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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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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桑绰在刑狱听闻大殿之事,面色凝重,得知卫晏华有书信留存,急忙翻开。
原来张羡与她早在边塞相识,一心追随,甘愿舍弃状元之名,奔赴边塞。
卫晏华信中说道:“灵犀是我姐妹,自是要带走,只是之后你与付祁臻怕是还有几番磨难,我当你是半个卫家人,以后带上他一同来边塞看看,做了那么久卫晏华,难道不想见见卫晏华的爹娘?不想看看她长大的地方?”
桑绰轻笑出声,随后将信件合上,想起一事:“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有说什么吗?”
刀疤脸摇了摇头:“贵人所谈都是秘事,我等贱民自是不知。”说罢,又欢喜道,“不过卫夫人稍后便可出去,实在高兴。”
“不必唤我卫夫人,叫我桑绰吧。”
桑绰叹了口气,陛下方才还要将她处死,如今却将她释放,是何人暗中所谋?
*
付祁臻喊得嗓子直冒火,府中小厮也不敢将他放出去,万般无奈只能央求袁疏去刑狱将桑绰接出。
袁疏来到刑狱外,便看到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正与牢门守卫交谈,他剑眉星目,身材修长,说话轻声细语,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生人勿进的气场。
“你也是来接桑绰的?”
守卫远远问道,袁疏点了点头又与男子笑了笑,守卫打量他一番,也未多言,只留下一句“等着吧。”然后就走进刑狱没了踪影。
既无旁人在侧,又都是为桑绰而来,男子转过身,主动同袁疏聊起天来,不知为何,袁疏总觉得此人似乎对自己有几分敌意,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棍。
不多时,桑绰便由两个守卫引着走出。
“阿绰!”男子抢先上前两步,扶过她的手臂,眉眼中满是对她的担忧,“没事吧。”
桑绰见来人竟是失踪已久的萧长易,不禁有些震惊与欣喜。
“你怎么来了?”
守卫瞥了萧长易一眼,又瞄了远处站着不动的袁疏,疑惑道:“你们究竟谁是她的亲人?”
“我是!”
袁疏正欲开口,萧长易拉过桑绰的手,抢先回道,“我是她的兄长,接她回家。”
萧长易说话时一直望着桑绰,轻手整理着她额间的碎发,将手中的披风贴心地穿戴好,越发衬得袁疏有些尴尬,袁疏叹了口气,默认了萧长易的话,他缓缓走到桑绰面前,见她脸上干净,身上也无什么伤口,只是有些消瘦,终是放下心来。
“你没事,他就放心了。”袁疏伸出手想拍拍桑绰的肩膀,谁知萧长易却一把拍走他的手,“我的妹妹,就不烦旁人了。”说罢搂着她似在宣誓主权一般,坐上等待已久的马车,在袁疏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桑绰却忍不住掀开车窗回望,袁疏孤零零的一人站在刑狱外,眼神也始终钉在她身上,直到马车消失在长街之上,桑绰才转身坐好。
得知桑绰被人接走,付祁臻沉思不语。
但转念一想,那人是桑绰相熟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心里总是像堵着一块巨石般难受。
“算了,只要她平安就好。”付祁臻抿了抿唇,“不枉我提前托旻哥打点过。”可他还是愁闷地饮尽一杯牛乳,桌上地上还堆放着十几个空碗。
他答应桑绰绝不胡乱饮酒,便是饮酒也要在她身旁,他都做到了,可桑绰却不见了。
付灼葭瞅着满满的空碗,眉头紧皱,又见袁疏也是无精打采,不由心生怒火:“既然心里惦记,那就去找她啊!待在家里光喝奶,就算把自己灌成一头奶牛也没用!”
“说得轻巧,去哪找?”
“卫晏华、不对,桑绰是叠衣门的刺客,那就去叠衣门找啊!”
“怎么走?”付祁臻瞥了眼院子,“满府都是眼线,只怕还没走到府门,就被希余他们抓回来了……”
“希余同你一起长大,唯你马首是瞻,不会拦你。”付灼葭跳到桌子的空地上坐下,“再说,付府将你软禁,不过是担忧触怒陛下,引发圣怒,如今替嫁一事已经翻篇,还管你作甚?”
付祁臻略一思索,是这个道理。
不过,叠衣门位于何处,这个问题却难住了他。
“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姑。”付灼葭白了他一眼,“莫不是忘了你姑姑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付祁臻一拍大腿,他怎么忘了付灼葭曾去叠衣门拜师学艺,若不是第一次就揽到了付家的任务,以她的拼劲,怕是锦级刺客也当得。
“很好。”付祁臻握了握拳,“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走?”
“好说,听我的。”
袁疏提前在叠衣门门口等待两人汇合,付灼葭和付祁臻则趁着刚吃完饭的功夫,仔细观察府内的风吹草动。
后厨已经收拾干净,除却值班的小厮婢女都回了后院卧房,就连小羊也在窝里闭着眼睛打瞌睡。
付灼葭用偷来的钥匙打开了锁,引着付祁臻鬼鬼祟祟地出了房门,刚转过弯就碰到顾夫人的陪嫁妈妈正端着茶壶迎头走来,险些将一壶茶水浇到他的脑门。
付祁臻吓了一大跳就要往付灼葭身后躲,谁知陪嫁妈妈在原地转了两圈,护住差点打翻的茶壶,后怕地抚了抚胸口:“真险,好大的妖风,也不知道避着人走那条小道,我要是这阵风就悄悄地只在后门刮,哪会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
说着,陪嫁妈妈缓缓向前离开。
付祁臻秒懂这意思,拉着一头雾水,依旧苦思冥想的付灼葭原路返回,穿过竹林来到后门。
可后门朝外紧紧锁着,门口也不见什么钥匙。
端叔适时搬着把木梯子光明正大从两人面前路过,没走两步就停下来咳嗽几声,他将梯子靠在墙上,背过身直接坐在了地上:“哎呦喂,果真是老了,走两步就喘得不行,这梯子真是的,谁会想到用它爬墙?谁会知道外面石头砌了一小块地方,里面放着点细软呢?”
付家姑侄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迅速抬起梯子,敏捷地跑了出去。
端叔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这时,付祁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多谢你们了。”
端叔笑出了声,又替他捏了把汗。
*
“小圆子!”
付祁臻喘着粗气,按住他的肩膀直喘气,指了指门口,“怎么、怎么不进去?”
他跑得太急,说话都有些不清楚,袁疏将他拉到远处,这才缓缓道来:“叠衣门规矩很多,若要进去须得用钱,我方才将身上所有财物都交予了他,还是不够,已经唤人去袁府去取了。”
“要钱?”
付祁臻懵了,若是曾经的他,大手一挥便能掏出百八十个金豆,但他现在,属实是穷光蛋一个,所有的钱一半给了有缘村,一半给桑绰收着。
“钱不够的话,我实在不能放你们进去。”门口守着的是个可爱的小胖子,正啃着一根胡萝卜,“若你们与叠衣门的人沾亲带故,或是有特别相熟的人,我可以帮你们通传一声。”
沾亲带故、特别相熟,不就是他吗?
付祁臻整了整衣领,轻咳两声,带着笑容与自豪说道:“我是桑绰的夫君,你同她说一声就知晓了。”
“啪!”
胡萝卜猛地拍在付祁臻的脑门上,“你疯了!”小胖子瞪大双眼,满脸震惊,“谁不知晓桑师姐的夫君是萧师兄,你真是狗咬吕洞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狗咬吕洞宾?”付祁臻疑惑反问,还有从哪儿蹦出的萧师兄!他又有情敌了?
“不识好人心。”小胖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被萧师兄知道你存这份心思,有你苦头吃,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好心。”
不让进去,钱又不够,这怎么办?
袁疏深吸口气,抬眼望向啃胡萝卜正香的小胖子,忽地上前略施一礼:“烦劳通传,袁疏求见桑昀桑门主。”
“我说了,不能随便通传。”
袁疏沉思片刻,抬眼望向对方,郑重道:“烦请转告桑门主,袁疏乃桑绰亲生兄长,欲求一见。”
听了这话,小胖子顾不上啃胡萝卜,瞪大双眼,直盯着袁疏:“你当真是桑绰师姐的兄长?”
“确凿无疑,烦请通传。”
*
付祁臻独自在叠衣门外徘徊,瞥见墙边有棵歪脖子树。他双手攀住树枝,右脚用力一蹬,借树枝之力坐到屋顶。待跳到地面时,一声尖锐刺耳的箫声在空中回荡,惊得他整个人摔倒在地。
“兄弟,扶我一把。”
付祁臻望向院内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朝他伸了伸手,男子被他唤住,眉头一皱,还是放下手中玉箫,走到他身旁。
“多谢你啊。”付祁臻以为这人是同道中人,也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桑门主,属实奇怪。要见面,先花钱,不知何意?”
付祁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自来熟地直接搂过他的肩膀:“刚才是有寒鸦在乱叫吗?十分刺耳。”
男子脸色瞬间阴沉,付祁臻此刻才留意到他腰间所佩玉箫,不禁面露尴尬。
此时,袁疏走近,恭敬施礼道:“桑门主。”
听到袁疏的称呼,付祁臻一怔,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去:“义父?”
这胡子拉碴的男子竟是叠衣门的门主桑昀,也就是桑绰的义父?不是说她的义父是个酒鬼吗?这不挺清醒的?
他他他,刚才好像当着桑昀的面说了他好几句坏话。
完了完了完了,与岳父初次见面就得罪了他,怕是都见不着桑绰了。
“原来是桑门主。”付祁臻心脏像小鹿乱撞,立刻站起身,比家里的小厮还规矩,“失敬失敬。方才吹得那首曲子格外好听,有如天籁,佩服佩服。”
同样听到曲声的众人看到他这般模样,纷纷低声议论道:“真是个狗腿子。”
桑昀收回长箫,唤来小胖子轻声叮嘱片刻,随后邀请付祁臻和袁疏入席。
片刻之后,小胖子便将满满一锅蒸枣端上桌来。
“吃吧。”桑昀简简单单说了句,“多吃些。”然后耐人寻味地看了付祁臻一眼,转身与袁疏继续闲聊。
方才桑昀知晓袁疏的真实身份,颇为震惊,感叹他与桑绰一别数年,终于重逢,与他推心置腹一番,已然将他视作半个亲儿。
付祁臻瞧着这锅蒸枣,下意识擦了擦额间没有的汗水,他深吸口气,当着袁疏的面朗声道:“桑门主,我喜欢桑绰,特来求娶,不知聘礼多少,桑门主才肯将阿绰许我?”
“你是付荣升的儿子?”
桑昀虽在询问,可语气并不带疑惑,反而有几分欣赏之意,他将整整一大盆蒸枣往付祁臻面前推了推,并不回他方才的问题,“你先吃,一会儿叫二胖带你俩去阿绰长大的地方看看,也见见她在这里的亲人。”
二胖笑呵呵地应下,还未说话,紧闭的门窗忽地被人从外挤开。
只见十几个大汉个个浑身腱子肉,趴在地上凶神恶煞地瞪着付祁臻。
“他们啊……”桑昀优雅地啃着枣,“只是阿绰的几个师兄而已,好奇你的品性这才偷看一番,人很好相处的。”
只是几个师兄?很好相处?
付祁臻往嘴里默默塞了好几个枣,他怎么品出了一股威胁的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