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茶》明圻

11、第 11 章

　　第二日扶遥与团队受邀参观对方公司，两方很少谈工作话题，比起谈判双方，两边更像是工作伙伴。

　　晚上暂别，何寻却在众人散去后叫住了扶遥：“扶小姐，今天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扶遥笑着摇摇头：“没有吧。”
　　何寻也没再多问，转而道：“我之前和另一家公司定了酒席，不过他们不来了，我就想请你们去吃。”

　　何寻说出餐厅名，果然是市里出了名难定的地方。
　　她不好立即回答，便借口问问同事，结果同事群里都说自己已经有安排了。

　　扶遥缓缓放下手机，斟酌着要怎么讲：“我和同事们都有安排了，还是谢谢您的邀请。”
　　何寻语气有些惋惜，但还是笑道：“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聚。”

　　回到酒店，扶遥想起当时何寻脸上落寞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自己晚饭也没吃，扶遥便特意往与那家餐厅反方向去找吃的地方。

　　然而周边都人满为患，扶遥找到快走不动，只好随便推开一家看起来没那么多人的餐厅。
　　刚落座点完餐，外面又推门进来一人。起初扶遥还没在意，但听见他与服务员的交谈时，她惊讶抬起头，就看见了何寻。

　　何寻换了一身便服，和服务员交谈时扭头便看见了扶遥。
　　他同样惊喜地一笑，然后径直朝这边走来：“这里人太多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拼个桌？”

　　扶遥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果然是没多的地方了，反正也只是拼桌吃个饭，她点点头，立马把东西往自己这边移了移。

　　何寻道谢坐下，菜品上桌好一会儿了两人都只是沉默着在做自己的事。
　　扶遥忙着处理同事群里新发的资料，何寻也小声打着电话办公。

　　周围人最多的时候，两人终于不约而同处理完了事情，一起专心吃起饭来。

　　扶遥发现何寻面前的菜品，大多是些清淡少盐的蔬菜鲜肉，于是她好奇问了句：“你每天都是吃的这些菜吗？”

　　何寻抬起头，笑道：“最近压力大，吃得清淡，不过这家店的肉很不错，你真会点菜。”他用目光示意扶遥面前的那盘肉。

　　扶遥也跟着笑了笑：“哪有夸人会点菜的。”
　　何寻不好意思低下头，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

　　两人的聊天轻松又得体，让扶遥觉得这顿和陌生人吃的饭格外轻松。
　　聊起大学时候，扶遥好奇问：“你说你和我是校友，那个时候我不怎么和人社交，不然就能早点认识你了。”

　　何寻解释道：“但当时我可不少听到你的名字，可能我还没够上你的高度。”
　　扶遥经他一夸，倒不好意思起来。两人聊着聊着，便提起了那次毕业典礼。

　　扶遥忽然哑了声，她想起那天自己的狼狈与无措，一瞬间周围热闹的餐厅都变成了开阔的广场，连嘈杂笑声，似乎都是当初嘲笑自己的同学。

　　“当时毕业典礼，我坐在后面离得远，没看清台上是你，后来知道了想去和你聊聊，却要赶飞机。”何寻语气里有些遗憾。

　　扶遥本不愿多聊那天的事，但听何寻说这话，她也好奇问：“那你怎么选择回国，而不是留在国外深造呢？”
　　据她所知，荣成在国外也有公司。

　　何寻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因为在国外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你信吗？”
　　扶遥只觉得他这话有些古怪，但来不及多想，手机先响了。

　　【你在哪？】
　　看到消息备注是谁的一瞬间，扶遥立即盖上手机，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圈。

　　“怎么了？”何寻询问一句，她才缓缓放松下来：“没什么。”
　　扶遥回道：【在外面吃饭。】

　　【什么时候回。】
　　【不清楚。】

　　扶遥刚点完发送消息，对面的何寻就说：“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
　　“没什么事。”扶遥笑着摇摇头，然后把手机反盖在桌上。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两人还点了些甜品饮料，吃到最后，扶遥都快走不动路了。
　　不过她要去结账时，服务员却说和她同桌的先生已经结过了。

　　扶遥闻言惊讶地望向站在门边的何寻，他正在整理衣领，另一手撑着门，示意扶遥先走。

　　一出门，扶遥与何寻不约而同道。
　　“我走回去，你先走吧。”
　　“我没开车来，不然能送你一程了。”

　　话音刚落，两人顿时相视一笑，扶遥难得露出真心笑容，何寻便道：“这边晚上的江景不错，我们一路逛回去？”

　　这里离酒店也不算太远，走回去全当消食，扶遥就答应了。

　　江边冷风阵阵，但何寻走在迎风侧，扶遥倒也不觉得冷。
　　这边江景确实不错，灯红酒绿，高楼林立，江边行人不多，两人便能慢慢散着步，一边聊天。

　　何寻是个很好的对话者，说话风趣得体除外，更能敏锐地察觉到扶遥不想多谈的事，然后避开话题。

　　不知是哪里的热闹，一阵阵地传到这边来。
　　扶遥抬头看着那个方向出神，好一会儿后在欢呼声中拨开自己被吹乱的头发：“虽然早过了爱看热闹的年纪，但偶尔犯糊涂，总是会被一些事拦住脚步。”

　　何寻回头看她：“怎么会，你办事可靠认真，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
　　扶遥笑了笑：“我犯糊涂的时候多了去了，不然也不会——”

　　也不会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耗了这么多年。

　　后半句扶遥没说完，何寻也适时道：“你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偶尔犯点迷糊，不算大事。”

　　扶遥闻言一笑，拢了拢衣服，远眺江对面的夜景。

　　走到酒店楼下时，扶遥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很久没有和一个陌生人聊得如此酣畅，似乎把这么多年的话都讲完一样。

　　两人在酒店门口分别，进了酒店大堂扶遥才想起来，应该和他加个联系方式的。

　　她刚准备摁电梯上楼，无意中一瞥，却发现旁边休息区坐着的一个人有些眼熟。
　　正巧那人也抬起头，扶遥看清他的脸，下意识先往外面看了一眼。

　　电梯达到，发出叮的一声后打开。扶遥愣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快要关上，有一只手伸出来挡住。

　　闻灼深呼吸一下，才开口道：“怎么不进去？”

　　不知为何，扶遥莫名紧张地咽了咽，然后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扶遥紧张地盯着楼层变动，偶尔瞥一眼旁边的闻灼。

　　闻灼还穿着一身西服，像是处理完事情直接过来的。
　　他侧对着自己，扶遥只能看见他直视前方一动不动的视线，和抿紧到绷直的嘴角。

　　她刚想说什么，电梯已经到达，闻灼先一步出去，然后站在外面等她。
　　扶遥小心翼翼走出去，然后听见闻灼说：“不请我去坐坐？”

　　扶遥抬头瞄了他一眼，然后立即点头道：“哦。”
　　走廊地毯上铺了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这一层似乎没有其他人，因此长长走廊里，只有扶遥和闻灼两人慢慢走着。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闻灼突然开口，把扶遥吓了一跳：“加班去了。”
　　闻灼打量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走到房间门口，扶遥刚要刷卡开门，闻灼却突然说：“你这里的工作还有多久忙完？”
　　“还有七八天。”扶遥不明白闻灼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下意识回答了。

　　闻灼微微低着头，目光和扶遥的对视后便立马错开：“下次别这么晚回来了。”
　　扶遥抬起头。
　　“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你这是……”扶遥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地开口。
　　闻灼别开头，转身往后走：“你在院子里养的那些花掉叶子了，早点回来剪剪。”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扶遥愣在门口，手里的卡滴滴发出响声，提醒门已经打开。

　　院子里那些花，还是当时住进来时，扶遥看这房子孤零零冷清清，便自作主张买了一些花花草草种进来。
　　闻灼知道后，没有责怪，也没有夸赞，扶遥当时不明白，就坚持打理着花草。

　　直到后来，闻灼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扶遥才真正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心灰意冷，她一如往常打理着，花却长得更好了。

　　但扶遥不明白，闻灼忽然提起那些花草是什么意思。

　　手机“叮”了一声，扶遥打开一看，竟然是管家发来的消息。
　　图片中伸出花圃的枝叶摇摇欲坠，枝头叶片稀疏，花朵残缺，地上却是干干净净。

　　扶遥手指抖了又抖，最后还是打下一句：【是您打扫干净了吗？】
　　【是闻先生。】

　　管家的消息回得很快，却让扶遥看着那条消息迟疑许久。

　　这时屏幕上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是刚刚加上聊天方式的何寻：【明天你有空吗？明晚江边有烟花表演。】

　　扶遥想起来，她似乎和何寻提过，自小时候在家里过年看过，这么多年，她再没有看过一场烟花了。
　　何寻竟然细心至此。

　　她的手在屏幕上方停了许久，最后还是一字一字地将输入框里的“有”字删掉，改为一条【不好意思，明天我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