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公/离达]不死》瓶桃

12、12

　　茶餐厅。

　　达达利亚喝着柠檬水，透过杯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优雅地翻阅菜单的钟离。不得不承认，此人言谈虽然极为逆天，但只要他闭上嘴，光是顶着那张凝聚了上下五千年审美的帅脸，就没有人会把他和杀手联系在一起。

　　只见钟离忽然蹙眉，微微摇头，食指轻点菜谱，侧头向人致意。那做作（划去）优雅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在提瓦特公馆的侍者提议，只有蓝宝石之酒才配得上今日的晚宴。但此人只是在问服务员：“有没有切得看不出模样的海鲜豆腐？”达达利亚听得一清二楚，翻了个白眼。

　　等到服务员走了，达达利亚才放下水杯，嗤笑一声：“想不到你还挑食啊。”

　　“说来惭愧。我的确不太擅长应付各类海鲜。”钟离摇摇头，“实在是，讨厌那股腥气。”

　　“腥气？哦…你不喜欢腥味，但，”达达利亚想了想，“杀手不是要经常处理血腥的味道吗？我以为你会习惯呢。”

　　“或许曾经是习惯的。不过…”钟离说着，叹了口气，这是达达利亚第二次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疲惫的样子，“可能是太久了。千年以来，无论杀人，还是实验，这股味道久久地围绕在身边。散不去，太久了，难免有些厌倦了。”

　　“好吧，虽然我觉得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味道…”达达利亚托着下巴，嘴巴一张一合：“那，我把刚才点的海鲜羹去掉？你要是不喜欢，我自己一个人吃也怪不好意思的。”

　　“不必。只是看着，倒也没什么。况且，”钟离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达达利亚：“你如今死里逃生，需要补充营养。”

　　死里逃生。达达利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不再绞痛，胸口也没再有憋闷的感觉，好像已经彻底没事了。

　　但达达利亚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所以，这次又能挺多久？”

　　“什么？”

　　“就是，你那…你那，”说着，达达利亚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那个，治愈之吻。哈哈，这次你打算让我活多久呢，钟离先生？”

　　虽然被对方用故意恶心的词形容出来，但钟离没有反驳。他缩回身体，整个人靠向椅背，食指抵住下唇，无论怎么看都是有些迟疑的样子。

　　眼见海鲜羹已经被服务员端过来，达达利亚肚子正饿，实在不想被对方那惊世骇俗的回复搞得没有食欲，干脆向服务员点头，岔开这个话题：“这一份放到我这边，谢谢。”

　　“我…”钟离开口了。

　　“无所谓，反正我多活一天是一天。”达达利亚含着勺子，把钟离的话堵了回去，“你随意，听你的就是了。”

　　钟离没有再说话。

　　一屉明月蛋被端了上来，这次放到了钟离那边。达达利亚扫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把自己的碗递过去。钟离便将那上面的虾仁，鱼籽，统统拨给达达利亚，剔得干干净净，才夹了一只进碗。

　　没想到活了六千年的老家伙还这么挑食…达达利亚忍不住腹诽，但也没好意思说什么。不过，这也是青年第一次感到，对面这个家伙也并非只是一块口吐狂言，举止逆天的石头精…毕竟，石头，应该不会挑食的吧。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吃饭，也没什么好聊的。不过，或许是昨夜经历的确过于凶险，达达利亚的手突然一抖，夹到嘴边的虾仁忽然掉了下去。

　　“呃。”

　　尽管达达利亚没当回事，钟离倒是倏地紧张起来。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达达利亚身边，蹲下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还好吗？”

　　见到钟离伸手就要往自己衣服里掏，达达利亚立刻按住对方的手，慌张摇头：“没事，手抖。”说着，他左右一瞥，示意这周围还有别人：“大庭广众的，你要干吗，钟离先生？”

　　钟离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虽然他的确已经没什么情感，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为何自己会这样不经思考地行动？

　　他将那枚虾仁拾起，丢进垃圾桶；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如此做完一套，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总之…若有不舒服，请随时和我说。”

　　“怎么，你担心我？”达达利亚吸溜着鸡汤。

　　“是的。”钟离点头。

　　“哈哈，太感动了。”达达利亚感慨道，任谁都能听出来他把钟离的话当作放屁：“那么，我宣布，你已经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感情了。接下来，钟离先生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这是，真的吗？”钟离反问道。

　　达达利亚还想继续开玩笑，他夹着菜，一抬头，却见钟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已不见之前牙膏广告定格般的虚伪。对方的确在很真诚，很认真地对自己发问：

　　“达达利亚，你真的认为，我已经产生感情了吗？”

　　青年没有说话。

　　他放下筷子，搓搓手，别国钟离那过于真挚，过于炽热的目光，尴尬地低下头去。

　　就这么僵持良久，最终还是达达利亚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别人我不好说。”

　　钟离等待着达达利亚的下一句。

　　“你对别人有没有感情，我不好说。反正，我是做不到…昨天把别人分尸，今天就、……”达达利亚说着，一指桌上的白斩鸡：“就…就有胃口吃这玩意的。你还是人吗…？”

　　钟离眨眨眼。

　　“但，或许你对我…”达达利亚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对你？”钟离追问道。

　　达达利亚的脸越来越红。他憋了半天，伸出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了一下，“你对我。你对我…有点不太一样。你，你明白吗？”

　　“我对你…”钟离重复道。

　　达达利亚别过头，嘴巴抿得像波浪线。

　　“你想说，我对你产生了感情，我爱上你了。”钟离的表情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但他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这让这番话听起来有点微妙的嘲讽：

　　“哦，我明白了。今天早上你也想说，我忽然爱上你了，虽然没什么理由。是吗？”

　　波浪线不抖了。

　　达达利亚绷起嘴，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去。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可能就一梭子扫过去了，毕竟，这也叫人话？但偏偏，说出这话的……是钟离。对方是不是个人还有待商议，而且他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虽然也一点善意也不带——他妈的，自己想生气都生不了，毕竟，你见过哪个正常人和精神病生气的？

　　久久，久到达达利亚脸都被气红了，青年终于抬起头，他想要破口大骂，但迎面而来的——

　　一个吻。

　　钟离吻住了达达利亚。

　　不是之前那种胡搅蛮缠的，烂七八糟的吻；也不是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一点羞耻心都不带的干巴巴的吻。

　　钟离的确是吻住了达达利亚。他闭着眼，轻轻地，慢慢地，缓缓地，和自己以唇相抵。

　　“……”

　　很短的一个吻。比之前都要淡，也比之前都要浅。就像是为了确认什么所以不得不这样做，达达利亚看着钟离，看着钟离起身，睁开眼，有些迟疑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什、什么感觉？”达达利亚干巴巴地问道。

　　“唔…感觉？”钟离疑惑地抬起头，想了一会儿，“感到…一股海鲜的腥味…？”

　　达达利亚呛了一下。

　　半晌。终于爆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