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斫》貌相不斗量

62、翠叶抛落轮回路

　　苍梧山的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整个山巅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像是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毯。
　　小桐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洞口被积雪遮挡，从外面很难发现。

　　他靠在山洞的石壁上，体内的生根果力量缓缓运转，驱散着山洞里的寒意。

　　昨天从偏殿出来后，他就一直躲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避开神妖联军的搜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平复心中的情绪。

　　他想起赤耀在偏殿里的沉默，想起羽柔得意的笑容，想起自己说出“我们之间完了”时的决绝，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溺在这种情绪里，他必须尽快找到风昔神女的仙魂，阻止羽柔重铸劈天斩。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小桐瞬间警惕起来，他握紧拳头，指尖凝结出一丝翠玉灵力，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山洞门口。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桐，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是羽柔的声音！

　　小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不知道羽柔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是赤耀告诉她的？还是她一直派人跟着自己？

　　他没有出去，只是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羽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听起来有些得意，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一样东西。”

　　话音刚落，山洞门口的积雪被人拨开，羽柔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纱裙，只是肩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伤口也不见了踪影，脸上带着一抹胜利者的笑容，与之前那副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的目光落在小桐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猎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小桐，哦不，应该叫你桐玉残魂才对。没想到你还挺能躲的，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找到你了。”

　　小桐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风昔神女的仙魂在哪里？”

　　“别急啊。”羽柔伸出手，晃了晃手腕上的一串耳坠。那耳坠是用两片翠玉色的叶片雕琢而成的，叶片的纹路清晰可见，在山洞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看到那对耳坠的瞬间，小桐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那是他化形不久后，用自己身上刚长出的翠玉叶片，亲手雕琢而成的。

　　当时赤耀过生日，他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就做了这对耳坠送给赤耀，赤耀很喜欢，一直戴在身上。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赤耀说耳坠丢了，他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这对耳坠竟然在羽柔手里！

　　“你这耳坠……”小桐的声音带着颤抖，“是从哪里来的？”

　　羽柔把玩着耳坠，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你看我这耳坠好看吗？这可是你的叶子做的呢。”

　　她顿了顿，故意放慢了语速，

　　“是阿耀送给我的啊。他说这对耳坠戴在他身上不合适，我戴着好看，就送给我了。”

　　“不可能！”小桐猛地摇头，“赤耀不会把它送给你的！他那么喜欢这对耳坠，怎么会送给你？”

　　“怎么不可能？”羽柔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小桐面前，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以为赤耀真的在乎你吗？他只是把你当成桐玉神尊的替身罢了！
　　现在你成了通魔的叛徒，他自然就不稀罕你做的东西了，送给我，也算是物尽其用。”

　　小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羽柔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愿意相信羽柔的话，可耳坠就戴在羽柔的手上，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他想起赤耀在偏殿里的沉默，想起赤耀对他的怀疑，想起赤耀和羽柔一起讨论如何用他的根系重铸劈天斩，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你撒谎……”小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赤耀不是这样的人……”

　　“我撒谎？”羽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抬手摘下一只耳坠，在指尖把玩着，“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赤耀会把你亲手做的耳坠送给我？为什么他宁愿相信我，也不愿意相信你？为什么他会和我一起，计划用你的根系来重铸劈天斩？”

　　羽柔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小桐的心上。

　　小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羽柔说的都是事实，那些他不愿意面对，却又无法否认的事实。

　　羽柔看着小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让小桐彻底心死，让小桐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举起手中的耳坠，在小桐面前晃了晃：“其实啊，这对耳坠我早就不稀罕了。毕竟是叛徒做的东西，戴在身上，只会脏了我的耳朵。”

　　话音落，她手腕猛地一甩，手中的耳坠便脱手飞出，朝着山洞外的虚空飞去。

　　小桐见状，心中一急，猛地扑了上去，想要抓住那只耳坠。那是他对赤耀最后的念想，是他心中那段温暖记忆的象征，他不能让它就这样被羽柔丢弃。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羽柔早有准备，她抬手一挥，一道黑色的魔气射出，正好击中了小桐的胸口。

　　小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那只翠玉耳坠，则像一片凋零的叶子，穿过山洞门口的虚空，朝着远处飞去。

　　小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耳坠越飞越远，最终飞向了苍梧山深处的一片虚空——那里是通往冥界的裂隙，传说中，只有逝去的魂魄才能通过那里，进入冥界。

　　耳坠穿过裂隙的瞬间，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青光，那青光与小桐体内桐玉神尊的残魂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让他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知道，那只耳坠，承载着他对赤耀的所有情谊，承载着他化形以来最温暖的记忆，现在，它坠入了冥界的黑暗，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像他和赤耀之间的情谊，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羽柔看着小桐绝望的样子，笑得更加疯狂了：

　　“去冥界陪你的残魂吧，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小桐，你以为你能赢过我吗？你太天真了！赤耀是我的，劈天斩是我的，整个三界，都会是我的！”

　　小桐靠在石壁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目光冷冷地看着羽柔。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仅没能揭穿羽柔的阴谋，没能救回风昔神女的仙魂，还失去了赤耀的信任，失去了自己最珍视的情谊，甚至连自己亲手做的耳坠，都被羽柔扔进了冥界。

　　就在这时，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小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是元瑕的气息！元瑕来救他了！

　　羽柔也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魔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知道元瑕的实力，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她看了一眼小桐，又看了看山洞外，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山洞外跑去：

　　“小桐，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小桐看着羽柔逃跑的背影，没有去追。他现在浑身无力，根本追不上羽柔。

　　而且他知道，元瑕很快就会赶到，羽柔跑不了。

　　果然，羽柔刚跑出山洞，就被一道黑色的魔气拦住了去路。

　　元瑕一袭玄袍，墨发飞扬，手中握着玄铁长剑，目光冰冷地看着羽柔，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羽柔，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羽柔看着元瑕，脸色苍白，双腿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不是元瑕的对手，只能强装镇定地说道：

　　“元瑕，你别过来！我可是前魔君的女儿，你要是敢动我，魔界的旧部是不会放过你的！”

　　“魔界的旧部？”元瑕嗤笑一声，玄铁长剑微微出鞘，黑色的剑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就凭那些废物？你以为他们能救得了你？”

　　说完，他便提着剑，朝着羽柔走去。

　　羽柔吓得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恐惧。她知道元瑕是说到做到的，自己今天恐怕很难逃脱了。

　　小桐靠在山洞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既希望元瑕能抓住羽柔，逼问出风昔神女仙魂的下落，又担心元瑕会伤害羽柔

　　——不是因为他同情羽柔，而是因为羽柔是前魔君的女儿，若是杀了她，恐怕会引起魔界旧部的反扑，到时候局面会更加混乱。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羽柔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元瑕，你敢伤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小桐心中一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可他刚一动，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又跌坐回了地上。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元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桐，你没事吧？我进来了。”

　　紧接着，元瑕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洞门口。

　　他的玄袍上沾了一点血迹，应该是羽柔的，他手中的玄铁长剑上还缠绕着淡淡的魔气，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元瑕……”小桐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元瑕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伸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关切：“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虚弱。羽柔呢？你抓住她了吗？”

　　元瑕的目光暗了暗，摇了摇头：“让她跑了。刚才她的手下赶来救她，我没能拦住。”

　　他顿了顿，看着小桐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他嘴角的血迹，心中泛起一阵怒意，“是她伤了你？”

　　小桐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山洞外那片通往冥界的虚空，声音带着一丝迷茫：

　　“元瑕，你说……情谊真的那么脆弱吗？为什么我和赤耀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元瑕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心中一疼。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桐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不是情谊脆弱，是赤耀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小桐，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不会像赤耀那样怀疑你，更不会背叛你。”

　　小桐抬起头，看着元瑕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怀疑，没有算计，只有满满的关切与坚定，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心中的绝望。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输得一败涂地。

　　至少，他还有元瑕。

　　就在这时，元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山洞外的虚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手中的玄铁长剑也握紧了：

　　“不好，有冥界的气息！”

　　小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片通往冥界的裂隙中，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青光，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是那只坠入冥界的翠玉耳坠的气息！

　　而且，那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桐玉神尊残魂的波动！

　　小桐的心中猛地一紧：“是耳坠！耳坠在冥界有反应！”

　　元瑕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冥界是魂魄聚集之地，耳坠上沾染了你的气息，又与桐玉神尊的残魂有关，恐怕已经被冥界的阴魂缠上了。

　　我们必须尽快把它找回来，否则一旦耳坠被冥界的力量侵蚀，后果不堪设想。”

　　小桐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冥界！”

　　元瑕扶着他，轻声道：“别急，你现在身体虚弱，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出发。”

　　小桐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没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耳坠。那不仅是我对赤耀最后的念想，还关系到桐玉神尊的残魂，我不能让它毁在冥界。”

　　元瑕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点了点头，将体内的魔气分出一丝，注入小桐的体内，为他驱散疲劳：

　　“好，我们一起去冥界。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保护你。”

　　说完，他扶着小桐，一步步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的雪已经停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通往冥界的裂隙在远处的虚空若隐若现，像是一张巨大的嘴，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小桐看着那道裂隙，心中充满了忐忑与坚定。

　　他不知道冥界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回耳坠，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

　　因为那只耳坠，不仅承载着他对赤耀的情谊，还承载着桐玉神尊的过往，承载着他自己的身份与使命。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元瑕，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走吧，去冥界。”

　　元瑕点了点头，扶着他，纵身一跃，朝着那道通往冥界的裂隙飞去。

　　两道身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渐渐消失在裂隙的黑暗之中。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苍梧山的云栖涧上空，一道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

　　那是天君的眼线，他看着小桐和元瑕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桐玉神尊，希望你们能平安回来。”

　　说完，他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