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情 GL》子玉

9、第九章

　　定澜阁里。

　　冬烬蹲在地上细心地给暖炉加碳，炉内碳火照得她一脸的暖红。

　　收拾了碳灰，她起身抬眼望了下室内的另外两个人－－萧无晴与楚风，心里不自禁地想，冬天似乎已经过去了呢！

　　她退出门，外面依然飘着细小的雪花，轻舞飞扬着，恍如春天里惹人的柳絮杨花。

　　冬烬望着苍茫的天际，不由自主地微笑。也许冬天还远未过去，可是萧家堡已经迎来了春天。

　　昨天，堡主萧无晴回堡，破天荒第一次，人们看到从永州归来的堡主心情不错，她依然微微地笑着，不像以往淡漠而慈悲的观音笑。那笑容，浅浅的，像春天的浅湖，蕴漾着暖暖的生机。

　　堡里的人们亲眼看到那笑容的所对，是那位楚风姑娘，看着这绝世独立的江南第一堡堡主轻轻伸手，扶楚风下车，眼底带着真切的笑。

　　楚风扶着她的手，跳下了车，蹦跳地笑着，如此可爱。

　　从那一刻起，春天似乎降临了这沉闷森严的萧家堡。

　　春天从哪里来？

　　春天来自堡主的人间一笑。

　　堡主的笑容又是谁带来的呢？

　　毫无疑问是楚风姑娘。

　　堡里每个人都这样想着，再听同去的随从们忍不住谈起的洞庭湖畔戏雪的故事，人们就更加确信了。

　　于是，楚风在萧家堡人心中的地位上升到不能再升。

　　楚风姑娘！

　　楚风姑娘！楚风姑娘！

　　人们满面含笑地这样称呼她。

　　“楚风……楚风……，楚风！”萧无晴终于把吃着精致糕点神游到不知何处的楚风唤醒了，却也呛着了她。

　　楚风小脸涨得通红，咳咳咳地呛出少许糕点，终于喘过气来，眼睛便怒怒地瞪了萧无晴一眼。不知为何，令所有人都惧怕的堡主她就是不怕。又不知为何，从永州回来，萧无晴便吃也带着她，坐也带着她，连现在在定澜阁处理事务也要她随身在侧，搞得她连吃个糕点都不安稳，哼！

　　萧无晴只有笑，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替她抚去嘴角的糕点屑末。楚风望着她美丽而温柔的笑容，便有些发呆。她喜欢以前的萧无晴，更喜欢现在的萧无晴，微笑的、温柔的、目光宠溺地看着自己的萧无晴。有时候，那目光会令她莫名其妙地脸红。

　　楚风的唇色润泽，触觉柔嫩，透着一种似曾相识的诱惑。

　　萧无晴望着那唇，有轻微的失神。

　　她望向这唇的主人，楚风发了一会儿呆，看到萧无晴在看她立马又回复怒目相向。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唤来冬烬，要她去膳食堂再取一些糕点来。

　　楚风听了就开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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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心拿来了，五、六道精致糕点一溜儿排在桌上，各色糕点无不小巧别致。白的、红的、绿的，小小巧巧的令人恨不得立马一口吞下肚去。看得楚风双眼发光，探身就取去，却被萧无晴地按了回去。

　　萧无晴看着楚风可怜兮兮地望自己一眼。可怜，真所谓楚楚可怜，那样子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楚风被捡回来苏醒后啃吃脏馒头的样子，谁看了都不忍心。

　　可是萧无晴却忍心，还忍着笑，使了个眼色。

　　楚风看看她，再看看她，就知道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了，乖乖地摊开笔墨纸砚。

　　自从被萧无晴发现自己的不学无术（不识字）之后，就硬逼着自己学字写字，一天要写八大张，开头尚觉好玩，日久便是很可怕的作业了。

　　楚风握着笔，不由又可怜兮兮地望了萧无晴一眼，想争取最后的特赦可能。

　　萧无晴摆着一脸的正经看着她，显然特赦无望，而她眼底隐藏的那一抹笑更是说明要楚风写字实在是她萧无晴现在的乐趣所在。

　　于是楚楚可怜的楚风只好开始痛苦地写字。

　　萧无晴看着那一把抓的握笔手势，就不由自主地嘴角含笑。真是难以想像，楚风竟能把一个天字写得四仰八叉的有趣。

　　桌案上，两个字，一个铁划银钩，一个伸胳膊甩腿。前个是萧无晴写了让她临摹的，后一个就是某人临摹的结果。这对比的惨相，看得楚风沮丧至极，偷偷瞄了一眼桌边上的糕点。可怜的楚风，写完了八大张才有这口福，这便是萧无晴的美食激励法。

　　楚风收拾精神欲待再战，可是两字对比实在惨不忍睹，可是、可是看在点心的份上，写下去吧。
　　接下去的几张，写得楚风半点精神也无，正自垂头丧气时，却觉一阵温暖绕肩而来，却是萧无晴握住了她握笔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写起字来。

　　萧无晴的身材挺拔修长，几乎高她大半个头。耳畔温热的呼吸，从手背传来的温暖，还有在萧无晴引导下写成的漂亮的字儿，都令楚风小脸发红，兴奋不知所以。当萧无晴助她写完一张时，她的耳朵都成通红通红的。她抬头微笑地望向自己的老师，发现萧无晴并未像往常一样与她相视一笑，然后鼓励地摸摸自己的头。

　　萧无晴在发呆，痴痴地盯着楚风通红如玉的耳朵，目光灼热着，似屏着呼吸。

　　楚风再单纯的脑袋也发觉了她时不时的失神。她会失神地盯着她的嘴唇看，就像现在她盯着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带着一分紧张，几分克制。

　　眼睁睁地看着萧无晴愈渐逼近，炙热的气息扫过她的面颊，逼近她的耳垂。这一霎间，楚风的脑海里闪电一般划过一个画面，恐惧似从心底深处汹涌上来，右手奇怪地痉挛了一下，毛笔便震得掉在了地上。

　　那支玉管笔落地清脆的声音惊醒了萧无晴，她清楚地看见了楚风眼底深深的恐惧，心不由抖了一下，慌得退了一步。

　　门外传来赵云和的禀报声，说是时近年终，天宝坊的掌柜按惯例送来珠宝玉器，看是否有能入堡主之眼的。

　　这声音解了两人各自的惊悸，萧无晴整了整心绪，才镇静地命天宝坊的掌柜带玉器进来。

　　天宝坊是萧家帐下唯一的一家玉器行，那器形与玉雕风格几乎引导着天下的潮流，连宫廷中人都十分青睐。天宝坊每年都要拿几样新款的玉器来让萧无晴过目，若有能令萧无晴轻轻点头的，必是来年畅销之品，那眼光之准令掌柜年年兴致冲冲地送过来，兴高采烈地拿回去，而且每年都是送来几款就送回几款，萧无晴从不留下一块玉饰，这让看多了见玉心喜的女人的掌柜暗自惊奇，只觉堡主天纵奇才，果然异于平常女子。

　　那玉器就似刚才的精致糕点似的，放在锦缎托盘之上，分别由五个俏丽的姑娘一溜儿站着排列着。姑娘们脸上浅浅微笑，目光柔和，显然是受过了一些训练，正是店里的站柜丫环们。

　　掌柜刚进来，便察觉了定澜阁与往日的不同，似乎少了往日的沉闷森冷之气，而那江南第一堡堡主更不似往常的冷淡威压，她神色之间甚至有一丝不自在。

　　不自在？这种感觉怎么可能发生在萧无晴的身上？可是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再然后，掌柜又发觉萧无晴这次连看都不看玉器一眼，往常她总是淡淡地扫过一眼，对着某一款玉器盯视片刻或者微一颌首，立时就命他出去了。

　　这回，萧无晴却示意让他将东西给另一个人看。

　　那人个子娇小，一身雪白的衣裳，此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心神未定的样子，难道她就是最近盛传的人物楚风姑娘？可是，据传楚风十分的天真可爱，这又与眼前的姑娘有所差距了。

　　不过，堡主明显是在紧张着她。掌柜这样想着，示意五个丫头示玉其前。

　　楚风看了萧无晴一眼，萧无晴一脸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的模糊画面和心头莫名的惊悸，使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很想投入萧无晴的怀里，寻求安抚，可是萧无晴的神色又令她不敢妄动，只好看那些呈上来的东西。

　　那些石头很漂亮，楚风这样想着，东摸摸西摸摸的，举起来看看，又无聊得放下，看得掌柜以为她是萧无晴新请的玉雕专家，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只见楚风终于在一方玉器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块血红的暖玉，入手生温，是这几款中最上等的货色。这下，掌柜已经认定楚风是鉴玉高手了。

　　楚风握着这暖玉微笑开来，转身笑盈盈地望向萧无晴，一脸找到好东西的开心神色。那笑容令萧无晴放了心，兼又失了神。

　　就在此刻，室内突然鼓涨起一股子杀气，那杀气一直被人很好地收敛着，觑着时机便很快的释放出来，杀气扑杀的所向正是萧无晴。

　　而萧无晴正失神地望着楚风，等她惊觉地清醒过来，脸上已沾上了温热的鲜血。

　　一片冰冷的光芒闪耀在楚风的肩头，刀尖穿透了她的左肩。

　　天宝坊的掌柜骇得坐在了地上，只是喃喃地重复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有刺客！刺客就是他带来的五个丫环，她们将杀气藏得很好，原以为刺杀会有多艰难，可是想不到江南第一堡堡主竟也会有失神的时刻，她们伺机而动，不想那个白色的身影扑挡在了她面前，那个人就是楚风。

　　“楚风……”萧无晴的声音有些颤抖，接住了将倾的楚风。

　　脸上点点猩红的血加上那狂怒的表情，令她神情一时之间显得十分可怕。护卫总管赵云和听到“有刺客”的叫声，第一时间赶到这里，第一眼便看到萧无晴的表情，不由狠狠地骇了一跳，两臂一张便将身后的护卫们拦了回去。

　　他们不用出手了。因为堡主，她发怒了。

　　这一刻，赵云和甚至想闭上自己的眼睛。

　　笑观音萧无晴，其实是没有多少慈悲的，她怒极痛极恨极的时候神鬼通杀，就像现在这样，十分可怕。

　　萧家堡的护卫们就这样干站着，看着他们堡主怒吼一声，一招断送了刺客五命。

　　“楚风……”萧无晴满身的血，失魂落魄地怔怔地站在倒地的楚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