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房中趣 ...
-
月映佳人,颦颦笑眼。
雁翎头歪倚着藤绳,明意一笑,“景小将军怎得突而转了性子呢。”她算是看出来了,景南归是怕这方寸之地里会束着她。
世上人人都说,人当言行合一,此情此景,倒在她这个一国君主身上深得体会,明显再过段时日,北殇百姓对她的谩骂便会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只剩下称赞和心有着落。
无人不希望自国君主能为国鞠躬尽瘁,其实雁翎担忧的不是自己再度身负骂名一片,是她已点燃百姓心中对她的期许,又无端打破,就连她这个前世武功高强之人,能受不得今生手不能抬重之躯,何况百姓呢,她也不能将其全然告知百姓。
若让百姓知晓北殇因她变好危矣,还会引起惶恐不断。
不过这些就让她都受着吧,景南归的意思是要和她一同担起责任,也好,最起码夜里有人倾诉。
景南归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扶坐在秋千上之后,他去人身后慢悠悠推着藤绳,“就是想和小唯结亲了,想月落日升,与小唯共眠。”
也仅仅是共眠,旁的他不能做。
俗话说,二人若真心相爱,足矣共心,雁翎一话就挑起了景南归心里话。
雁翎朝后稍稍转了下上半身子,视线掠过他的衣摆,“什么共眠。”
景南归在她身后神色浅慌,赶紧挑明,“就是小唯睡榻,我睡地,但在一屋。”这不能被人误会。
“那究竟是景哥哥来我屋呢,还是小唯去景哥哥屋呢。”雁翎上半身朝后转的幅度大了些,视线也挪到那张一刹那收起慌乱,为剩一本正经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她却想仔细问问。
景南归宠溺叹息,“当然去小唯屋啊,谁让这座府邸已经是我的了呢。”
雁翎明朗一笑,“整个北殇都是我的,府邸当然也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她挑眉戏说,“有了我,就有了我的江山。”
小唯身子转前去的那瞬间,景南归脸色沉静,“你知道吗,前世当我听到北殇边关再度告饶,侯府大门敞开,我领兵走至城门外,回头遥看明丞相还有一众大臣泪流满面,那扇城门其里,百姓祷告我平安归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守好北殇江山,带着一身盔甲进宫找你。”
“找你说,北殇江山已无虞,小唯定会问一句景爱卿有何求,我会说,微臣所求,就是一直在王上身后,告诉她,只要我在世,就一定会护好北殇一切。”
“我还想过,下了朝之后,你还不想私下见我吗,若不想见,白日我上朝,下朝我就待在芳菲殿外,长夜就地而眠,直至你遭不住来应我进殿;若想见,我会负荆请罪,你不会舍得动手的。”
景南归泪水在眼眶打转,他抬头望着夜空,“或是长空无云的青天白日;或是倾雨绵绵的藕断丝连;再或是夜中星辰的银霜满地,我都做过设想,设想你会在何时想见我,出征那日,我望天,也是个晴日,总觉得来日方长,你我缘分,待归来便能续上,在听到你身死消息,和我死那日,都是个青天白日。”
“白日来,白日走,白日逢,看来白日还真是对我俩有莫名的牵引。”
说完,景南归的眸中泪隐在眼底,前世终究过去,他这话,早该与小唯讲清楚的,但他不后悔今日才说。
雁翎双脚落地,秋千却好似静止,“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你我之前有情不假,可你我也都是各自,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一腔热血为北殇鞠躬尽瘁,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心思,为北殇为我,我不去见你出征,是知道战场凶险,我若见你,你必定会不留遗憾往前走;我若不见你,你心中定然想着小唯还没见我,心中那一口气也能撑着你回来见我。”
“所占苍穹起明月,今日方知人渺茫。”一个决定,不做也是错,做也有更大的遗憾。
雁翎惋声轻叹,“在你最后一封捷报传来,我已知晓再过一战,你便会平安归来,我心中甚喜,觉着你回来后,我不会再管你愿不愿意,我定将你带回宫中,住在我这芳菲宫里,我去上朝你跟着,我下朝你寸步不离,我们会养一个女儿,继承北殇王位,如此北殇万盏灯火里,也有我们一家五口。”
“但父王母后死了,大周信誓旦旦,幻想出来的就像水中镜,一日水镜洪水,泡影无痕。”
***
次日午过,许是雁翎昨儿夜哭过,醒来已过了午膳点,床畔已不是宋姑姑察觉她动静过来顾她,而是景南归。
穿衣不会,景南归看着木架上搭着的那身宋管事给小唯拿好的衣裙,找了半天,才分清应该先穿哪件。
宋姑姑不在,雁翎有些事便自己做,妆奁旁的小几上的铜盆里已备下干净的水,“这也是你打的?”她疑惑。
这人伺候她的功夫不到家啊,没帕子怎么洗。
景南归将他好分清层次的衣裙搭在手臂上,走过来,肯定道:“也是我打的水,怎么样,以后呢,我来伺候小唯洗漱穿衣。”
雁翎尴尬笑笑,她两世都没自己动过手,景南归来伺候她,她都得自己动手了,这叫伺候?
“没帕子,怎么用。”冷不丁一句话,景南归看了眼盆中水,不就这么用吗?他洗脸就先洗再用帕子啊。
景南归疑惑归疑惑,还是去旁处拿了帕子来递给小唯,他转身给人倒了水漱口,回过身,就瞧着小唯慢条斯理地将帕子丢在水中,指腹将其浸湿,拿起拧干,然后帕子上脸。
还能这样啊。
他算是领教了,明日记下了。
雁翎一件件被景南归伺候着穿完衣赏,忽然二人都注意到一个问题,二人都不会梳妆,雁翎坐在妆奁处,与镜中男子四目相对,发出疑惑:
“景大公子,你确定日后你要为我梳妆描眉?”
景南归手中拿着木篦,他视线下敛,小唯长发垂顺,他无从下手,另只闲着的手小心翼翼穿过她发丝,将其都揽在自个手臂上,从上往下梳头发的时候也轻手轻脚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小唯弄疼了,“没关系,我可以学。”
雁翎委婉道:“你知道宋姑姑是如何学会梳妆的吗。”她看镜中人那认真样,似没听到她说的,但她知道他听到了,“宋姑姑自幼被送进宫,首要学的便是给自己快速梳妆和宫人仪态,宫人的梳妆雅致干净,但要在半烛香内完成也是不易的,然宋姑姑是个干练的,一次也没出过岔子,才来指给侍奉我,给我梳妆的样式多到难以想象。”她止话,朝后看了眼景南归,接着道:
“宋姑姑如此聪颖的,梳妆各种样式也学了月余,不知景大公子这个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要学多久。”
雁翎垂眸噙笑,她可没指望景南归会梳妆,调侃调侃,让人放弃得了。
“人活一世,合该活到老学到老,公主殿下不必担心微臣会伤着殿下,月余学不会各种样式,总能学会一个。”
雁翎听完,立马不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月余之内,只梳一个样式过日子?我可是公主诶。”她真生气了,“哪有女孩子家,只梳一个样式的发髻的。”
景南归在她身后偷笑出声,“逗你的,平阳候府的世子手巧得很,肯定学几日就会梳一个样式,公主殿下要不要等几日,验验呢。”
“好啊。”雁翎答应的也爽快,人都自荐了,她也给个机会,若几日后他抓不住机会,那日后不会再有机会可言。
说罢,景南归唤了宋姑姑来给小唯梳妆,他抱臂站在旁边仔细瞧着,争取不漏掉分毫。
一炷香后,小唯额前有了个海棠花钿,发髻绿玉点缀,清致雅透里不缺繁琐,这个发髻是景南归没见过的,也是宋流深新学的发髻,发丝以缠绕绿玉为主,寓意同心缠绕,绿清人心。
好看。
二人坐在院中吃了个午膳的功夫,景南归就忘记小唯发髻是如何缠绕的,就连宋管事如何起头绕的,都给忘了,光顾着沉浸在小唯绝世容色里了。
到了六月末,景南归才将将能将这个发式梳个差不多,梳完后,他自个松了口气,学了十天半个月了,才学会,看来这梳妆也是一门学问。
雁翎左扭扭头,右歪头看看镜中自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跟宋姑姑给她梳的模样差了太多。
她也理解,景南归第一次上手的生疏,从圆杌上起身,她看着他,“成吧,日后梳妆交给你了。”
景南归惊而道:“真的?”他真的很想一直给她梳妆打扮,这样他陪着她的时间就更多了,也能看着她从素雅到旁人高不可攀。
雁翎点头,“当然真的,我堂堂一国公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着,她倚坐在妆奁台处,得意洋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