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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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思羽没有和他去单位食堂，而是去了对面石油大厦楼下的一家羊肉泡馍。
老牌机关单位附近铁路四号线在建，和过去比城区越来越繁华，周围影城商场林立。
只有这家口味不错的老店躲在城市的一角，安静地看着往来的过客。
仲思羽掀开塑料门帘走进去，和以前许多次一样点了泡馍和烤狗鱼。老板娘早就不记得他们了，匆匆撕了菜单走进后厨，还不忘提醒道，“桌上三炮台自己泡，三块一杯。”
商时序找了地方坐下，他端过桌上的玻璃杯，随便看着里面堆砌的红枣黄/冰糖。
过去这家店的茶水免费，这几年物价上涨，什么都在变。
好比烤狗鱼从前一百一条，现在却要一百五。又好比从前他和仲思羽工作日舍不得点，只有撞上大休才会一起来吃，现在他们却在坐在这家店里随随便便地点了一条。
商时序放下玻璃杯，他没有和仲思羽寒暄的意思，直截了当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他原本没想来，但有些话确实该跟仲思羽说个清楚。
仲思羽从进来起就在看他，眼神里有焦灼有难过。商时序甚至从里面挖出了一点悔恨，虽然他不明白仲思羽有什么好悔恨的。
“你......”仲思羽迟疑地抓着手机，问题压在心里太久反而难开口。
禾木的那通电话让他坐立难安，他没想到商时序身边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在一起的三年里，商时序的社交范围基本跟自己重合。他是个不爱出门不爱交朋友的人，抑郁症决定了他习惯性封闭自我，就算吃药也很难改变这一点。
刚开始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他几乎是羞恼地立刻挂了电话。冷静下来以后，他觉得这应该是商时序一次冲动的放松。
电话里的人一口东北腔，明显不是本地人。旅游区背包客常有，一夜情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仲思羽自认了解商时序。他们真切相爱过，生活过三年，商时序不是随便确立亲密关系的人。他至始至终认真对待过的只有自己。
只要他解决了家里最大的麻烦，只要他诚心认错回头，事情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时序，禾木那天......”仲思羽看着他，他像是难以启齿，“你不要乱来，有些人很脏。”
“你说什么？”商时序原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
现在他只觉得可笑，这句话指向性实在太明显。
“经常有这种人的，搞什么川藏疆区徒步，然后到处乱睡弄一身脏病，他们......”
“禾木那是我男朋友。”商时序打断他，他拆了三炮台，用热水泡开了，“如果你来只是说这些，实在没必要。”
桌上这杯三块钱的茶最大的好处就是消消自己的火气。
久违的愤怒情绪在心底滋生，他没想到仲思羽会这样揣测。
第一次追人连接吻都不会的简飏在他嘴里成了到处乱睡的背包客。
“男朋友？！”仲思羽突然抬高了声音，幸而他们在一个嘈杂的角落没人注意。
这三个字逼得他几欲站起来问个清楚，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立场。
“对，我不是单身。”商时序头疼，“以后别往回温送东西了，你送给艾依拉我管不着，但别说是给我的了，保持距离吧。”
“他是什么人？”仲思羽苍白着脸色，忽然平静下来。
他好像没听到商时序的拒绝，固执地想问清楚，“我听他是东北口音，是在这边务工的人吗？”
“我没必要告诉你。”商时序不想惹麻烦，公众人物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被拿上台面审判，他不想简飏面对这些。
仲思羽却把这个回答当成了默认，追问道，“他是在这边定居了吗？”
又来了。
商时序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二次面对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要提醒他简飏迟早会离开的事实。
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眼下的日子是他期待的，能过好这段时间他已经很满足了。
仲思羽却不依不饶，他似乎很着急。
“他能陪你一辈子吗？咱们这种关系本来就不如异性稳定，他如果哪天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办？他的家庭又能接受吗？时序，你身体不好，不能找不合适的人随便玩的。”
仲思羽眼睛红了。
“时序，我知道之前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仲思羽哽咽道，“但我现在什么都好了，有了小桐，她很懂事。我不说我比你男朋友好，最起码我是本地人，咱俩在一个单位都稳定，别人也不会看出来什么。你这辈子不结婚生子也没事，等小桐长大一点我再慢慢告诉她我们的关系，她会接受的。”
“她生下来我就想好了。她也是你女儿，将来年纪大了给咱们养老送终。而且我爸妈只是接受不了我不留后，我们的事......我告诉他们了，现在也不反对了。”
“仲思羽。”商时序很少直呼他大名。
刚在他在对面一直没作声，又庆幸晚饭点店家忙碌吵闹，没人听到这段让他作呕的剖白。
“虽然不关我的事，我还是想问你一句。”商时序神色冷了下来，“你说的是人话吗？”
仲思羽愣住了。
过去的整整三年，商时序从没对他说过重话。就算他患病时而焦躁也从不对自己有这样明显的厌恶情绪。
商时序不管什么时候态度都很柔，好像什么都可以商量，什么都可以迁就。
现在的他仲思羽从没见过，他像是被乌鲁木齐的低温冻在原地。尽管面孔依旧明朗俊秀，却像是陡然被抽去了生气。
对面的商时序连说教都懒得说了，他很震惊，也很愤怒。
他从不知道仲思羽原来是这样的人，血脉连接的亲生女儿也可以是算盘里的一颗珠子。
“就这样吧。”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商时序起身去结账，临走前他仍然坐在那儿的仲思羽道，“单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话不想说得太难听。你女儿最无辜，好好对她吧。”
他到餐台前只打包走了自己那份泡馍，眼神也没留给仲思羽一个。他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好像仲小桐生来就是一个被吸血的工具，而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产的母亲就像是一个笑话。
等走到路对面他才回过神，解了手机上正在通话的静音。
“我跟他说清楚了。”
商时序站在冷风口叹了一口气，他闻到手里打包盒散发出的膻味。
之前他好奇地问过简飏为什么不喜欢吃羊肉，明明很好吃。简飏那时皱着鼻子靠在他身上，挑食小孩一样评判道，“真的很冲鼻子啊，油腻腻的，受不了。”
商时序忽然有点反胃，他惊觉自己的习惯已经在向简飏靠拢，从前喜欢的东西也会突然变得不喜欢。
“这......”简飏沉默了半晌才蹦出一句，“真不是人话。”
他的世界里没出现过仲思羽这类人。从前认识的圈子里玩得花的大有人在，也没见谁带着目的搞出一个孩子就为了养老送终。
简飏应该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商时序几乎能脑补他说这句话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他开着通话本来是想给简飏吃一剂定心丸，告诉他自己和仲思羽彻底断干净了。结果让他听到这么一段让人恼火的对话。
“这人真是......”简飏不知道怎么形容。
撇开道德低下不谈，你说仲思羽不爱，他可以生娃离婚回头跟前男友说复合，把孩子当工具就为了挽回这段感情。但你要说爱，他又能果断甩了生着病的商时序去结婚。
“他太利己了。”商时序沿着北京中路往宿舍走，他没钱也任性了一次，把羊肉泡馍丢进了转角处的垃圾桶。
仲思羽结婚生子是为了自己爸妈，为了面子名声，商时序在他那里只能排在这一切之后。
当这些阻碍没有了，他才开始思考找回所谓的爱情，根本没考虑商时序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排序玩具。
论迹不论心，商时序感激他那三年的照顾，但不妨碍他现在说一句恶心。
“你已经走了吗？晚上是在火车上睡还是宿舍啊？”简飏不想再评价仲思羽这种行为，太跌份了也不好评价。
他正开着小长城走雪道回家，今天下午在高级道带了一个外地来玩有点基础的小姑娘，现在挺累的。
小姑娘是他的粉丝，所以买的最高档套餐一对一。简飏先是在高级道教了她八字刻滑，然后陪着她下山帮录像，结果她为了耍帅压弯太低摔了一跤，哭哭啼啼地坐在雪地里不滑了。
虽然不滑了，照还是要拍。因为套餐里四小时没到，简飏只能蹲那儿陪着她拍了不少照片，腿都冻麻了，小姑娘走的时候特兴奋，还跟他要了合照和签名。
简飏虽然很喜欢他的迷弟迷妹们，但对他来说，教门外汉比教曹赫更累。
教练首先需要对学员的安全负责，像曹赫隋添之流的专业运动员摔惯了，他们知道怎么摔才能把受伤概率降到最低。
但普通人不知道，大部分来景区滑雪的游客又想留下很炫的纪念视频或照片，所以做起动作也没数，摔骨折的不在少数。
他后半程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小姑娘再出点什么事儿，最后把人送走时满脑门都是汗。
当然商时序连轴转已经很累，简飏不准备把这些烦恼事告诉他。
“住宿舍，明天一早去北屯。”商时序给他报备行程，“放心，仲思羽现在不在安检岗。他结婚以后就去行政了，平时遇不到的，开大会是个意外。”
“那就好。”简飏道，“如果他再干什么，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他。”
“怎么？你要殴打国家公职人员啊？”商时序笑了，他安抚道，“行了，没什么事儿。”
“我不打他，我要去撒泼说他知三当三跟我抢老公。”
简飏妈宝的结果就是他对各大八卦耳熟能详，里面打小三的操作也略知一二。
撒泼不礼貌，但绝对管用。
商时序听见“老公”两个字，突然就静了一下。
简飏也静了下去，电话两头像是很有默契地不说话了。
片刻后简飏才认真道，“刚才他说这样的关系不稳定我就在想了。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快......但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毛爷爷不是说过吗，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简飏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求婚比第一次告白更紧张。
“咱们可以去挪威或者丹麦领证。虽然国内没有法律效力，但我会公开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婚姻关系。至于养老送终你更不用担心，咱们虽然不会有孩子，但我比你小五岁，以后一定努力赚钱，争取比你晚死几天，你的下半辈子我会负责。”
“简飏。”
商时序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他一直沉默地听着。
先是禾木说喜欢，然后在哈巴平原带他私奔，看了一场铁热克提的日落和M42星云，现在这一切被简飏归结为一句养老送终。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没听过比这更坦率的表白。
他早过了被情话牵着鼻子走的年纪，但这话是简飏说的，他莫名想落泪。
“简飏。”商时序又喊了一声，那头捉摸不准自己是不是太仓促，小心翼翼地“欸”了一声。
“不需要这么麻烦，婚姻在我这就是个形式，至于养老送终我有编制费不着多少钱。”商时序压制住情绪，缓缓道，“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过的开心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4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