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蓬莱的灯塔手札》陇珑昽

46、团圆叹

　　那双空洞而又深邃的瞳仁，漆黑如珍珠，看上去美到极致，月色扑打在上面，只见那瞳仁深处，缓缓渗出两点血红，那血红，仿佛代替了瞳孔的位置一般。血红映照着蔓延的漆黑，妖媚却又令人胆寒，梁昭依然不管不顾杀猪般地嚎叫，早已走了嗓音，哑了喉咙。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吧？”孙世均颤声问道。

　　“恐怕是的，就和，就和当初的安珂一样。”周册搂着孙世均退后几步，用了沉重而又颤抖的语气说道。

　　“怎么会这样？！”孙世均在周册怀里瑟瑟发抖，盯着雷小寒的眼里除了恐惧，还满是同情。

　　雷汉天几欲上前，却被龙大人一手挡住，王蓬莱早已是惊得心跳都几乎停止，同时，早忘了自己身边站着的韩海松与狄黛。

　　“这是雷小寒没错吧？”龙大人修长的手臂上，那雪白的锦缎早被雷汉天抓出了褶皱。

　　雷汉天费力地点点头，他突然垂下手臂，偏过头去。

　　“你用梁昭引来了雷小寒，是不是？”他轻轻开了口。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是一种失礼，对不起。”龙大人回答。

　　“怎么处理雷小寒，是我这个做爷爷的权力，雷家的家务事，我不希望别人插手。”雷汉天一字一句地说。

　　龙大人微微一笑，抬起手，飞快地打开了窗户。

　　窗内窗外，都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原本吸附在窗户玻璃上的雷小寒扎猛子般直扑进来，雷汉天被龙大人一把抓住，周册紧紧将孙世均扣进怀中，王蓬莱也鸵鸟钻沙似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短促的尖叫之后，赢来的却是难得的平静，静得只能听到几个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响，以及窗外呼呼的海风。

　　“差不多睁开眼睛吧。”狄黛不冷不热的声音在王蓬莱耳畔响起，他睁开眼睛，眼前这一幕，却令他大吃一惊。

　　梁昭早已吓得晕厥过去，可怜又可笑的是，他身下彻彻底底湿了一大滩，黄色的尿液，滴答滴答，从椅子里渗到地面上。

　　不出所料，雷小寒那血红色的指甲，已经抠在了这个大尿骚帅哥的脖子上，然而，她却是一动都不能动。

　　韩海松从后面紧紧抱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斜斜的肩膀上。

　　“小寒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够了。”

　　听到这声呼唤，雷小寒木偶般僵硬地打算扭转过脖子，但是，僵硬的程度，却不允许她动弹自如。

　　狄黛走上前去，满不在乎地掰开雷小寒的手指，又拼命忍住恶心，摆布了摆布梁昭的脑袋，然后直起腰，看着龙大人手中的雷汉天。

　　“你还想继续吗？除掉你这个羞家的孙女？”她用大拇指指了指雷小寒：“不过你要仔细，不要搞错了对象，罪魁祸首还没有死，要惩罚，也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雷小寒的黑眸中缓慢地闪过一丝惊诧，她站直了腰板，又僵硬地将头转向雷汉天。

　　“孙，女？”她喃喃自语。

　　“我已经做了最为详细的调查，安珂的事情，还有最近女学生失踪的事情，都和我这个孙女雷小寒有极大的关系。她做了害人的事，我这个爷爷需要作出一个公道。”雷汉天回答。

　　“你要是个爷爷，就去做你奶奶的公道。”狄黛轻嗤一声，将鞋尖上的尿液重重擦到梁昭紧绷绷的裤子上：“还说做了详细的调查，真是笑死人了！雷小寒害人了吗？”

　　孙世均、周册和王蓬莱，也渐渐围拢过来。韩海松仍旧紧紧抱着雷小寒，一面警惕地看着雷汉天。

　　“你活了这么多年，道行也深，但是不坦率的话，就真的误事了。”龙大人笑了笑，松开抓紧雷汉天的手：“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想，人证物证既然都已经收全，那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地把这件事情说说明白了。”

　　“说什么？”雷汉天剑眉下的星眸，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已死之人成了复生者，用冰冷的身体坐起身来，毫无羞耻地吸食活人的鲜血，把人活活杀死，而被吸血的人，死后又会变成这种丑恶的生物。把安珂她们变成活死人的，不就是雷小寒么？”雷汉天低声道。

　　“你说的一套一套的，貌似很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安珂可是在游乐场出事故后失踪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雷小寒活活吸死了安珂？再说，你自己也明白，安珂根本不是单纯的吸血鬼或者僵尸，你被她咬过，当时受伤不轻啊？”龙大人顿了顿，看看王蓬莱：“要不是仰仗某人义气，你这么一个实力派，恐怕还真要栽在那个安珂这个小僵尸的身上呢！”

　　雷汉天哑口无言地望向一边。

　　“但是，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我只能想到，是雷小寒将安珂变成那样的。”他执拗地回答，“能把一个活人变成复生者，这除了我，只有她才能办到。”

　　“你凭什么知道安珂在遇见雷小寒的时候还是个活人？”狄黛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冷冽却又清澈，韩海松怀中的雷小寒，听到这个声音也不禁一颤。

　　“活人？！雷小寒？！！”梁昭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惊醒过后又是一阵恐惧的惊呼，谁知呼声还没出嗓子眼，又被狄黛一个手刀打得晕了过去。

　　这，这女人，太狠了点吧？王蓬莱一边擦汗一边嘀咕。不过，对于雷小寒，安珂，雷汉天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关系，以及淡定的龙大人与狄黛，他仍然是困惑而又好奇的。

　　“你的意思是？！~”雷汉天睁大了眼睛，他呆呆地看看狄黛，又看看雷小寒。而雷小寒，此时此刻，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个帅气非凡的爷爷。

　　“简而言之，雷小寒不是传统意义上如你一样的吸血鬼，而安珂，也不是传统意义上被吸血鬼吸血的受害复生者。”龙大人拍了拍手：“你说的没错，是雷小寒遇到了安珂，但是，当她遇到安珂的时候，对方应该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是这样吧？”

　　雷小寒动作迟滞地点了点头。

　　“然后，是你将死去的安珂唤醒的？”雷汉天惊异地问道。

　　雷小寒又慢慢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雷汉天睁大了双眼：“死人的血，对于吸血鬼来说与砒霜无二!别说将一个死人复活，吸了死人的血，吸血鬼本身都会性命不保！”

　　“所以说，雷小寒，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吸血鬼，她自己就不是被吸血鬼吸死后复生的，所以，你那套理论，对她一点都不适用。”龙大人道：“所以，雷小寒顶多只是利用了安珂的尸体，根本谈不上伤人性命，更谈不上做出什么羞家的事情。雷汉天，你懂了吗？”

　　雷汉天一步步走上前去，从韩海松的怀中，拉过雷小寒的胳膊，那胳膊，冰冷得如冰似雪，丝毫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那么，她，我的孙女，又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雷汉天问。

　　“这恐怕还要问问这位大师才行。”狄黛一边说，一边拿起王蓬莱身边一盏吱吱呀呀的古旧油灯，直直地伸到梁昭的脑门上。

　　“你，你这是干啥？！”王蓬莱猝不及防地问。

　　“烤人油啊，没看见吗？”狄黛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你这叫私刑！犯法的！”王蓬莱简直有点气急败坏。

　　“好吧，那么这个私刑就叫火烧眉毛你看怎样？”狄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梁昭的人油终究是没能烤制成功，不过，随着一泡新鲜的尿，他就这么醒了过来。

　　而等待他的，是雷汉天那张帅绝人寰而又狰狞万分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