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泽》圆月常皎皎

8、脚步声

　　姜离晃着脚丫子，不解地歪歪脑袋，
　　家里虽然没有男子，母亲全靠母亲一个人担着，但是即便如此，母亲的那些熟识的旧友啊，近邻之类，也都是和十里八乡的妇女打交道，鲜有男子上门做客的，更是根本没有一号熟客是男人的。
　　这人不会是什么不良分子吧？
　　因为正在她思索的时候，主屋里头有了新的动静。
　　男子似乎轻轻颔首，姜离下意识模仿他，也轻轻颔首，然后略有感悟，小声猜测，“他在客气，致谢？礼貌？”
　　不太像个没有礼貌的坏人。
　　就这一点，姜离自心底里承认，她对这个人的感观不错。
　　懂礼貌，不错。
　　随后再望去，主屋里的男子身影已经向大门走去。
　　走了？
　　姜离心里隐隐不甘。
　　母亲一直以来带着她独居，好不容易认识个雄性生物做朋友，结果就聊上这么两句，就把人这么放走了？
　　不留下来和母亲多说说话？
　　姜离不甘心地关注着主屋的动静。
　　但是那个莫名的男子，却并没有遂了她的心意，扭头回来。
　　随着母亲送客的笑语声和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姜离才彻底死心。
　　“什么嘛！”她重重地低声暗自嘀咕。母亲以最高规格对待他，结果人家竟然······
　　欸，好像这个男的也没有干什么不对的事，夜半在熟识的单身母亲家里过夜似乎更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
　　“讨厌！”姜离发觉是好感在作祟，面颊微红。
　　小丫头人小鬼大，精光着脚丫子在地上啪啪两声重重踩了两脚才感到解气。
　　“反正，不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她很快就见识到了。
　　因为母亲关完大门，已经向里院走来。
　　一阵阴飕飕的风吹过，没有穿鞋子的小姜离终于感受到脚丫子拔凉。冰冷的地面上似乎有丝丝凉气径直往她脚掌里钻去，阴寒无比。
　　小姜离忙转身去找鞋，黑暗里虽然有烛火，但这样的光明只聊胜于无，并不非常明亮。
　　夜色里的寒风似乎又紧了不少，院子里的气温似乎也变得更寒冷了。
　　又一阵凉风飘过，点在小院里的一盏烛火，不堪重负，经历多次起死回生后，终于还是灭下去了。
　　姜离的眼前骤然一黑。
　　生在大山里的农村的姜离，作为一个小姑娘家家，黑暗，就是狼群。
　　她心神一紧，也失了夜班出来赏景的性质，匆匆把鞋跟提好，触摸着稻谷堆的谷草，打算摸着墙根走回去。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母亲的脚步声。
　　母亲的脚步声仍是母亲的，只是变得拖拖沓沓起来。
　　妈妈今天在家穿的是拖鞋吗？
　　她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因为拖沓着，几近擦着地面擦过来的脚步声，正在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小姜离处在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里院，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不见任何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刺——蹋，刺——踏，刺——踏······
　　黑暗的夜空之下，万家静谧。隐隐的火光从院子外亮起，院内却是一片黑暗，如临孤岛。
　　延殆的脚步声仍在继续。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心里最恐惧的那个点上。
　　姜离伸手按住稻草垛，试图安抚自己。
　　母亲，那是她自己的母亲。
　　但是，明明知道那一定会是母亲，姜离仍旧不安起来。
　　脚步声还在一步步靠近，姜离发现，母亲走路极其缓慢，本来不到十米的距离，她竟走了这样久？
　　静谧之中，仅有姜离静静的呼吸声和那个怪异的脚步声。
　　电光火石之间，她呼吸骤然加速。
　　呼吸声！
　　只有一道呼吸声。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但是属于“母亲”的呼吸，她没有听到。
　　姜离心底冒出来一个惊恐的念头，
　　来者，真的是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