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异闻处理局》半行诗

17、明银野人（2）

　　“大前年，他媳妇怀孕，那小闺女可可爱爱，生的圆乎。”奶奶摇了摇头，浑浊的眼里是怜悯，“谁能想到啊……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本来以为是发育慢、说话晚，没想到去医院体检……”

　　“发现是个脑瘫。”

　　就像骤然触电一般，难以言喻的惊骇蔓延，脑中似有地震，连带身体都受影响。

　　脑瘫的小女儿，蹲点近一个星期的猴子，被掠走，单单吃掉脑子的小儿子。

　　环环扣上。

　　张轩凯艰难开口，难以启齿，“不应该吧？不会那么迷信吧？况且那猴子是保护动物……安叔他干不出吧？”

　　奶奶笑盈盈，像验证他的话，“村子里祖上三辈谁家没个猎户？”

　　“什么迷信？吃啥补啥，这不是常识吗？”奶奶看了一眼无人的街道，小声嘱咐道：“你们可别说出去。”

　　早年哪有什么保护动物的条令？就算是现在，也不乏有猴子街头卖艺，马戏团里有个训练有素的猴子也是标配。

　　张轩凯笑得勉强，“不会的奶奶，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

　　话说出口，张轩凯再次愣住。

　　是啊，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况且猎杀山里的动物，是大家的常识，谁会不讨好的和警察透露？谁会和外人讲这些？

　　倘若不是张轩凯恰巧是村里人，这件事永远不会被发现。

　　绪风看着说不出话的张轩凯，及时结束话题。

　　“奶奶，雨很大，我们先走了，你也快休息吧。”他说。

　　张轩凯才反应过来，顺着绪风的话说下去，“是啊奶奶，我们、我们先走了。”

　　“好诶。”奶奶笑起来，年纪大了，见谁都是小孩，“明天天晴过来，奶奶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奶奶慢悠悠转身，声音被雨打在地上。

　　“造孽呦……”

　　见奶奶的身影消失，绪风才重新开口。

　　“猴叫。”他提醒张轩凯。

　　张轩凯还在发愣，喃喃道：“……他是吃了多少只猴子啊……”

　　绪风不耐烦地又提醒一声，“别发愣，听猴叫。”

　　张轩凯愣愣点头，着急忙慌的手忙脚乱，“是啊，猴叫、猴叫，咱们得去提醒叔，那只猴子又来了。”

　　他转身刚走两步，奇怪地转头问绪风，“你拉我干嘛？”

　　绪风好脾气地说：“听位置。”

　　到处都是雨声，下雨又带动蛙叫，不知名的虫子嗡鸣，声音本来就听不真切，那猴叫又小，细细碎碎，凄凄惨惨，连绵不断地叫，于是难以辨认位置。

　　此时事情就这样被摊开，摆在眼前，绪风才再次去辨认。

　　两人绕着陈生安的房子走了一圈，张轩凯脸上表情怪异，不可置信。

　　那猴叫，竟然是从陈生安家里发出的。

　　七点四十分，江镜派来的总部人员抵达景点。

　　来的是个熟人。

　　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绪风，我是此次野人收容行动支援，告诉我你当前点位。”

　　绪风回应道：“定位已发送，宁岚，快点过来。”

　　【阈值提升，预计野人将在十分钟后诞生。请各位收容的同时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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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生安和他媳妇林秋雅是青梅竹马，两家人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两个人初中毕业就办了席，之后再补的结婚证，在他们那个年代，这种事很常见。

　　感情美满，美中不足的是，结婚十几年，也没有个孩子。夫妻两人一起去医院检查，发现林秋雅是难怀孕体质，就算怀了，也不建议生，对身体不好。

　　幸好公婆理解，并没有为难林秋雅，陈生安也十几年如一日，并没有因此生出嫌隙。

　　村里的流言蜚语传的广，所有人羡慕林秋雅，生不出孩子也不被嫌弃，也有一半是嫉妒。

　　女性总是有天然的自卑和不配得感，世俗对于她们的标准也更高。

　　林秋雅被自己的自卑压的喘不过气，偶尔也有陈生安的朋友说什么要给他介绍个能生的新老婆，陈生安每次都是拒绝，朋友多说了几回，干脆不和这个朋友来往了。

　　能生。

　　林秋雅几乎被这两个字逼疯了，她开始吃药，中药、西药，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偏方，一大把一大把的吃。

　　她受够了村里人怜悯和嫉妒的目光，还有哪些暗地里说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鸡。

　　结婚时贴的两个穿着红肚兜的龙凤娃的照片早就掉色，胶也不粘了，又用透明胶加固了很多次。

　　林秋雅卯足劲，天天看着那龙凤娃娃的照片，发誓自己也要生一男一女。

　　后面终于怀了，那段时间林秋雅整个人像赢了的斗鸡一样，扶着肚子气昂昂地走在村里。

　　看啊看啊，我怀了！看啊看啊！我才不是下不出蛋的母鸡！你们就看吧！

　　几次产检，医生都不建议她生，说对她的身体危害很大，甚至有可能丢了命。

　　林秋雅初中念完就不读了，能有什么文化？更何况执念太深，都成了梦魇，她每天晚上做梦，都是小孩脆生生叫她妈妈。

　　医生说得再明白，她也装听不懂。

　　公婆也附和她的话，说那有什么事？生个孩子，滑溜就出来了。

　　最后林秋雅生了个女儿。

　　那时候陈安生在产房外面呆了一宿，听着自己老婆的痛叫，哭了又哭。

　　最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圆满。

　　女孩子就女孩子，陈生安也不搞重男轻女那套，本来他就不赞成媳妇生孩子。媳妇一定要生，他也不多劝阻。

　　一个是谁真的不想要孩子？另一个是他也能理解媳妇，那些目光确实刺人，话也和软刀子一样，一刀刀卡在心上，肯定难受。

　　哦豁，检查一看，是个脑瘫。

　　简直了，这样大起大落。

　　夫妻两个人抱着女儿在房间了哭了三天，康复训练的价格太贵，他半辈子呆在这个山村里，能有什么钱？

　　后来，陈生安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偏方，说是吃什么补什么。

　　吃脑子？什么动物的脑子？当然是猴脑，毕竟人就是猴子进化来的。

　　陈生安开始杀猴子，好控制的就先带回家，生剖的新鲜脑子治疗效果最好，不好控制的就杀了，虽然效果差一点，但也可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怜，林秋雅又怀了。

　　医生再一次警告她，说她上次生孩子身体还没养好，这次生很可能会大出血死了。

　　夫妻俩都不以为意，上次都没事，这次能有什么事？

　　生了个大胖小子，林秋雅真大出血，差点没抢救回来，最后瘫痪了。

　　陈生安抽了一根烟，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人生经历，只觉得苦，太苦了。

　　瘫痪的林秋雅躺在床上，歪着嘴抽动，不清楚地说道：“别、别去。”

　　陈生安看着林秋雅，两人头上都生了白发，眼睛里是悲哀，是沧桑。

　　“秋雅，我咽不下这口气。”他说。

　　他拎着桌上的菜刀走向后院，地窖里传来凄厉的猴叫声。

　　最开始他确实觉得于心不忍，后来只剩下愤怒。

　　雨滴在他身上，打湿头发和衣服，陈生安拉开地窖门，闻到股混着屎尿的血腥味。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叫声更加真切。

　　昏黄的灯光里，一只猴子被铁链圈在墙壁上，手脚以怪异的姿势扭曲，毛绒的皮下，还能看见刺穿肌肉的断裂腿骨。

　　陈生安把烟蒂吐到一旁，抬脚碾压，举着菜刀走向猴子。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他说。

　　当然是命不好，要不然怎么会被他逮到？

　　他也命不好，生了个大女儿是脑瘫，生下个健康的小儿子，老婆又瘫痪，最后小儿子还被猴子吃了脑子。

　　他不知道，那脑瘫的小女儿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跨过母亲的身体，摇摆着有些不受控的肢体，朝地窖走来。

　　陈生安这两年宰了一百只出头的猴子，手法利落的很。

　　先用刀背打昏猴子，生着茧子的手在毛绒皮毛里摸，寻找头骨间的缝隙，再用刀尖扎进去，确定位置，就像砍猪骨头一样，菜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骨渣子、肉沫，最多的是血，溅了一脸，墙壁上斑驳的血渍又添上。

　　猴子的身体无意识抽搐着。

　　陈生安砍下猴子半个头盖骨，外面的雨声很大，地窖里闷闷的，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只以为是老鼠。

　　他用刀尖挑出猴子的脑子，猴子因为剧痛睁开眼睛，那酷似人类的五官扭曲，眼睛里是仇恨。

　　不大的地窖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叫声，格外明显。

　　“啊、啊、啊？！”

　　陈生安动作骤然顿住，倏地回身看去。

　　快四岁的大女儿惊恐地看着他，像是被吓到，想上前躲进父亲的怀里，却又忌惮那只开瓢的猴子和父亲手里沾血的菜刀。

　　有关于明银野人的民俗异闻，多为野人被人类目睹后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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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岚抵达绪风所在地，短暂的互相介绍后，绪风简单阐述当前情况。

　　交流中，耳麦里传来报时。

　　【阈值缓慢提升，预计野人将在五分钟后诞生。】

　　江鬼搅动着高处的树叶，口中念叨：“好无聊好无聊。”

　　江归听见耳麦里的声音，呵斥江归，“闭嘴。”

　　【阈值缓慢提升，预计野人将在三分钟后诞生】

　　沈雪昭百无聊赖折断手中树枝，一旁的李成安还在絮絮叨叨，他从自己小时候跌倒摔断门牙，讲到怎么加入处理局，马上就要把短暂又昂长的前半生说完了。

　　耳麦里传来声音，沈雪昭骤然喊道：“停！”

　　【阈值缓慢提升，预计野人将在一分钟后诞生。】

　　树影窜动，似乎有什么正在高处的树丛里盯着他们。

　　沈雪昭握着手电筒照过去，看见几双发亮的眼睛，是猴子。

　　见被发现，猴子们在高高的树尖攒动，尖着獠牙，兴奋乱叫。

　　就在这是，耳麦里再次传来声音，这一次不是报时。

　　【阈值突破A点，野人已经诞生，请各位警戒】

　　猴子发出尖锐叫声，在树丛间晃荡，警惕地盯着树下的两人。

　　沈雪昭想起：

　　——有关于明银野人的民俗异闻，多为野人被人类目睹后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