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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晏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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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张大人,好久不见啊。
付祁臻老远就拱起双手,没走几步就到了桑绰身旁,说道,“我家夫人招待不周,莫要见怪。我向来娇宠夫人,并不要求她执掌家业,所以夫人对这些交往之道也不太熟悉。”说罢,他便装模作样地从灵犀盘中端来茶杯,在张羡面前虚晃一下,接着顺势喂给了桑绰,“夫人昨日辛劳,为夫喂你。”
桑绰冲他挤眉,张羡好歹也是客人,付祁臻此举实在没礼貌,可付祁臻却朝她眨眨眼,示意她放宽心。
张羡还以为这茶是给自己的,尴尬地轻咳两下,与小厮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付祁臻便直接坐在上座,一把搂住桑绰的腰,将她轻轻按在自己腿上,深情款款道:“凳子那么硬,就搁我的腚,夫人娇若杏,自是要宠幸。”
“你说对吧?张大人。”
桑绰不禁眉头紧皱,暗自腹诽:我看你是有病!在状元面前实在任性!
她起身笑着赔礼,付祁臻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世事如此多变,自是应当留恋,眼馋他人红线,实在有点犯贱,你说对吧?张羡。”
桑绰似五雷轰顶,心中震惊不已,付祁臻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你疯了?”
桑绰拉着他的衣袖,警告道,“张大人又在何处得罪了你?上门既是客,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打油诗收回去。”
付祁臻嘴巴一瘪,满脸委屈,指着张羡就要告状:“他这人分明是心怀不轨,我早就发现他倾慕于你,今日还敢亲临府上,这不是公然打我付小爷的脸吗?!”说罢,他转身叉腰,厉声道,“我警告你,卫晏华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请进来的夫人,你的那些歪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
“还有你!”
一旁的小厮正暗暗地用眼神质问张羡,谁料下一瞬,付祁臻的枪口便对准了她。
“看好你们家大人,居心不良,包藏祸心,心术不端,实在可恶,再对我的夫人起歹心,小爷就不是骂他几句这么简单了!”
“你这疯狗乱叫什么!我看该注意的人是你吧!”小厮当下就怼了回去,一说话就露了馅,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桑绰死死拉着付祁臻,可付祁臻却震惊极了,与那小厮互骂起来,付祁臻毕竟是京都混了十几年的纨绔,跟着金逍遥学了不少骂人的浑话,还未等张羡和桑绰拉架,小厮就落入下风。
“哼哼哼,没招了吧,小爷也是你……”
付祁臻话未说尽,眼睁睁看着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付祁臻和桑绰凑过脑袋一瞧,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开头便是三个字——和离书。
“莫要在这儿胡搅蛮缠,快签这张和离书。”小厮白了付祁臻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在骂人。
付祁臻看向结尾,竟是自己的名字,登时更怒:“一个小厮,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张家小厮,我看你更疯!竟替主人逼小爷和离?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因为我……”小厮将帽子缓缓摘下,露出一头如瀑长发,她斜眼瞧了一眼付祁臻,嘴角带着冷笑,“就是你那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请进来的卫晏华,不过我可不是你夫人,是你祖宗!”
付祁臻愣在原地,立即见鬼似的躲在桑绰身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不敢看她:“你你你……你是卫晏华!”
卫晏华扯开凳子坐下,腰背挺直,环抱双臂,不耐烦地拍了拍下摆:“你最好签了这张和离书,从此你我形同陌路,一别两宽。”
“不可能!”
付祁臻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桑绰的手,虽他一直渴望和离,可若真签了这和离书,桑绰该以何种身份留在付府,付容升如今忙于难民安顿与税收之事,若和离之事被人抓住把柄告知陛下,付家恐有危险。
“你敢不签?”
卫晏华登时从掀开衣摆,取下长靴旁边的匕首就追了上来,“你若不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休想!绝不!做梦去吧!”
桑绰与张羡面面相觑,望着不断绕圈追逐的两人,只觉眼花得厉害,最后相识一望不约而同地坐下饮茶,自顾聊天去了。
“我心念她,想求娶她。”张羡望着饿虎扑食般的卫晏华,深情得似能流出泪,“我承受打骂,费尽口舌才赢得了美人芳心,这感情来之不易,也更值得我珍视爱护。”
想到那段经历,张羡颇有感悟:“好在结果是好的……”说罢给桑绰倒了杯茶,突然追赶的两人一下凑到身边,茶水飞溅。
桑绰刹那间醒悟,原来张羡一早就对真正的卫晏华暗生情愫,所以早就看出自己身份有疑,而后又费尽心思寻找卫晏华的踪迹。
“小爷看出来了。你……不就是想恢复自由身,嫁给张羡吗?”付祁臻气喘吁吁,撑着桑绰身侧的桌子盯着卫晏华,“就那么着急?”
卫晏华也不甘示弱,虽在张羡背后,却下意识握紧了刀柄,眼神凌厉如鹰:“和你这种人做挂面夫妻,真是叫我一天也忍不下去!”
桑绰不理他们,喝着茶水自顾自聊着:“现在回想,当时张大人的言语的确内含深意。”她略一停顿,也不忘帮付祁臻说话,“祁臻其实没有恶意,张大人就当方才他在说梦话,莫要放在心上。”
“至于和离一事……”
忽然,屋内一片安静,众人纷纷望着桑绰,等着她的后语。
桑绰尴尬一笑:“这不是在好好商量、商量、量吗……”
*
卫晏华坐在卧房,盯着桑绰许久。
桑绰的岁数虽和卫晏华相差不多,可卫晏华自小边塞长大,随父母上过战场,眼界见识与京都闺阁小姐截然不同。
她从灵犀那里也知晓了不少桑绰的事情,对她与付祁臻的感情也略知一二,替嫁是卫晏华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对于这个替自己嫁进付府的女子,卫晏华其实颇为感激。
卫晏华主动握着桑绰的手,如同大姐姐般轻声问她:“你是叠衣门的刺客,灵犀说你留在付府有自己的事情要办,那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桑绰摇摇头:“不过已经有线索了,只是眼下我还需待在付府。”
花衣令牌已经确定就在刘贵妃处,但隔着厚厚的宫墙,她总不能直接去偷去抢,只有利用身份寻个合适的机会进宜兰殿,只是她现在算郡主之友,又与贵妃算撕破了脸,之后任务怕是难上加难。
正在沉思之际,卫晏华忽然盯着她瞧。
“怎么了?”
桑绰悄悄侧头,和灵犀迅速对视一眼,此时,卫晏华再次环抱双臂,语气笃定地说:“你喜欢他。”说罢又添了一句:“除了一副好皮囊,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
桑绰低头浅笑,脑海里满是与付祁臻的回忆,快乐的、生气的、难过的、后悔的。
“他很好,值得我喜欢。”
另一边,张羡和付祁臻在隔壁房也推心置腹了一番,两个人眼泪汪汪地执手相看,仿佛是难兄难弟一般互诉真情。
若不是卫晏华毫不客气地踹门,这两人估计还能聊两包瓜子的。
“你为什么不答应和离?”
卫晏华开门见山,“若你答应就能让她用真名真身份嫁你,岂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
付祁臻嗑着瓜子,“她身份特殊,又不是和你一样是名将之后,若被人知晓,你大不了一辈子不回京都,可她没什么背景,我不能让她有危险。”
桑绰躲在窗下,将这话听了真切,原来付祁臻心中是这般想的,是为了她的性命考虑。
从前她只当付祁臻是因令牌的缘故,是因门第、家世、付家的荣辱才有所顾虑,原来他心心念念只有自己。
卫晏华瞧窗户的人影低了下去,也松了口。
“罢了罢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灵犀也和我说了你们在宫中的事情,陛下太后都当她是我,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在此期间还是继续用我的身份吧,不过得把你写的和离书给我,我知道你攒了不少。”
付祁臻自是由她,不过还是纳闷儿:“你半个边塞人,能有什么法子?”
“那你来?我看看京都人能不能有万全之策。”
付祁臻切了一声:“你不是早有办法?”他扣了扣桌面,“依我看,郡主、太后、太子,不如全拉他们下水,这么多人,陛下总会忌惮。”
卫晏华对他有些改观:“看来你也没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我比你有一点强。”付祁臻瓜子一扔,“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过吗?”
卫晏华懒得搭理,她与张羡难得来付府一次,桑绰便叮嘱厨房按着卫晏华的口味做了一桌饭食,卫晏华瞅着桌上这些精致的小点,却噎住了喉咙。
灵犀见状不免好奇:“小姐,这都是您平日最喜欢的饭食,您不喜欢吗?”
张羡替她解释道:“她这些岁月常在草原,怕是口味有些变化。”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娇贵小姐,实在欣赏不了这些软乎乎甜丝丝的饭菜,若有牛骨髓或者烤全羊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尝尝。”
“现在去哪儿给你弄啊?”付祁臻忙着给桑绰夹菜,“真难伺候。”
此时,屋外适时有一只羊骄傲地从门口走过。
卫晏华眼里放光,付祁臻猛地飞出门抱住小羊:“你敢打我二弟的主意,先从我尸体上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