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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月过镜明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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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玚从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的头有些疼,幻境见到的那些场景涌上他的脑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门外嘈杂,还有鞭炮声响,人来人往,仔细一听都是在说恭喜的话,看来是在庆祝什么喜事。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紧接着门打开了,金银手上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来,放在桌上。“醒了啊,快把这些药喝了,省得我喂你。”
隋玚觉得头有些昏沉,他起身,正对着金银坐下,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但喝完以后面色变得更差了。
金银掰开一粒花生送进嘴里,惊讶地看向那空着的药碗:“你不怕烫啊?”
“咳咳咳。”隋玚捂住嘴,“是有些烫。”
金银“嗯”了一声,继续剥开手上那把花生。
“这外面在办什么事?”
“喜事啊。郑京栩的眼疾治好了,郑家夫妇可不得好好庆祝一番啊。”
是啊,他差点忘了。隋玚又问:“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我?”
“这还用问。”金银把花生剥干净,拍拍手,起身把门关上,又坐回凳子上。“我问你,幻境中发生的那些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
金银直截了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报仇?”
隋玚眸下一暗,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金银。他还是想不通,为何他师傅让妖屠他满门,却又把他养育成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片刻后,他才答道:“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他一直视妖为敌,觉得全天下的妖都该死。加上门派同门的耳濡目染,还有他师傅灌输是妖斩其之的道理,并一直视这些话为人生至理。
而这些人生至理他在见识到幻境呈现出的真相那一刻时,便坍塌了。
到头来,他所遇见过的人,比妖还可怖。
从幻境出来的那一刻,隋玚似乎明白了金银为何会把妖与人一同看待了。她是人和妖共育的孩子,人与妖的善恶她都曾见识过,所以才会有人妖平等看待的观念。
他这才理解金银当初为何会如此拼命维护那个果妖,为此不惜与那些村民为敌。
金银知道隋玚一时间接受不了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傅是他灭门仇人的事实,于是她便略过了这个问题起身准备出去,留给隋玚独处接受的时间。
门打开,隋玚却又抬头:“去哪?”
“找郁莱解闷,难不成我要继续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吗?”
“我也去。”
“顺便把碗拿了。”
绕过聚在府上送礼的客人,金银带着隋玚来到郑京栩的小院。
郑京栩复明后的这几日总喜欢让下人给他带不同颜色的珠宝、首饰、衣裳、画以及各种造型奇特或颜色繁多物品以供他观赏,还会让童郁莱陪他一起到郑府外晃悠。
自从眼疾痊愈以后,郑京栩的性子也变了。他以前鲜少同人讲话,沉默寡言。可如今他只要遇见个人,就会扯着他闲聊,扯些有的没的,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有没有认真听着,都会自顾自讲个没完没了。
所以一踏入院子,首先传来的必定是郑京栩的声音。
童郁莱应付了郑京栩半日,瞧见金银,她觉得自己遇上了救星。她走到金银身侧,故意拉着金银后退,让隋玚站在她们二人身前。“京栩公子,这便是隋玚公子,就是前几日从屋顶跳下来的那位。”
郑京栩走上前,两人互相行礼:“我听金银姑娘讲过你的许多事,什么上天入海,妖口夺食,无所不能。若你不介意,可否把那些经历给我说说?我自幼便喜欢听那些故事,听她们说你是名道士,修为了得。若你不嫌弃,可否收我为徒,传授我几个捉妖技巧?我自幼好学,定不会辜负师傅你的期望。”
“这......”隋玚瞥了眼金银,见金银假意装作不知情,便对郑京栩说道,“隋某只会些皮毛功夫,若郑公子执意要拜师,还是另寻他人为好。”
“拜师?”金银忽然来了兴致,“可收你为徒能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这可就多了。”郑京栩清了清嗓子道,“我娘是郑家家主,我爹是白幽城首富,只要收我为徒,不仅不愁吃穿,还有享不完的福。”说完,他得意的抬起下巴,两手交叉在胸前。
金银缓缓道:“这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处,那你拜我为师吧,我虽不会用剑,但我画符可是一绝,如何?”
郑京栩立即回答:“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郑京栩的师傅了。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诶,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不过为师想请徒儿帮个忙。”
“师傅请说。”
金银把郑京栩拉到院子中的一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片刻后,两人一拍即合,从角落里走出。
这时有位丫鬟突然走了过来:“少爷,家主让你等宴席结束后带童大夫以及她的两位朋友到鹿景苑用晚膳。”
“你回去告诉娘,说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众宾客都已离开郑府。在鹿景苑内,郑家夫妇协同郑京栩邀童郁莱及金银、隋玚一起用膳。
“郑家主,我要的东西您可备好了?”
郑允轻笑一声:“自然,小竹,把东西给金银姑娘过目。”
小竹走到金银身旁,打开手上的匣子让金银看了眼。确认是她要的那枚法宝,便连带着匣子装进袋子里。
小竹把法宝交给金银后,又拿了一个匣子,交在童郁莱手上。
童郁莱打开匣子,见到里面的器物又还给小竹,惊讶道:“心意我领了,但东西还请家主收回。”
“这是何话?栩儿的眼疾是童大夫您治好的,这份恩情我们无以为报,但这礼物还请您收下,毕竟白幽城外妖物横行,有了它也可护你周全。”
童郁莱再三推让,坐在她身旁的金银直接抢了过去,替她谢过郑允。
“金银,不能随便乱收东西!”童郁莱瞪了金银一眼,小声劝告金银让她把东西放回。住在郑家这段时间里郑允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如今镜中花已找到,郑家的承诺也已兑现,她实在不能再收下郑家给的任何谢礼了。
“哎呀,人家给你你就收嘛,别辜负别人一番好意不是。”金银把匣子里的东西揣进兜里,然后朝郑允呵呵一笑,便开始吃起了桌上的菜。
片刻,见桌上几人都在其乐融融的交谈着,于是郑京栩便借这个时机说出了藏在他心里的一个无理要求。
“娘,爹,如今我眼睛能看得见了,你们是不是得兑现当初让我到外面闯荡的承诺了。”
听到这话,郑允的笑意瞬间僵住:“这件事等明日再说吧。”
明日一早金银他们三人便要离开白幽城,到那时再谈,恐怕一辈子都得困在这白幽城中,哪还有出城的份。
“娘,等明日你肯定又会找借口敷衍我。”
“这是什么话?”郑京栩他爹道,“如今有客人在这,你别在这胡闹。”
郑京栩有些恼火,他站起来高声道:“我哪有胡闹!姐姐她们都能出城,凭什么我不行!”
碍于有人在场,郑允不好冲郑京栩发火,只能把脾气收敛,轻声细语说:“你跟你姐姐能一样吗?你身体刚好,在家多待几年再出去也不迟。”
不知怎的,郑京栩听到这话起身拍桌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在场的人见到这场面都不敢说话,只好装作不知情,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坐着。。
第二日一早,郑家安排马车送金银一行人去往枫木城。
郑家夫妇在白幽城城门口目送马车离开,才打算回府。可回到府上后,有丫鬟告诉他们说郑京栩不见了。
“金银,你在那捣鼓什么呢,快把帘子拉上。”童郁莱眯着眼,嘟嘟囔囔道。她昨夜喝了些酒,酒劲到现在都没消,可迫于赶路只能早起,收拾行李后坐上马车她以为能好好眯一会儿,谁知金银一直趴在窗口拉帘子。
帘子一拉开,那阳光就会照在她脸上,刺眼得很,妨碍她休息。
“我在等人呢,你要是觉得刺眼,就跟臭道士换个座位嘛。”
童郁莱拍了金银一下,然后跟隋玚换了个坐,继续眯着眼睛。但她的睡意却没了,加上马车颠簸,旁边没人靠着,又睁开眼。“等谁呢?对了,你快把果妖放出来,我要枕着它。”
“好好好。”金银解开锁妖袋,把果妖放出来。
童郁莱将果妖抱在怀中,枕着它准备休息。但她刚闭上眼,金银又开始嘀咕起来。她有些生气,睁开眼想让金银安静些。
没等她开口,另一个声音却盖住了她的声音。
“师傅!”
郑京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车厢里,他背着一袋行囊,腰间挂满几个钱袋,笑嘻嘻的傻乐着。
见到郑京栩,童郁莱瞬间睡意全无,她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意外。“你跟来做什么?”
“自然是跟我们捉妖啊。”金银替郑京栩回答了童郁莱的疑问,然后开始打开郑京栩的行囊。“不错呀徒弟,这些首饰够我们在外面流浪半辈子了。”
郑京栩拍拍胸脯:“师傅的要求做徒弟的肯定要办到。”
好呀,童郁莱这下才明白金银为何会收郑京栩收徒,还拉着郑京栩在角落说悄悄话,原来是想带郑京栩出城啊。“金银,你私自带他出城,出了事你可负得起责任?”
说着,她拉开帘子,想让车夫掉头,却被金银捂住嘴。
金银用手指着她身旁贴着的符箓,示意童郁莱往这看:“郁莱,你还是别费力气了,就算你拉开帘子,车夫也听不到声音。”
童郁莱把金银的手推开,“哼”了一声,把头撇向一边。“你总是这样,有事也不跟我商量。”她把头转回来,严肃地盯着金银,“还是那句话,他要是出事了我们都负不起责,还是快把他送回去吧。”
这下轮到郑京栩不乐意了,他哀求着童郁莱:“童大夫——郁莱姑娘?你就行行好让我跟着你们吧,若是我出了事责任在我,一定不会赖到你们头上。”他举起手四指朝天,“我发誓。”
金银开始跟童郁莱撒起娇来,她握住童郁莱的手臂,来回晃了晃:“就算出事还有我的符箓护着,再不济还有隋玚啊,他修为这么高,总不可能在郑京栩遇到危险时坐视不理吧。”
金银用手肘顶着隋玚,隋玚立即会意:“还请童姑娘放心,我和金银一定不会让郑公子受到任何伤害。”
童郁莱最终败下阵来,同意带着郑京栩同行,但她心里有个疑问:“郑京栩,好好的郑府你不待,干嘛非要跟我们去捉妖?捉妖可没有美景可看。”
“我眼疾未愈时本来就放弃了离开白幽城的念头,可自从你来郑家替我医治后,我便又生出了这个念头。再说,我离开白幽城也不仅仅是要去浏览美景,而是因为我有舍不得的人,所以才跟来的。”
“舍不得金银啊,怎么不早说。”
“什么舍不得我?我跟他又没认识多久,我看是舍不得隋玚吧。”
“嗯?”
金银看向隋玚,“嗯什么嗯,他之前不是说自己想当道士嘛,你又不收人家当徒弟,人家只能跟过来拜师学艺了呀,是不是郑京栩?”
“啊?”郑京栩用余光瞥向童郁莱,呵呵笑了声,“师傅说的是,我这次跟过来的确是想让隋公子教授我一些剑法。”
童郁莱无奈摇头:“你和金银脑子里想的东西可真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