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斫》貌相不斗量

60、赤焰冷对故人心

　　赤耀的赤红剑光与元瑕的玄铁魔气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最终双双回撤，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在云栖涧的雾气中扩散开来。

　　“元瑕，这里是苍梧山，不是你魔界的玄渊宫。”

　　赤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小桐与通魔一案有关，必须跟我走一趟，若他真的清白，天君自会还他公道。”

　　“公道？”元瑕嗤笑一声，玄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将小桐护得更紧了些，

　　“天君的公道，从来都是给神族的，什么时候轮到过魔界，轮到过桐玉的残魂？”

　　他的目光扫过赤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你当年抢了石奕的生根果，如今又要冤枉小桐，赤耀，你们凤凰神族的‘公道’，还真是廉价。”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了赤耀的心里。

　　五百年前苍梧山的大火，风昔神女浑身是血，那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可他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过去的时候，羽柔的“证据”确凿，小桐必须跟他走，才能避免更大的麻烦。

　　“休要胡言！”赤耀厉喝一声，赤红剑光再次亮起，“今日你若阻拦，便是与整个神妖联军为敌！”

　　周围的金甲神将和妖界长老们也纷纷亮出兵器，一道道灵力与妖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元瑕和小桐围在中央。

　　小桐看着眼前的阵仗，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

　　他知道元瑕很强，可神妖联军人数众多，真要打起来，元瑕未必能占到便宜，更何况，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元瑕与整个三界为敌。

　　他轻轻拉了拉元瑕的衣袖，低声道：“元瑕，别打了。我跟赤耀走，我相信天君会查明真相的。”

　　元瑕回头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担忧：“你信天君，可天君未必信你。”

　　“那我也要去。”

　　小桐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坚定，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也不能让羽柔的阴谋得逞。”

　　他顿了顿，看向赤耀，声音平静了许多，“赤耀，我跟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元瑕。”

　　赤耀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只要他不主动挑事，我不会动他。”

　　元瑕还想说什么，却被小桐用眼神制止了。

　　小桐将手中的月白玉佩塞进元瑕的手里，轻声道：“这玉佩你先拿着，等我查明真相，就去找你。”

　　元瑕攥紧那枚温热的玉佩，指尖微微颤抖。

　　他知道小桐这一去，必定凶险，可他也知道，小桐的性子，决定了他不会逃避。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我等你。若他们敢伤你，本尊就算掀翻三界，也要把你救回来。”

　　说完，他周身的魔气缓缓收敛，玄铁长剑也收了回去。

　　神妖联军见元瑕没有再反抗，也渐渐放下了兵器。

　　赤耀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道金色的锁链——那是天界特制的缚仙索，专门用来束缚有灵力的仙妖。

　　“小桐，得罪了。”赤耀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拿着缚仙索，迟迟没有动手。

　　小桐却主动伸出了手，语气淡然：“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缚仙索缠上小桐手腕的瞬间，发出一道淡淡的金光，将他体内的灵力暂时压制住了。

　　小桐只觉得浑身一软，却还是强撑着站直了身体，目光平静地看着赤耀：“我们走吧。”

　　赤耀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苍梧山深处走去。

　　小桐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沉重，他回头看了一眼元瑕，元瑕还站在原地，玄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元瑕的身影，小桐才收回目光，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两人沿着山道往苍梧山腹地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赤耀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僵硬；小桐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断闪过过去的画面

　　——在凤耀山的学堂里，赤耀教他术法；在苍梧山的云栖涧，赤耀为他挡下天雷；在妖界的极寒之地，赤耀抱着他，用凤凰真火为他驱散寒气。

　　那些温暖的记忆，与此刻赤耀冰冷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小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赤耀，”小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真的相信羽柔说的话吗？你真的觉得我会通魔？”

　　赤耀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冰冷地说道：“羽柔有证据，我不能不信。”

　　“证据？”小桐笑了笑，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

　　“那半片染着魔气的羽扇，是她自己伪造的；她肩头的伤口，是她自残的；她吐出的黑血，是她用魔界秘法弄出来的。这些，你都看不出来吗？”

　　赤耀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小桐，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小桐！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自己狡辩？羽柔为什么要伪造这些？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

　　“无冤无仇？”小桐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是前魔君的女儿，她的父亲是因为想抢夺劈天斩，才死在风昔神女手下的！

　　她一直恨着桐玉神尊，恨着所有阻止她父亲的人！她接近我，接近你，都是为了利用我们，重铸劈天斩，唤醒上古魔神！”

　　他越说越激动，手腕上的缚仙：：索因为他的情绪波动，发出了更亮的金光，勒得他手腕生疼：

　　“风昔神女昏迷，就是因为当年为了保护苍梧山，被她和她的小魔头哥哥九曲重伤！
　　她现在偷了风昔神女的仙魂，就是想用来献祭，重铸劈天斩！这些，你为什么都不信我？”

　　赤耀看着小桐激动的模样，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犹豫。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羽柔，只是羽柔的“证据”太过逼真，而小桐与元瑕的关系，又让他不得不警惕。

　　就在这时，羽柔的声音从山道旁的树林里传来：

　　“阿耀，我们快走吧，天君还在等消息呢。

　　小桐他现在被魔气影响，说的都是胡话，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羽柔从树林里走出来，依旧是那副柔弱的模样，她走到赤耀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阿耀，你别生气，小桐他只是一时糊涂，等见到天君，说不定就清醒了。”

　　看到羽柔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小桐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刚想再说什么，却被赤耀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赤耀的语气恢复了冰冷，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到了封印殿，你再好好反省。”

　　小桐看着赤耀的背影，又看了看羽柔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最后一点期待，也彻底破灭了。

　　他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赤耀都不会相信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苍梧山的封印殿。

　　这座宫殿坐落在苍梧山的最高处，通体由白色的玉石建成，殿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殿门上方刻着“封印殿”三个金色的大字，字体雄浑有力，带着一股神圣的气息。

　　赤耀推开殿门，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符文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你就在这里待着，等我查明真相，再带你去见天君。”

　　赤耀将小桐带到石柱旁，用缚仙索将他的手腕绑在石柱上，动作算不上粗暴，却也没有一丝温度。

　　小桐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赤耀，你会查明真相的，对吗？”

　　赤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往殿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小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赤耀，当年在凤耀山脚下的茅草屋，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那句话，是不是也是假的？”

　　赤耀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背影僵了僵，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说道：“等你洗清了通魔的嫌疑，我们再谈这些。”

　　说完，他便走出了封印殿，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小桐独自一人留在了这座阴冷的宫殿里。

　　小桐靠在石柱上，手腕被缚仙索勒得生疼，可他却感觉不到，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他抬起头，看着殿顶的天窗，天窗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下雨了。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肩头，那里原本长着几片翠玉色的叶片，是生根果力量催生出来的，此刻却因为他的情绪低落，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有些枯萎。

　　就在这时，他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羽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耀，你别太担心了，小桐他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通了，就会知道自己错了。”

　　“嗯。”赤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小桐下意识地往殿门的方向挪了挪，透过门缝，他看到赤耀站在殿外的台阶上，羽柔站在他身边，正拿着一块锦帕，“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剑上的“魔气”——那其实是刚才与元瑕交手时，沾染上的一点黑灰。

　　羽柔的动作很轻柔，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而赤耀，竟没有拒绝。

　　看到这一幕，小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滴在洁白的玉石地面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

　　他想起元瑕在玄渊宫对他说的话：“你是小桐，不是桐玉的替身，也不是什么细作，只是那个给本尊发过‘好人卡’的小树妖。”

　　他想起在魔界禁地，元瑕为了保护他，硬生生挡下了左护法的魔气攻击。

　　他想起赤耀在凤耀山对他说的话：“小桐，以后我会保护你。”

　　那些温暖的承诺，那些坚定的守护，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靠在石柱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珠滑落，滴在手腕的缚仙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一直珍视的“兄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第一次开始不确定，赤耀对他的好，到底是因为他是小桐，还是因为他是桐玉神尊的残魂。

　　封印殿外，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殿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桐静静地靠在石柱上，像是一尊被遗忘的雕像，只有肩头那几片枯萎的翠玉叶片，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心中的失落与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赤耀会不会真的查明真相。

　　他只知道，从赤耀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与赤耀之间那百年时光的相伴情谊，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这道裂痕，或许再也无法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