从他的玄色长袍上飘出，显然这位上古邪神已然入魔。

　　“暮沁，收手吧！你复活不了她，她不想回来。”

　　泠玉眉头紧锁，思考着应对之策。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是她的血泪所化，亦是她的六分身之一，将你献祭一定可以复活她。

　　我已经找到方法，就算没有其他五分身，我依旧可以复活她。

　　只要回到你的诞生之地，我的云外天，他们会供给我无限力量，让我逆转天地命盘，只要贡献你的神魂，我的阿诺就会回来了。”

　　暮沁此时已不再森冷，而是变得眉飞色舞，信心十足。

　　“那她也不可能回来，你这样做将六界苍生置于何地？

　　逆转天地命盘，无异于让六界为你所谓的爱情陪葬。

　　就算她回来了，也会恨你入骨，然后再次为六界苍生牺牲。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泠玉如玉的面容冰冷如寒霜，他无法理解暮沁这种疯魔之人。他真的爱神女吗？

　　不，他只是发疯偏执的占有狂而已，神女晨诺一定不会想被他复活，所以当初才让他彻底毁掉另外五块分身石。

　　他必须想出办法阻止他，阻止他危害六界苍生，亦阻止他复活晨诺。

　　“我不管，我只要她回来，她必须回来同我成亲，六界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暮沁声嘶力竭，而后又狂笑不止，

　　“这天地间就剩我们两个岂不是更好？哈哈哈……”

　　暮沁身后那只大魇魔蓝光一闪一闪，它其实是在恐惧，它真的太害怕暮沁这个疯子了。

　　事情根本不是暮沁说的那样，他们魇魔相互很友好，合并或传承梦境全凭己身意愿。

　　它并不想吞并同族，是那只魇魔觉得回魔界无望，主动让它合并的，这却让暮沁钻了空子，掌控了他们的合二为一体。

　　生活不易，魇魔叹气。若能平安度过此劫，它一定要找一只可爱的魇魔幼崽做继承人，哦不，继承魔。

　　“疯子……”
　　泠玉忍不住吐槽暮沁，只是他忽感一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

　　泠玉心头一紧，石奕这个傻小子怎么还是跟来了？

　　“小玉，灭邪神这么有趣的事你怎么可以不叫上我？”
　　石奕没有丝毫的紧张，落在泠玉的身侧，撒娇般拉起泠玉冰凉的手。

　　真是个傻子，但泠玉没有说出口，只是握紧了石奕的手。

　　可片刻后，暮沁便开始发难了，他用染了魔气的邪神之力，生生将石奕卷入了身后的魇魔梦境中。

　　“这下子来得正是时候，护苍生，还是救爱人，你来选吧！

　　若想他无事，你便要同我去往你的诞生之地。”

　　泠玉眉头紧锁，本来还未下定的决心，这一回彻底下定了。

　　“谁让你动他的？你怎么敢的？

　　我选牺牲自己，护苍生，也救爱人，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泠玉怒吼着，开启了自爆模式，他有一个毁灭性的杀招，至今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那便是“清风一片万物生”，此招需牺牲自我，威力却巨大，可以让比自己强数万倍的敌人同归于尽。

　　只见瞬间泠玉散做天青色的流光，星星点点，后又会聚，将暮沁团团围住。

　　“哦！不，你才是疯子？牺牲自己救六界，你才是疯子……你会后悔的，我还会……再……回来的。”

　　无形的力量让暮沁的本体瞬间化作齑粉，他的话语也只留下残破断续的余音，而后烟消云散。

　　只余一抹残存的意识逃入闪烁蓝光的魇魔中。

　　同时石奕被魇魔甩了出来，他看见星星点点天青色的光在散落。

　　“小玉，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石奕声嘶力竭，想要抓住那正在消散的流光，却两手空空。

　　就在他绝望之时，最后一抹天青色流光竟没入了他手持的寒情剑中。

　　与此同时，石奕周围的道道水镜破碎，他想起了一切。

　　这是一个梦境，万年后镇魔塔内小魇魔的梦境。

　　这个梦境确实真实的反应了他与小玉几世的真实经历。

　　100万年前石奕是神女晨诺的寒石玉，而泠玉是神女晨诺为六界苍生流下的一滴血泪。

　　他们在神女晨诺为六界苍生献祭之后，坠落化形，落入魔界海底，相依为命，他是他的寒石哥哥，他是他的小泪滴。

　　后来小泪滴为了救他陷入昏迷，他不得不背着他走了好远的路。最终选择了双双沉睡后转世重生，代价是相遇便劫缘。

　　数十万年后小泪滴转世为中古神祇泠玉上神，而他则诞生在了更晚的四十七万年后成了寒玉神族的少君石奕。

　　本没有交集的二人却在下界历劫时相遇，一个是修真界有名门派的大弟子玉天青，一个是妖界之主石奕。

　　历劫归来后二人经历数次波折，共同经历过风雨后才确定彼此心意。

　　可泠玉为了己身守护六界苍生的职责不得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最后石奕只在镇魔塔中，用寒情剑收到泠玉的最后一抹残魂。

　　而后他踏遍六界寻找复活泠玉的方法，在一次途中遇到意外，从妖界极寒之地的地下入口误入魔界，做了一百年的小魔尊。

　　帮助师父，也即是他的二舅魔圣元来给风昔研究出封印界天之门的秘法。

　　他二舅最终将秘法传给了风昔，结束了那场长达五百年的神魔大战。

　　后来他恢复记忆，离开魔界，找到云天之外，与他们做了交易。

　　小玉才得以重生成了苍梧山的玉叶梧桐树神桐玉神尊。

　　而此时水镜破碎，他重生后的小玉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两个此时在梦境和现实的中间空间，并且都已不再是入这梦境前的孩童模样。

　　“小玉，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石奕喜极而泣，他的小玉回来了，而且应该也已经同他一样，想起了曾经的一切。

　　那些共同经历的风雨，那些曾经的缱绻深情。

　　可桐玉的回答却让他猝不及防，他的小玉不认他。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没有泠玉上神记忆的我究竟算什么。

　　替身吗？石奕你看好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当年的上神泠玉，而是苍梧山的神尊桐玉。

　　此时我倒宁愿你是魔尊元瑕，因为他的记忆里只有桐玉，没有那些所谓的千万年的深情过往。

　　我现在要回苍梧山救我的师父，没功夫和你讨论所谓的，那些对我来说并不存在的过去。”

　　桐玉的话句句扎心，让石奕心疼得无以复加。

　　但他想没关系的，小玉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而已。

　　那他就先如他所愿，继续当魔尊元瑕，也不耽误他偷偷跟着他，回苍梧山去救他师父风昔。

　　“如你所愿！”

　　于是他便往梦境外走去，他以为桐玉也和他一样会走出这梦境。

　　可当他再回头时，却发现桐玉早已取下颈上的劈天斩项链，将它化作武器拿在手中。

　　桐玉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与斩上，劈向了石奕的方向。

　　石奕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就算死在小玉的斩下他也乐意。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再睁眼，他的小玉化作流光飞向的是他身后飘动着的蓝色光团。

　　“对不起，阿奕。我看到暮沁他又要复活了，为了六界安危，我不得不再次和他同归于尽。

　　其实只要是你，是神，是魔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让你对我再抱有任何执念。

　　不要再复活我了，泠玉是我，桐玉也是我。

　　可无论是谁，我的责任始终都是守护六界苍生，这是我的宿命。去你该去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最后求你一件事，帮我去苍梧山救师父。”

　　桐玉的话语在虚空中回荡，是那样温柔，又是那样无奈与悲伤。

　　“不，小玉。你不能再次丢下我。”

　　在石奕入魔之时，桐玉再次选择了以仅剩的神魂封印镇魔塔，用尽全力将石奕甩了出去。

　　而小魇魔只感觉到一瞬的恍惚，众魔就瞧见一道流光，从它的本体里飞出了镇魔塔。

　　而后众魔围着小魇魔，面面相觑，那一位，还是两位？就这么水灵灵的出去了？

　　那他们呢？怎么办？好像镇魔塔的封印更强了？

　　他们大概再也出不去了。

　　而飞出镇魔塔的石奕彻底入魔，成为真正的魔尊元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