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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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早朝已歇，在皇宫前等候的谢府马车迎来了主人。
谢竹一脸阴沉地走在前头，沈继礼俯首跟在身后，一前一后地走进车内，发现谢殊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谢殊的面色还是如以往一般苍白，阳光从车厢的门扉处透进来，竟衬得他肤色如若透明，有一种谪仙般的气质。他素来喜爱白净简朴，一袭墨竹染白衣，更显得他气质非凡。
“父亲。庆之。”谢朝他们一一行礼。
沈继礼抬眸望了谢殊一眼，只见他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浅淡笑容，却未至眼底。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谢竹微微皱眉，语气略带责怪。
谢殊面对父亲态度，面上波澜不惊。见他们二人坐定，他的手指叩了叩门扉，马夫小厮听到信号，随即一抽马鞭，众人启程归宅。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车厢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谢竹坐在主位，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沈继礼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眉眼时不时瞥向谢殊，却见他也是淡定自若，闭目养神。
沈继礼不禁内心狐疑，先开口道：“子离，你今天特意在皇宫前等，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殊抬眸，嘴角略微勾起道，“刚刚接到线报，初国公府有动静了。”
沈继礼神色一凛，竟不由自主追问道，“初云骁有线索了？”
“午时将会面圣。”
闻言，之前不发一语的谢竹睁开眼眸，声音森然道：“哦？我正想看初国公府的那小子，明天如何向圣上交差。这小子今日秘密面圣，看来是掌握了不得了的情报，要提前知会圣上。”
他顿了顿，眼神充满玩味，“不知是抓住了哪边的辫子……”
“回父亲，目前尚无头绪。”谢殊声音如水，“根据燕王那边的消息，他们已经灭了在大盛的渠道。而西戎那边，自从维普死后，二皇子的手已经申不了这么长了。西戎国王已经派了新的使臣，正在路上。”
“哦？这次是西戎国王自己的人了？”谢竹说，“看来这二皇子，不中用啊……”
“二皇子的行为纵然再惹西戎国王的猜忌，只要那大皇子回不去，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谢殊道，“父亲不必担忧。”
“我自是不担忧，”谢竹嗤笑了一声，“我要的，不过是搅乱这池春水。局势越乱，便是我兵部的出头之日。”
谢竹的话音刚落，谢殊便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父亲说得极是。”他轻声附和，语气恭敬，“乱世之中，战力乃是立国之本。兵部若能趁势崛起，父亲定能成为朝中最有权柄之人。”
谢竹闻言，看向谢殊的眼光带了赞许，“你确实聪颖。”
“就是注定无法入仕，可惜了。”
沈继礼本垂首坐在一旁安静聆听，可当他听见谢竹说出这句残酷的话时，他还是不住瞥了谢殊一眼。
只见谢殊眸如深潭，神色依旧保持谦恭。
镇定得有些过了。
谢殊微微颔首道，“儿子的谋略，不过只学到父亲的皮毛之处。我无法为谢家争光，便只能如此。”
谢竹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语气顿时严肃了起来：“对了子离，你刚刚说初云骁将于午时面圣。你的消息，从三皇子那里来的？”
车厢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沈继礼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谢殊。
谢竹最不喜参与大盛皇储之争，而谢殊的做法，无异于触动他的逆鳞。
谢殊却丝毫不见慌乱，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儿子在宫中也有些耳目。”他悠悠开口，声音清润如玉，“儿子深知父亲不喜欢参与东宫之争，但人心不得不防。别人有的情报，自然我们也得熟知。若父亲不喜，儿子这就撤回。”
谢竹斜睨这儿子一眼，见他恭顺垂手，一副淡然模样，只是冷哼了一声。
“算了，你自己的人，你自己把握分寸。”
“谢父亲。”谢殊重新直起身。
沈继礼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驶至谢府，谢竹率先下车，大步流星地朝前厅走去。沈继礼紧随其后，不动声色地望了谢殊一眼。
谢殊并未跟上，而是独自在马车边伫立良久，目送他们远去。
阳光斜斜地洒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映得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一瞬间，沈继礼竟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一丝令人胆寒的冷酷。
沈继礼移开目光，跟随着谢竹的脚步，进了书房。
那里早有一人伫立，静候多时。
她身着一袭白色绢丝外袍，水墨勾勒的白鹤栖于其上，宛若画卷；灰色缎面的裙摆上，点缀着几朵淡雅的兰花刺绣。闻声回首，姿态恰似一株亭亭玉立的修竹。
“如归？你怎在此处？”
谢竹见到爱女，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几分。在谢家，相较于体弱多谋的谢殊，他更偏爱这个天真烂漫的幺女。聪慧伶俐的谢如归，自幼便与他亲近，常在书房中听他论政，耳濡目染间也习得几分韬略。
可自从女儿上次从了无寺归来后，似乎就对佛法有了莫大兴趣，丫鬟时常来报小姐又去了哪间寺庙修行，常常一出门就是数日不归。是以，今天在书房见到她，令谢竹分感意外。
“父亲，如归有事与您相商。”谢如归福身行礼，正欲开口，却瞥见沈继礼紧随父亲身后。
刹那间，她的眼神骤变，宛若看见了一条毒蛇。
谢竹自然是注意到女儿神色的微妙变化，联想起之前拒婚之事，便以为谢如归又是闹小女儿家脾气。可沈继礼毕竟是他培养多年的心腹，纵然收不了当上门女婿，也是他手上一枚重要的棋子，断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弃。
谢竹正了正神色，轻咳几声道，“如归，为父与庆之尚有要事商议。你与庆之相识已久，纵然婚约已解，也不该如此生分。有话但说无妨。”
可谢如归却丝毫不领情，垂眸道，“那女儿便在门外候着，待父亲与沈大人议事毕，再行入内。”
言罢，她转身朝书房门口走去。经过沈继礼身旁时，目不斜视，仿佛视若无物。
纵使如此无礼，沈继礼仍对着她方才所立之处躬身行礼。
与谢如归擦肩而过之际，沈继礼鼻尖微动，突然伸手将她拦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寸。
——一个匕首的距离。
“沈大人，你这是在家父面前对我无礼吗？”谢如归眉头紧蹙，语带不悦。
就连堂上的谢竹，都对沈继礼这个举动，投来了不耐的目光。
然而沈继礼却不为所动，对谢如归道，“小小姐可是换了新的香囊？这香气甚是独特，不知是京中哪家水粉铺的新品？”
谢如归心下一惊，却很快恢复镇定。
她杏眸微眯，摆出一副娇纵跋扈的世家贵女模样，“怎么？沈大人如今竟对闺中物件也感兴趣了？莫非是有意送与哪家小娘子？”
谢如归本意是斥责，却不料这番话在外人听来，倒像是女儿家吃味撒娇。
沈继礼闻言不禁一愣。
谢如归见他不再阻拦，绕开他的手，迈步出门。
“我这个女儿啊……”谢竹扶额无奈地笑了，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沈继礼坐下。
沈继礼从愣神中醒了过来，可那些疑问却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
谢如归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西域香气，以及她那脸颊和脖颈那条不和谐的肤色分割……
沈继礼眸色一黯。
谢如归伫立书房门外，凝视着檐下悬挂的楣子，目光穿过缝隙，望向天际的日头，望向远方的京城，望向庭前飘落的梨花碎玉，皑皑如那山上雪。
恍惚间，少年那青涩紧张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一扫之前的桀骜不驯，青涩又紧张。
她那颗自重生以来一直紧绷的心，竟在此刻不经意间柔软下来。
不知他那边一切可还顺利？谢如归不禁暗自思忖。
书房门被打开，沈继礼向谢竹作揖告辞，转身时，他不料谢如归仍候在原处。她似乎看什么正出神，丝毫没注意他的出现。午后的日光投射在她的眼眸里，像是秋日里累累的柿子一般，是柔软又殷切的暖。
这是他许久未见的，曾经的谢如归。亭下伫立的身影和那个雪夜里双耳冻得通红，对着篝火都能兴奋良久的少女逐渐重合。
不觉间，沈继礼向她迈出一步。
脚步声惊醒了谢如归的思绪，她回首见到沈继礼，不悦之色又再度浮现。那两个身影霎时分离。
沈继礼眉头微蹙，语带不悦道，“谢小姐，倒是不用对在下如此提防。既然婚约已解，在下也不会逼迫于你。只是曾经的情分，被弃之如敝履，未免太过。”
谢如归极少见沈继礼卸下他平日的伪君子模样，如此直白地向她表露他不满的情绪。
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谢如归罕见沈继礼卸下平日伪君子面具，如此直白地表露不满。她心中只想着与父亲的谈话，如何为初云骁在朝堂上增添一份助力，实在无暇与他在此争辩。然而毕竟曾为夫妻多年，被这一指责，心下不免生怨，竟也没忍住，反唇相讥道：
“沈大人若是在我这里日日受气，不如早些回去寻你那玉娘。那朵解语花，必不会让你有半分不悦。”
话音刚落，谢如归便后悔不迭。只见沈继礼面色煞白，一脸难以置信。
“你......你是如何得知玉娘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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