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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不配日值 ...


  •   至学道又回到了拥有武学奇才的日子。
      李剪草几乎是一夜间就恢复如常,一早就打扮得精神抖擞出现在膳堂门口。朱玉弦无声地跟在她后面,像个面色苍白的魂儿。
      众人见着李剪草,当即嘴里就嘟囔起来,议论她之前对老陈的所作所为,她的高热,她脾气异常温和的前几日,和如今这个挺拔的李剪草。
      她们踧踖不安,那种摸不透能力高强之人的感觉实在叫人无法忽略。下一秒,也许枪头穿心而过,也许被牢牢护在身后。

      李剪草耳力超群,就算听着纷纷议论也只是一笑了之。在之前的那个万岱,她听见的流言蜚语更多,也更离奇,甚至还有鬼神之说——讲她是夜叉鬼化的,生前被虐待致死,现在上来报仇,所以十七岁就杀人如砍菜,割喉如杀鸡。

      李剪草依旧是肩背挺直,拉着朱玉弦的衣袖,扯着她进去。两人拿了一模一样的例食坐下。李剪草风卷残云,好似饿死鬼投生;朱玉弦在她对面细嚼慢咽,等李剪草吃完了第二份才堪堪放下筷子。
      “我想今日同林老学谈,将你我分到一组去。”李剪草等不及,在朱玉弦擦嘴的当口,如此说道。
      “为何?”朱玉弦诧异道,“自从你高热之后,好似变了个人,你莫不是忘了,我母亲是南徐人。你如何能忍得与我同组?”
      李剪草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在听见“南徐”二字时的厌恶之情。她以说话打岔:“可你母亲早就去世了,不是么?”
      朱玉弦神色如常,甚至端了茶盏饮茶,后道:“这倒是。她早在我十岁那年便去了。”李剪草啊李剪草,你倒是不屑掩饰,能让我也看得清楚些。可从小到大,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能忍到最后的。罢了,倒也不差你一个。
      “那便是了。我今日就去寻林老学。”
      “但他未必听了你的,纵然你是武学奇才,说到底,只不过小小队员而已。”
      “这你倒不必再管。”李剪草端了托盘起身,“我先走了,晚上再见吧。”

      朱玉弦看着她走出膳堂之后,才顶着身后的籍籍人言缓缓站起身。
      真好啊,仗着自己武术超群,又有个贡生小弟,就能直呼队长大名,做了错事不被赶出去,一场高热就得众人宽宥……
      这万岱,真是无常。更深人静之时,欲死的念头同我若即若离,可人人总是只瞧得见我那早死了的南徐母亲。
      母亲,你何苦来,把我生下来,自己苦,留我也苦。

      朱玉弦把托盘交给大娘,轻道一声谢,飘出膳堂,往她如今的组员身边去了。膳堂不远处,为了迎接总队的巡查,有两组被单独拨出来的队员正在给队里各处建筑补漆上色,修缮屋顶和桌椅板凳。叮叮当当的声音和吆喝声不绝于耳,朱玉弦眯着眼睛看,正好看见有个同寅用绿色涂料蹲在墙角画小草。
      朱玉弦转过脸,跟着组员往外走。
      日光澄澈,外出做工的至学道的邻里街坊的花草等着浇水。

      “进。”
      还是那高高的文书状纸堆出来的墙,半白了头发的林老学只能露出一小截蓬乱的发髻。李剪草从“平安是福”的牌匾下跨进门,张口就是:“林队长,我想同朱玉弦队员一组巡逻。”
      林老学头都不抬,只声音从书墙后面传过来:“为何?”
      “她夜值上得多,我也想多上夜值。”
      “这又为何?”
      李剪草的语气放缓了些:“我之前喝酒误事,犯下大错,还没有受到丝毫处罚,不配每天上日值。日间队内队外人多,邻里街坊见我多有议论顾忌,我去上夜值,于人于己都好些。”

      林老学这才抬了头,从书墙后面站起来。他啃着毛笔尾端,打量李剪草那真诚但隐约透着诡异的神色:“当真?仅此而已?”
      李剪草谦逊地拱手道:“仅此而已。”
      林老学思忖片刻,点了头:“那便如此吧。我现给你写了字条去,你找陈副队。”

      李剪草拿着字条,刚出正厅就看见站在二堂门口,拿着黄绸子绑人手掌的陈副队。陈副队也瞥见了她,慌得黄绸子没绑好就松手要跑,被李剪草紧跑几步堵个正着。刚吵完架的两个队员见势不好,手牵手溜了。

      “陈副队。”
      陈副队捏紧拳头,打个寒战:“何,何事?”
      李剪草双手递上字条:“林队长让我把这字条交给陈副队。”
      陈副队接了,匆匆扫了一眼就攥着字条转身去他们副队办公的副事厅,丢下一句:“在门口等着即可,差人给你送出来。”
      李剪草坐在墙边,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等了约一盏茶的工夫,牍员就拿着一张连史纸出来了。她跳起来拍拍屁股,过去接了。

      李剪草果然成了朱玉弦的那一组的,日程上看,夜值的天数甚至比她还多些。估计是林老学心里也不乐意她去上日值,故意如此。
      她满意地收起文书,迈步向后院走,眼见着四周无人,便进屋换了便服,拿了些银钱,一套换洗的衣服并一些杂物,统共包成一个包袱。收拾完毕,刚刚才在“将首”面前承认错误的李剪草就翻墙跳出了维安队。

      她到没有去太学拿回自己的长枪,依着现在的情景看,她也明白确实是把它放在白试玉那会好些。李剪草向着和太学相反的方向走,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破烂小巷,小巷的石板路上全是腌臜东西,半是污水半是木屑。就连两侧房屋的外墙也都是黑乎乎的,爬满苔藓。
      李剪草不在乎,官靴实打实地踩在地上,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破烂门。
      来应门的是个幼学孩童,见是之前来巡逻过的李剪草,便脆生生地问她:“维安队这会子来做什么?”
      “我找你师父。有活儿。”
      小孩歪了头,伸出手。李剪草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掏出一小袋饴糖塞进他手里。
      “刚买的。”她道。
      小孩打开袋子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满意地咂咂嘴,把糖袋子揣在怀里。他这才道:“跟我来吧。”

      两人进了门,顺着黑乎乎的走廊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天井处,地上摊的全是纸张泛黄的老书。
      小孩停住了脚:“你在这等着,我去喊师父来,注意着点,这些书可踩不得。”
      小孩去了,很快就领了一个黑壮的妇人出来。妇人一边走一边低头用粗短的双手拍打着身上的木屑,她见着李剪草,手也不停,木屑在两人中间飞得猖狂。

      “有什么活儿要做?”她抬首,露出鹰一般有神的双眸。
      李剪草轻声道:“孔明锁。我要亲自做。”
      “成,给几日?”
      “九日,九日之内,必要教我做出来。”
      妇人上下扫了李剪草一眼,目光在她腰间那和田玉带上停留一瞬。
      “太赶了些。我要是亲做,也许赶得及,但若是教你……”
      李剪草从包袱掏出一块银子塞进妇人手里:“我早就听闻杨木娘子木工是长京第一,这点小事想必难不倒娘子吧。在下不才,但是个习武之人,惯会吃苦耐劳的,娘子看,这锁……”

      李剪草在前世同这娘子打过交道,千秋枪的内枪就是从她做的。杨木娘子什么都好,就是见钱眼开,前世也是因为钱丧了命。李剪草如今给了她二两,不信她不接。

      妇人一拿着银子就掂出了斤两,当即就松了口:“罢罢罢,既然如此,我接了这活计就是了。只是你何时能来我这做工呢?”
      “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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