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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月过镜明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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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童郁莱的确没有带金银绕弯子,她带着金银来到郑府,只需要敲个门,便有丫鬟领着她们进去,为她们领路。
不过丫鬟并没有带他们二人去拜见郑家家主,而是直接领着她们到郑京栩所住的院子当中。
去往郑京栩院子的途中金银遇见了不少干活的丫鬟,她们一见到童郁莱的身影,就会立即停下手中的活,恭敬的朝童郁莱行礼,尊称她为“童大夫”。
就这样走了片刻,金银和童郁莱终于走到郑京栩的院子门口。丫鬟送她们到达目的后在童郁莱耳边说了几句话,才不急不慢地离开。
院内有位丫鬟瞧见童郁莱站在院子门口,便匆匆跑到门口迎接:“童大夫,公子方才正准备派人去寻您呢,你快些进去吧,他似乎有话要对你说。”
“我现在就过去。”
金银跟在童郁莱身后想随她进去,却被丫鬟拦住。童郁莱发现金银没跟上来,便对丫鬟说,“她是我朋友,公子应该不会介意我带她过来的。”
“这......”丫鬟有些为难。
“出事了我担着,不会怪在你头上。”
听到童郁莱的话,丫鬟才放心让金银进去。
院子里十分清净,也不知是何缘由,这里的盆栽毫无生气,还没入秋,叶子却已染成了黄色,蔫蔫的垂向地面。
金银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双手交叠在一起抚了抚,低声道:“这院子里怎么冷成这样,早知我来之前就再添些衣物了。”
童郁莱解开披肩,披在金银身上。“这总不冷了吧。”
“郁莱姑娘,你来了?”一个身披狐裘,穿着金丝镶边黑袍眼前系着蚕丝冰纱的男子在仆从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他让仆从搀扶到院中的石凳下坐着,就下令让仆从离开了。
“二位请坐。”
“二位?”金银好奇地指着自己,“你能看见我呀?”
郑京栩摇头:“我虽患有眼疾,但听力却比普通人高,何况方才有丫鬟告知郁莱姑娘带了一位朋友过来,这不就是两位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金银坐在石凳上,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童郁莱开口道:“京栩公子,你眼上的药似乎还未换过啊。若再这样下去,眼疾可不会自然而然就好。金银,你先坐在这陪他聊聊,我去去就回。”
说完,童郁莱便丢下金银自顾自离开了。
提到换药,金银的忽然记起当初在西风城的往事。同样病弱,同样是富家公子,同样弱柳扶风,就如同那西风幻一般。于是金银对郑京栩的眼神开始变得警戒起来。
“你就是金银吧。”郑京栩率先开口。
“是啊,看来郁莱没同你少讲过我的事。”
“身为捉妖师,可以游历任何地方,见许多世人都未见过的奇景,还能结识不同的朋友,这样的日子想必过得十分有趣。”
“你未免想得太好了。身为捉妖师,哪里有妖便去哪。日子过得十分凶险不说,有时还会在野外风餐露宿,赶路时都没有时间休息,哪有时间顾得上游山玩水,结交朋友。”
“可这种生活总比困在深宅大院有趣得多,不是吗?”
金银思虑片刻:“你真觉得这种生活有趣?那不如我下次捉妖时把你带上体验一番如何?”
郑京栩忽然凑近金银,欣喜道:“当真?”
“不当真!”童郁莱慢悠悠走来,把即将换的药放在石桌上,随即解开郑京栩的蚕丝带把旧草药扔掉,抹上新草药后重新给他戴上。见郑京栩有些失落,她安慰道,“虽然不能带你去捉妖,不过我能保证,再过几日,我便能让你的眼睛复明。”
郑京栩听到这个消息忽然说不出话来,许久后,他小心翼翼问:“我的眼疾当真能够治好?”可他说完后却苦笑一声,“郁莱姑娘还是莫要开玩笑了,治眼疾的镜中花我娘派人寻了好几年都没找到。没有镜中花,哪有复明的希望可言。”
他知道童郁莱是在安慰他,可这样的安慰反倒让他更加难受了。
童郁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童郁莱说到做到,再说我可曾骗过你?”
这时金银把童郁莱拉到一旁,小声问:“你找到镜中花了?”
“没有啊,但我知道镜中花的具体位置。”
“真的?”如果知道镜中花的位置,那岂不是有和郑家交换法宝的筹码了?想到这,金银语气有些激动,“你是从哪听来的?其他人应该不知情吧?”
童郁莱不怀好意的笑着,示意金银往屋顶上看:“他告诉我的。”
对上隋玚的眼,金银瞬间低下头,没有再往隋玚看去。
隋玚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童郁莱身旁,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金银。
金银忍受不了隋玚的目光,一气之下便直接离开院子,往郑府大门走去。隋玚不说话,就这样静静跟在金银身后,一直跟到街上去。
只要金银停下,他也跟着停下,一旦金银继续往前走,他也跟着往前走。
最后金银实在走不下去了,她瞧见附近有间客栈,便朝那走去。
“住店,多少钱?”
“二位是一起住还是分开住啊?”
“哪来的二位,店里不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掌柜一愣,用手指向金银背后的隋玚:“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金银往身后看去,装作没见到隋玚,对掌柜说:“哪有人,掌柜莫不是看错了。”
“啊?”掌柜额头上渗出冷汗,不敢再抬头看向隋玚。“姑娘给我十......十文钱便好,房间上楼左拐第一间就是。”
金银走上楼之后,快速打开房门把门关上,但隋玚比她快了一步,提前用剑鞘放在两扇门中间,不让门合上。
“若此时再不去取镜中花,等到入夜后便取不到了。”
金银犹豫片刻,她把手松开,试探问:“你真知道镜中花在何处?”她两手交叉抵在胸前,“不会是故意说来骗我想要求我原谅吧。”
隋玚把手收回,走到金银跟前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你确定让我在这告诉你?”
金银推开隋玚:“哼,我看你就是不知道,你骗郁莱也就算了,别想把我给骗了。”
“行,既然你不信,那我就把镜中花的位置告诉郑家人,届时他们找到了,你别后悔就好。”
隋玚作势要走,却被金银叫住。她在想,如果隋玚真的知晓镜中花在何处,若她不跟过去,岂不是白白错失了取镜中花的好时机。可万一隋玚就是为了捉弄他才故意说出这番话,她跟上去不就是白费力气。
权衡一番后,金银最终下定决心跟去。“哼,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鬼把戏。”
隋玚见金银上钩,便蹲了下去:“上来吧,我背着你过去。”
“我又不是不会走,快点带路。”
掌柜见金银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隋玚时,他好意提醒金银。“姑娘,最近白幽城闹鬼,你出去时不妨买些辟邪小物揣在身上,防止邪祟近身。”
金银笑了一声,往身后看去:“多谢掌柜提醒。”
幼时金银曾听人提起,说往白幽城城东走二十里,就可见到一片名叫镜湖的小湖。每当月圆之夜,月光映在湖面之时,镜湖就会变成一面镜子。
只要凑上前看去,就能同时见到以前和未来,窥见自己的命运。
而隋玚口中所说的镜中花的位置,便在这镜湖中央。
金银绕着镜湖转了一圈,除了飘来的落叶,湖面上没有任何东西,更别提有花了。
“臭道士,你根本就是在唬我吧,这里哪有什么花。”
“镜中花,水中月。要想找到镜中花,得等到月亮出来。可现在是白日,自然见不到它的影子。”
金银反应过来隋玚在耍她,于是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隋玚身上砸。“好你个隋玚,既然你知道镜中花是在晚上出现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白白走了这么远。”
隋玚见石子飞来却不躲开,就任由金银这么砸着。“若我早点告诉你,想必你只会带上你的那位朋友过来,而不会叫上我了吧。”
“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金银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这样一直等到天黑。走了这么远的路就算她倒霉。
隋玚发现金银又不理他,便走到金银跟前蹲下:“生气了?”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
“其他的话也会说。”隋玚顿了一会儿,“你一直把妖同人一样看待吗?”
金银抬起头,神情略有不满:“是啊。人与妖都是生灵,既是生灵,自然要平等对待。”
“可妖并不会像人一般,做事都有考量。有些妖以人为食,这种习性它永远都改变不了,即便如此,也要将它同人一样对待?”
金银摇头:“若妖伤人,人自可伤回去。我口中的平等,只是希望大家能够把妖和人同等看待,只要它们犯错,就去责罚它们,而不是它们没犯错,却也要责罚它们。妖和人一样有好有坏,若因为妖是妖便受到惩罚,这不公平。”
“食人是妖的天性,要想避免人不受侵害就必须除妖。就譬如,鬿雀。”
听到鬿雀二字,金银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只听隋玚继续道,“鬿雀食人,若我们是妖,自然觉得食人是常事,就如同吃饭喝水。但我们是人,站在人的角度,妖便是我们的天敌。要想保护自身安全,只能想办法将妖除掉,不是吗?”
“你还是不懂我。我说了,只要妖没有害人,就不必铲除它们,明白吗?”金银有些疲惫,“我们的想法都没有错,但我们不是同路人,我不想再与你争辩下去。等找到镜中花,我们便不要再见了。”
“既然我们的想法不同,为何不能先试着理解彼此?”
“我有郁莱理解就够了,何须要你理解我。再说,你一个道士干嘛天天缠着我一个捉妖师,我记得初见时你并不喜欢我,现在让你走,你又开始赖着我。还是说你想报复我?才会像现在这般想方设法缠着我吗?”
隋玚突然觉得委屈:“我没有想报复你。不过我缠着你的确另有原因。”
金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什么原因?”
“你还记得烛妖搬来一具尸体挡在面前,让我误以为我错杀了人的事情吗?我曾经就经历过同样的事,不过那个时候没人安慰我。反倒是你,在我们还没相处几日时却让我别自责,说这不是我的错。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会一直跟着你。”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真的不记恨我削弱你的修为害你受伤,也不记恨我抛下你不顾独自前往白幽城?”
“事出有因,我不怪你。”
“你倒是大气。”
“所以你同意我跟着你了?”
金银想到一计,她起身站在镜湖旁,正对着隋玚道:“传闻月圆之夜站在这镜湖前能够同时看到以前和未来,而今日恰好是八月十五。如果今晚我透过湖面看到未来有你,就同意你跟着我,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但我若是见不到你,我们以后便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许再缠着我。”
“好,我答应你。”
二人定下这个约定之后便静静坐在湖边,等着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