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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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晔醒过来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通常，只有在梦里才会遇到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比如她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宫殿迷宫，错综复杂的楼梯和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没有窗户，只有无尽的门，昏暗的灯，光滑的地板，踩在地板上，响起空荡的回声。
然而同样呆在此处的秋子期昭示着一个事实——这不是梦。
两个人沿着宫殿大厅走上石阶，阶梯不断翻折，每走上一段，走过的楼梯便会移到另外的方向，他们二人没有回头路，只能被迫沿着楼梯一路向上，脚底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头顶纵横交错，仿佛没有尽头。
“我走不动了！我感觉我已经走了三天没歇过脚了，就是修士也撑不住啊！”秋子期走得崩溃，索性一屁股坐阶梯上，哀嚎，“这里是哪啊？沈晔——我想回家——”
沈晔也有些体力不支，虽说这段时间里，楼梯停靠过很多楼层，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漆黑的长廊，昏暗的灯烛，一眼望不到尽头，走廊两侧是紧闭的门扉，仿佛只要经过，就会有神恶魔东西从门后窜出来。
相比较起来，楼梯还算安全。他们便一直没有停下。天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三天都没有走到尽头。
“我们是掉到秘境的什么地方了吗？可地图上没有标注这块区域啊。”
沈晔稍一思考，“可能是秘境的内界。”
“内界？”
“我也是听说，”沈晔斟酌道，“以前在外门闯荡时，认识了江湖上的一些散修朋友，听他们提起过。传言上古神族留下的秘境含有内界和外界，外界就是寻常进入的地方，而内界，是一个秘境最为精华之所在。那些散修们热衷于寻找各个秘境的内界入口，期盼能获得内界中神族遗留的法器和丹药，只是，从没有人真的找到过。”
秋子期一边给自己捶腿，一边抱怨：“这地方哪里看起来像是有法器和丹药的？有鬼还差不多……不对，连鬼都没有！我们进来这么久，就没看见过第三个影子。”
沈晔也觉得疲惫，垫脚坐在楼梯扶手上，抬头一看，头顶的楼梯没有尽头，低头看，黑漆漆一片空荡荡，若是跳下去，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摔到地上。
“秋子期，你有能用的法器吗？”
秋子期道：“说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沈晔，你有没有感觉到灵力在这里施展不出来？”
沈晔也有同感，自从来到这个地方，经脉的运行像是被阻滞了一样，灵力运转的十分缓慢，原本十成的力气，只能使出一两分。
“或许内界有特殊的法阵，这类法阵等级很高，所有靠近内界的人都会受到影响，或许，是神族亲手设立的。”
秋子期笃定道：“大手笔啊，设置这种无差别削弱的大型法阵，肯定是为了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惜我没带破坏性大的法器来，不然怎么也得把这座宫殿掀了，看看究竟藏什么好东西。”
他从手指上卸下一枚红宝石储物戒，甩了甩，叮铃咣铛掉下一堆道具，差点把人淹了，秋子期艰难从法器堆里爬出来，一手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跟兜售玩具的小商贩似的。
“这些！都是被动触发的法器，不需要用灵力启动，沈晔，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沈晔一眼望过去，有熟悉的自闭镜和指魔针，也有认不出来的新玩意儿，从楼梯扶手上跳下来，蹲在法器堆旁边，和他一起挑拣。
“你看这件，护体一绝，只要不是元婴级别的修士，根本无法近身！”
“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不会是元婴级别以下的吧。”沈晔面色凝重。
“那这件！能放大攻击的范围，群伤效果极佳！是我吸取上次曲水的经验教训，连日加工赶制出来的！”
“以我们目前的灵力来看……放大攻击的范围没有什么用，除非对方比我们更弱。”沈晔面对现实。
“那那那……这个！蛊惑效果的，还有这个，替身人偶……”
“有探路用的吗？”
“我会采取你的建议，”秋子期面无表情，“这次没有，等下次吧。”
“希望我能等到你的下次。”沈晔撑地站起来，“总是这样在楼梯上绕路也不是办法，我要推门进去看看。”
“啊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秋子期连忙收拾起东西跟在她后边，踏上走廊的一瞬间，身后的楼梯彻底消失，变成一堵坚硬的墙壁，眼前，昏暗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无数大小形状一模一样的房间门一一对应，严阵以待。
秋子期顿时心都死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一点退路都没了！”
沈晔回头撩一眼，心里也隐隐不安，没有表现在面上，沉静道：“秋子期，你运气一向不错。”
秋子期泪眼汪汪，没明白意思：“啊？”
“我说，我们之中，你运气是一向不错的……选一间房间吧，”沈晔活动一下手腕，抚上刀柄，“我们赌一把。”
***
温敛意的眼前模糊了一瞬，他下意识抱紧贺遂昭，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每块地砖光可鉴人，映照着彩画刻镂的华丽穹顶，承重的石柱都有七八人合抱那么粗，足足分布数十排，个个犹如巨人般顶天立地，一眼望去，大殿比足球场还大。
“这是……”
温敛意刚发出一声感叹，忽然觉得怀里一空，贺遂昭跌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
“哎？你怎么变小了？”温敛意赶快把他重新抱起来，摸了摸毛。
贺遂昭原本兽态的身形庞大，远高于他，在千华谷为了不惹人注意，化成寻常狼犬的大小，任他抱在怀里，刚一踏入内界，缩水到只有猫那么大了。
贺遂昭把脑袋埋起来，不肯露头：“你发誓不准笑。”
“我发誓……噗。”
按在胸口的爪子默默缩紧。温敛意立刻改口，“不会笑的，真的。”
贺遂昭内心屈辱无比，堂堂魔尊，像只布偶一样趴人怀里，尊严何在！脸面何在！！更不可能抬头了，要么温敛意就把他当挂件，在恢复人形之前他是不会再说一个字的。
“其实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更可爱。”
贺遂昭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可爱这种词听起来不怎么符合魔尊的画风，但是如果温敛意喜欢……那可爱一点也没什么。
他缓缓抬起脑袋，异色兽瞳亮扑扑地盯着温敛意，顺着他的胳膊跳到肩膀上，贴着耳朵，昏昏欲睡。
“怎么了么？不舒服？”
“这里有针对外来者的禁制……削了我九成的力量，我连原始的兽态都快维持不住了。”
“禁制？”温敛意四处观望，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没觉得力量被削弱了吗？”
温敛意运转灵力试了试：“没有，好像力量还更强了。”
他随手施了一个小法术，青藤缠绕石柱盘旋而上，顷刻间蔓延遍整个大殿穹顶。
“不仅经脉更顺畅，灵力更充沛，而且对法术的操控也更精准了。”温敛意收回青藤，内观体内经脉，灵力比之前更加纯净充沛。
贺遂昭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温敛意也不明白，二人往大殿深处走去，一路经过无数大殿的石柱，上刻繁复的花纹，大殿没有窗户，只有烛火照亮，室内并不黑暗，反而灯火通明，墙壁和地砖随着光影流转，像是浮起一层火焰，跃动着炫目的金红色，令人目眩神迷，仿佛走在清凉的火海中。
一直走到大殿最深处，二人停下脚步，眼前是一道宽广的金属大门，顶端高到一眼望不到头，门把手的位置却很低，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古怪的门。
“要不要推开试试？”温敛意谨慎询问贺遂昭的意见，没等到回答，“贺遂昭？”
贺遂昭没有回应他，温敛意转头一看，他已经趴在肩膀上睡着了，长长的尾巴搭在自己脖颈左侧，脑袋垂在右肩头，暖融融的肚皮因为呼吸微弱起伏。
似乎被削得很不舒服，以前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温敛意眉头微蹙，趴在肩膀上的尾巴抽动几下，他慢半拍醒过来，强撑着精神，话语还有困意：“进……我会糊着你的，哥哥。”
困的话都说不清了。
温敛意摸几下他的脑袋，温声哄道：“好，那就交给你了。”
贺遂昭努力地想睁开眼，但是困到分不清自己是睡是醒，迷迷瞪瞪又开始打盹，温敛意鼓足勇气，按下门把手，推开大门。
“就决定是这扇了！”
秋子期闭着眼原地转几圈，把自己转了一个踉跄，一脸坚毅伸手一指，睁开眼的同时，沈晔按下门把手，继而一推，门缝由窄至宽，“吱呀”一声，门后的世界崭露无遗。
温敛意一脚踏入，身后的巨门消失无踪。他怔愣原地，环顾四周，而在他的四周，无数个温敛意同时转头，眼神茫然无措，无数个肩上挂着的贺遂昭尾巴尖动了动，挣扎着想醒过来。
“这是……”
无数温敛意面面相觑，同时开口。
他伸出左手，无数个温敛意也伸出左手。他放下左手，温敛意们也放下左手。
“？”
温敛意摸摸下巴，无数个温敛意都露出思考的表情。他忽然向左踏出一步又迅速回来，无数个温敛意丝毫不错，连贺遂昭的尾巴都飘出一样的弧度。
温敛意上前，站在自己面前的“温敛意”面前，伸出手指，和对方手指相触，冰凉的触感挡在指尖，继而整只手掌按下去——没错，是镜子。
“啊救命好多人！！！沈晔！！”
“从我身上下去。”
“吓死我了！沈晔！！！好多个你啊！！”
“是镜子。”
温敛意听见声音，抬起头，只见头顶也是自己的倒影，他身处一个密闭的镜子迷宫中，四面八方都是镜子砌成的。
“吓吓吓死我了，这么多镜子是要干嘛……”
秋子期的声音遥遥传来，沈晔继而道：“是镜子迷宫，有路可以走。”
温敛意的面前也有路，他正在站在一条五岔路口，每条路都是镜子砌成的，除了自己的影子，看不见任何可以当作标识的的记号。
“是哦……我们要走哪条路啊？”
“秋子期？沈晔？”温敛意抬高声音喊道。
“哎？我好像听见了温仙君的声音。”
沈晔抬高声音回应：“是温仙君吗？”
他们看不见彼此，只有声音在上空回荡。
“是我，”温敛意道，“你们也被困在这里了？”
沈晔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来时的门已经消失了，说是困住倒也没错，“是，仙君困在这里多久了？”
温敛意答道：“我从一扇大门进来，刚一进来，就听见秋子期说好多人。”
那就是刚刚进来了，沈晔回答道：“看来我们进来的时间差不多，我们也刚进来，这是他进门的第一句话。”
秋子期泪眼汪汪：“我们两个被困在这个破宫殿好几天了，爬不完的台阶我都快累吐了，好不容易找个门进来休息一下……呜呜呜呜难不成我真的有逆天好运气，一进门就能碰见仙居？！”
沈晔思索道：“或许因为我们同一时间推开门，就进入了同一个地方。仙君，你现在在哪个方位？”
温敛意：“这个地方……我也分不清方位了。”
四周都是镜子，没有标志可以确定方位，怎么找人？
“我试试能不能破坏这个镜子。”温敛意道。
“仙君小心些，倘若这里的镜子能够反射攻击，这么多的镜子，若是会无穷无尽地反射下去……进入这里后，我们二人的灵力都被削掉了不少，以仙君的境界，万一误伤，我们难以自保。”沈晔委婉提醒。
她这么一说，温敛意犹豫起来。
的确，贸然攻击风险太大，谁也说不清这些镜子到底什么作用，他试着放了一个小的疗愈术法，果真如同沈晔猜测的那样，法术触及镜面的一瞬间就被弹了出去，在镜子走道里来回弹射，岔路口甚至能分成好几束，每一束弹往一个方向，最后飞的无影无踪。
“果真会反射法术……我施的是疗愈术法，应当不会伤到你们。”
但这样一来，就不能暴力破关了。
过了许久，沈晔那边传来回音：“仙君，不如我们顺着对方的方向走，说不定能碰见呢？”
温敛意擅长听声辩位，只是迷宫道路曲折，不知道这片地方有多大，就算能确定对方位置，也未必能绕过去。可眼下又无他法，只好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常用来做笔记的小楷笔：
“我每隔一段距离写一个温字当标记。若是经过岔路口，在选择的路口上记‘一’，若是遇到鬼打墙，两次次经过相同的路口，第二次就会选择另外一条没走过的，记‘二’，以此类推。就算你们没有遇到我，若是看见我画的标记，可以顺着我画的标记来走，岔路口选择数字高的岔路，就可以更快追上我了。”
这个法子可行，沈晔从秋子期的储物空间里找出一只朱砂笔，遥遥答道：“那我们也用一样的法子，用朱砂画标记。”
方法已定，双方立刻开始行动，身处五岔路口中间，温敛意用小楷笔在左侧的道路写了一个“一”字后，向着选择的方向前进。
这个镜子迷宫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并不简单，充满了鬼打墙的兜圈子。温敛意刚开始经过一两个重复的岔路，看见自己曾经写下的记号时，还能想起这是第几次经过时写下的，还能够分辨出来自己大概是绕回到经过的第几个岔路。但随着后来经过的岔路越来越多，不断地绕错路，走回路，不断地写下“二”、“三”、“一”、“三”、“二”……
相同的标记，相同的路径，相同的镜子，无数个自己。温敛意的感觉开始迷失，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写下的第几个“三”，只有无限的焦虑和急躁涌上来，他下意识轻轻喊一声贺遂昭，迷梦中的小魔尊好像感知到什么，竭力将尾巴尖微微抬起来一点，抚上他的脸，像是安慰。
温敛意站立原地，他头晕的想吐，贴着镜子边缓缓蹲下去，闭眼休息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可能七八个小时，也可能七八天，没有日光和时间的变化。人处于一种稳定的、枯燥的相同中，好像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就像走在无边际的沙漠中，也像一场出不去的噩梦。
在这种地方，就算没有危险的魔物，也能将人一点点逼疯。
温敛意竭力用呼吸平稳心绪，时不时开口和沈晔还有秋子期交流。也还好由他们两个，自己不至于太崩溃。对方的声音有时远，有时近，看来也在绕路。秋子期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粗神经的原因，在这个环境下反而适应良好，越累越是呱唧呱唧说个没完，话痨属性大爆发，无形中松解了两个细神经队友的精神压力。
“什么破镜子，我回去就把储物戒指里的所有镜子都砸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镜子了！！”
“我的目标是世界无镜。”
“虽然我很痛恨镜子，但不得不说，我还真的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帅气呢……罢了罢了，看在把我照的很帅的份儿上，原谅它了。”
“不行，照的再帅也不能让我一走走几天几夜找不到出口，我觉得我还是得恨一下它，不然对不起我的腿。”
“我真的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做加速的靴子啊，我就不能做飞行躺椅吗？我躺在椅子上飞……不不，我要做飞行床铺，我睡我的，床飞床的……呜呜呜呜真的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器修的命也是命哇！！！”
“我本是一个身娇体弱、与世无争的小器修，为什么总摊上这种事呜呜呜呜呜呜……哎，我发现我哭起来也挺帅的。”
“沈晔，你觉得呢？”
沈晔：“……”
温敛意和秋子期聊了一会儿天，感觉心情平稳多了，秋子期的不着调冲淡了他的紧绷感，他歇回来点力气，站起身来继续走，走到下个路口时，被镜子上的标记吸引注意。
镜子上，紧挨着自己写的“五”的标记下，有人用朱砂笔写了一个“二”，字迹凌厉潦草，显然也很疲惫。
沈晔她们追上来了？怎么没说？
温敛意仿佛看见希望，惊喜地扬声问道：“沈晔，秋子期，你们追上来了？若是走我走过的路，在我的标记下画个点就好，不必再做记号了，免得弄混。”
沈晔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尾音飘渺，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没有啊，仙君，我们目前还没看到你画的记号呢。”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