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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终将相遇 ...

  •   季临的骨灰盒很轻。

      祁砚把它放在民宿窗台上,北海道的雪落在漆黑的漆面上,又很快融化。

      老板娘送来的早餐原封不动,牛奶已经结了一层薄膜。

      手机震动,陈sir发来简讯:“韩家资产清算完毕,林瑜案重启调查。”

      祁砚按下关机键,屏幕暗下去前,最后一条新闻标题闪过:《著名钢琴家季临病逝,终年34岁》。

      ……

      码头仓库的铁门被海风吹得哐当作响。

      祁砚撬开第七个集装箱,霉味中混着淡淡的火药味,季临十四岁藏的炸药少了一管。

      最里面的货箱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没写名字。

      信纸只有一行字:

      “枪在灯塔,炸药在礁石缝,别学我。”

      字迹歪斜,像是用左手写的。

      ……

      返程飞机上,祁砚翻开林瑜的日记本。最后几页被烧掉的痕迹下面,透出几行模糊的字迹:

      “阿临会弹钢琴了,今天他笑了。”

      “希望他永远别知道真相。”

      “沈姐说得对,活着比报仇重要。”

      舷窗外云海翻涌,祁砚把日记本合上,放回背包。

      ……

      港城墓园的新碑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

      祁砚把一束白菊放在碑前,转身时看见远处树下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身形很像季临。

      等他走近,那里只剩下一地烟灰。

      风一吹,烟灰和雪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

      港城的雨季来得突然。

      祁砚站在音乐厅后台,雨水顺着他的伞尖滴落在地毯上。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个少年抱着琴谱小跑过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抱歉!”少年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祁砚的呼吸一滞。

      那张脸几乎和二十岁的季临一模一样,只是眼角没有阴郁,笑起来时甚至有个酒窝。

      “你是新来的调律师?”少年抹了把额前的雨水,自来熟地凑近,“我是周予安,下周有场独奏会。”

      祁砚后退半步:“祁砚。”

      “哇,是那个古董店的祁先生?”周予安眼睛更亮了,“我爷爷有把十八世纪的小提琴,改天能请你看看吗?”

      ……

      周家的别墅在半山腰,花园里种满白玫瑰。祁砚检查琴箱时,周予安就盘腿坐在旁边地毯上,啃着苹果看他工作。

      “你认识季临吗?”少年突然问。

      螺丝刀在祁砚指间顿住:“为什么这么问?”

      “我老师总说我弹琴像他。”周予安凑到琴箱前,发梢蹭过祁砚手腕,“但我觉得我比他快乐。”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少年翘起的睫毛上。祁砚闻到很淡的柑橘香,和季临身上终年不散的药味截然不同。

      ……

      深夜的古董店,祁砚擦拭着季临留下的怀表。门铃突然响起,周予安抱着琴谱站在雨里,卫衣湿透贴在身上。

      “我能进来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光盘,“找到段超棒的演奏录像!”

      电视屏幕亮起,二十岁的季临在莫斯科演奏《钟》。周予安盘腿坐在地毯上,突然指着某个音符:“这里他弹错了。”

      祁砚猛地转头:“什么?”

      “这个降mi该揉弦的。”少年模仿着动作,手腕灵活得像鸟,“他太紧绷了。”

      雨声渐大,周予安睡着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靠枕。祁砚轻轻取下他发间的落叶,发现他连睡姿都是舒展的。

      ……

      独奏会那晚,周予安在台上弹错三个音。结束后他溜到后台消防通道,蹲在台阶上啃冰淇淋。

      “难吃死了。”他把香草球塞给祁砚,“观众席第三排那个灰西装,是我爸安排的联姻对象。”

      祁砚看着冰淇淋上的牙印:“所以故意弹错?”

      “才不是!”少年跳起来,琴谱散了一地,“是我紧张的时候……看到你了。”

      路灯突然亮起,照亮他通红的耳尖。

      *

      周予安第三次来古董店时,带了一盒草莓蛋糕。

      “我家厨师做的。”他把盒子推到祁砚面前,指尖沾着一点奶油,“你太瘦了。”

      祁砚没动叉子。阳光透过橱窗照在蛋糕上,奶油泛着细腻的光泽。季临从来不吃甜食,因为血糖问题。

      “不喜欢草莓?”周予安凑近,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下次换巧克力?”

      祁砚推开盒子:“不用。”

      少年耸耸肩,自己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奶油沾在他嘴角,他伸出舌头舔掉,眼睛弯成月牙:“超好吃!”

      ————————————————

      周家老爷子的小提琴需要更换琴弦。祁砚工作时,周予安趴在琴房地毯上看乐谱,小腿在空中晃悠。

      “你为什么总穿黑色?”少年突然问。

      祁砚的扳手停在弦轴上:“习惯。”

      “试试这个。”周予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深蓝色手帕,“我昨天买的,觉得适合你。”

      手帕角落绣着小小的海浪纹样。祁砚没接,少年就直接塞进他工具包里。

      ————————————————

      深夜的琴房亮着灯。祁砚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安魂曲》的旋律——季临最常弹的曲子。

      推开门,周予安正尝试用爵士乐改编。听到动静,他转头一笑:“怎么样?”

      “原曲是悼亡用的。”祁砚说。

      少年眨眨眼:“但活着的人更需要快乐,不是吗?”

      他的改编版轻快明亮,像清晨的阳光。祁砚站在门口,恍惚间看到二十岁的季临坐在琴前,阴郁的侧脸逐渐被周予安的笑容取代。

      ————————————————

      下雨天,周予安赖在古董店不肯走。

      “教我修怀表吧!”他趴在柜台上,下巴垫着手背。

      祁砚拿出工具:“先学拆装。”

      少年笨手笨脚地撬开后盖,弹簧突然崩飞。他手忙脚乱去抓,整个人扑进祁砚怀里。

      柑橘香瞬间笼罩过来。周予安抬头,鼻尖差点碰到祁砚的下巴。

      “抱歉……”他小声说,却没立即退开。

      祁砚能看清他睫毛上细小的水珠——是刚才淋的雨。

      ————————————————

      独奏会庆功宴上,周予安喝多了香槟。

      “祁砚!”他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把抱住祁砚的胳膊,“我弹得怎么样?”

      少年脸颊泛红,眼睛亮得惊人。祁砚想抽出手,却被他抱得更紧。

      “那个联姻对象走了。”周予安凑到他耳边,热气拂过耳廓,“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香槟的气味甜得发腻。祁砚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笑颜,突然想起季临最后那个雪夜的眼神。

      那么像,又那么不像。

      古董店的铜铃在深夜响起时,祁砚正在擦拭季临的怀表。门被猛地推开,周予安踉跄着跌进来,右脸红肿,嘴角渗血。

      “帮我。”他抓住柜台边缘,指节发白。

      祁砚扔下绒布,一把拽过他手腕——袖口撕裂,小臂上布满鞭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

      “我爸打的。”周予安扯出个笑,血珠从嘴角滑落,“我说不要联姻,他摔了我的琴谱。”

      祁砚的镊子夹着酒精棉,按在伤口上。少年浑身一颤,却没缩手。

      “疼就喊。”

      “不疼。”周予安盯着祁砚紧绷的下颌线,“比练琴时指尖裂开好多了。”

      ————————————————

      阁楼的小床上,周予安蜷在毯子里发烧。祁砚换冰毛巾时,被他抓住手腕。

      “你手上好多疤。”少年指尖划过那些旧伤,“和我的不一样。”

      那些是季临发病时抓的,是挡刀留下的,是货仓铁片割的。祁砚抽回手:“睡觉。”

      周予安却突然坐起来,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有个烫伤的旧疤,形似音符。

      “十二岁自己烫的。”他声音沙哑,“那天我爸说再弹不好就把我送出国。”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两人相似的伤痕上。

      ————————————————

      清晨的厨房飘着粥香。周予安趴在桌边,看祁砚切姜丝。

      “你和我爸认识。”这不是疑问句。

      刀锋一顿。祁砚转身,少年正用勺子搅着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书房有张照片,你在里面。”周予安抬头,“和季临一起。”

      祁砚放下刀。那是二十年前的旧照,拍摄于季临第一次获奖后。

      “他是你什么人?”

      “故人。”

      勺子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周予安笑了:“原来我像他啊。”

      ————————————————

      周家派人来接时,周予安正在给古董店的绿植浇水。

      “少爷,老爷说……”

      “知道了。”少年放下喷壶,转向祁砚,“晚上有场音乐会,你来吗?”

      他的眼神太亮,像藏着星火。祁砚想起季临最后那段日子,眼里只剩灰烬。

      “嗯。”

      周予安笑起来,转身时悄悄把什么塞进了祁砚口袋——是张被血染红一角的票根,座位号是7排15座。

      季临的生日。

      *

      音乐厅的灯光暗下来时,祁砚摸到了票根上的血迹。

      周予安在台上弹德彪西的《月光》,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银色的旋律。第七排正对钢琴侧面,能看清他微蹙的眉峰和紧绷的嘴角——和二十岁的季临一模一样的神态。

      曲至高潮,少年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刺向祁砚的座位。

      黑暗中,祁砚的指节攥紧了座椅扶手。

      ————————————————

      后台走廊堆满花篮。周予安扯开领结,把一束白玫瑰塞进祁砚怀里。

      “安可曲是给你的。”他耳尖发红,呼吸还带着演奏后的急促,“肖邦的《夜曲》,你店里常放的那首。”

      花瓣沾着水珠,蹭在祁砚的黑色风衣上。少年忽然凑近,带着松香和汗水的气息:“你刚才为什么发抖?”

      祁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消防栓。周予安却步步紧逼,直到两人的影子在安全出口的绿灯下重叠。

      “因为……”少年喉结滚动,“我像他,还是不像他?”

      ————————————————

      凌晨的古董店,祁砚拆开周父派人送来的信封。

      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父站在码头,身旁是抱着婴儿的沈素心。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恰好在季临出生前三个月。

      电话铃突兀响起。

      “祁先生。”周父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离我儿子远点,除非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季临到底是谁的孩子。”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柜台上并排的三件东西:染血的票根、白玫瑰、还有季临的怀表。

      ————————————————

      暴雨倾盆的早晨,周予安砸开了古董店的门。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浑身湿透,手里攥着被雨泡烂的琴谱,“我逃了巡演,我爸快气疯了——”

      祁砚把毛巾扔过去:“回去。”

      少年愣在原地。水珠从他发梢滴落,在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因为那张照片?”他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翻拍的同一张码头旧照,“我昨晚撬开了我爸的保险箱。”

      雷声轰鸣,周予安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所以你现在要推开的,到底是周家的儿子……”

      “还是季临同父异母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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