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泽》圆月常皎皎

10、靠近

　　“别喊了。”
　　黑暗里，一个嘶哑的女声呵斥道。
　　姜离缩着身子，本就紧张害怕，听到这一声呵斥，更是浑身肌肉紧绷，神经拉扯到了极限。
　　这嘶哑的女声冰冷而无耐心，声音中充斥着阴冷和暴躁，除此之外，没有谁比姜离更熟悉这个声音。
　　那是母亲！
　　“妈妈······”
　　“我说，别喊了！”
　　姜离本能地向这声音发出的方向呼唤去，换来的却是对方冷漠的呵斥。
　　转角处闪烁出一点橙黄色的光亮，伴随着更近的拖沓的脚步声，似乎是“母亲”靠近了。在黑暗中，抓住了光，就如同盲人的世界有了焦点。姜离的恐惧瞬时驱散，她感受得到，面前不远处，那团暖洋洋，闪烁着的火光。
　　姜离欢喜地向光芒处的母亲奔去，是妈妈，妈妈虽然是生气了，但是妈妈还是来给她送火了。
　　但是那道提灯的身影仍旧毫不改步履地向她走来，没有停顿。
　　姜离感到隐隐怪异。
　　这怪异感直到她彻底走近“母亲”时，上升到了极点。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即便是有光，微弱的火光也仅仅足以照亮那人提灯的手。
　　姜离顿住，失神地凝视着来人提灯的手。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这是从大小看出来的。
　　因为除了大小隐约还可以看出那是女人的手之外，其他本该可视的标志皆已模糊。
　　昏暗的光晕下，姜离看不真切，就像做梦一样，模模糊糊中看见，拿手上还蠕动着什么，在犹如泥土般的“手”部上下起伏。
　　姜离心中隐隐作呕，汗毛倒立，冷汗自后心隐隐流出。
　　“你不是我妈妈，”小姜离从恐惧中转移神志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小小的身子半弓而起，如一只幼兽在捍卫自己的地盘，“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应，仍旧是自顾自地拖沓这脚步，缓缓前行，似乎要彻底走近姜离。
　　“你是谁？”姜离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她刚刚分明听清了母亲的声音。
　　她在问来人，似乎也在问自己。
　　对方这次有了声音，但仍旧是一步不停地走来，“呵呵。”
　　“呵呵。”
　　“呵呵。“
　　来人有规律地笑了起来。
　　冰冷嘶哑的声线在本就空寂无人的小院里回荡着，四壁皆回声，刹时，小院里回荡着诡异阴冷的笑声。
　　噼啪！烛火在空气中微微炸响，姜离瞳孔猛地一缩，他们之间还有不足一米的距离了。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她忘记自己刚刚跳下靠墙的草垛。
　　“刷刷~”草垛被抖掉了些许稻草，落在了姜离的头顶，她扯过一把眼前温热软和的稻草，心底却是倏地一寒，如坠冰窟。
　　眼前，诡异的“母亲”仍在靠近，噼噼啪啪的火焰灼烧声越来越大，温度渐渐上升，但是姜离却逐渐开始回忆，这些回忆让她不寒而栗。
　　“囡囡啊。”
　　“妈妈，我在。”她记得自己强忍哭泣的欲望，守在母亲的床头。
　　“妈妈还在，别哭。”
　　她记得自己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囡囡，别哭，人啊，总是生老病死，你也要长大，啊~”
　　母亲届时的声音，便是如今日这般，嘶哑，虽然仍旧温和，但是就像残阳，使人禁不住联想到夜晚的冰冷。
　　“囡囡。”
　　“妈妈要去了，但是舍不得你。”
　　“你以后赚了大钱，就在妈妈坟前，烧一座和咱老家一模一样的纸屋子，妈妈在天上，也可以保护你。”
　　“妈妈~”
　　“别难过，你还小，妈妈还想多保护你，至少，看到你长成大姑娘吧？”
　　她记得自己低声呜咽着哭泣，记得自己看着母亲火化，没有留下一丝血肉地离去，还记得······
　　她自己亲自坎下稻谷，为母亲在坟前烧了一只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