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欲染》苏柯贝

24、第 24 章

　　“凭什么！”
　　“我问你！到底凭什么！”

　　剧烈的敲击声。
　　工作人员们默契地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桌子被拍得砰砰作响。

　　“凭什么！我该是第一！我才该是第一！！！”
　　新人部部长没有退后，他依然坐着。
　　他皱着眉。
　　脸上清楚写着不耐烦：“凭什么是你？这是你身为练习生应该做到的！你没有任何突破，没有任何亮眼的表现！平平无奇！”

　　“我技巧第一啊！我实力第一啊！”
　　“公司不是慈善家！”
　　部长扇了她的头。
　　方蒙震惊地捂住了嘴，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年你已经虚26了吧？你自己觉得你还有什么优势？”部长字字锥心，“这么多年了，也把你放出去试过水，你有讨论度吗？你有粉丝吗？你引起过半点水花吗？”
　　“我实力好啊，我考核一直都是第一！”
　　“实力可以练出来！”

　　好残忍......
　　方蒙觉得自己无所适从。
　　她呼吸急促。
　　无法在这样的状况里还能做好表情。

　　“26岁，没人气没资源没人脉。”
　　部长好像是在看什么特别好笑的事，他的嘲笑藏都藏不住。
　　“你是觉得你实力好到无可替代万人羡慕，还是说你的脸蛋能比妹妹们更青春？”
　　“你要是真那么好，为什么大家不喜欢你？”

　　“尹林，你老了。”
　　他苦口婆心道。

　　最后一根稻草。
　　方蒙看着这位超级大前辈瘫倒在地上。
　　她捂着耳朵。
　　满眼血红。

　　“那为什么之前不淘汰我？小组表演为什么还要我参加？”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随着她的痛苦不断落下，“你们可以告诉我啊？可以直接说啊？为什么不讲呢？”
　　部长的姿态依旧高傲。
　　他睥睨着眼前几近崩溃的练习生。
　　丝毫没有半点怜悯。
　　他清清嗓子，翘起二郎腿：“公司讲究人道主义，况且也没有人说你一定出不了道。万一呢，对吧？”

　　万一......
　　好一个万一......
　　别说是尹林本人，哪怕是听着的其他练习生。
　　也都深切感受到了这份痛楚。
　　他们都在拼一个并不能确定的未来。

　　“我十三岁进公司，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十二年了。”
　　尹林匍匐在地上。
　　方蒙忍不住想要去扶，却被身旁的巴巴拉和朱迪思拦下。就连远处的李逸之，也用眼神阻止她上前。

　　“我进过三次出道组。15岁在最终确定时被刷下，说我年纪太小，其他姐姐都20左右我不合适。18岁，公司变动直接与外面公司合作，用了他们的练习生......”尹林一边回忆眼泪一边不断涌出。
　　她已经泣不成声。

　　“22岁，22岁我连定妆照都拍了，结果在出道前一个月......”
　　“出道前一个月，空降两个。”
　　“明明是7人组，就踢了我一个，变成8人......为什么不能是9人呢？为什么偏偏就我被换下去了呢？”

　　大家都沉默着。
　　进了三次出道组，次次都被各种理由刷下。
　　这样的感觉。
　　不用想也知道会是多大的打击。

　　“这些我都能理解，人各有命。”
　　尹林在胳膊上狠狠擦拭了眼泪。
　　她站起身。
　　看着依旧不耐烦的部长，她眼底透出几分苍凉：“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22岁以后我已经想走了，是你们劝说我留下。到今年我又想走，也是你们说还会有出道组。你们费尽心思挽留了我三年，现在却一脚把我踢开。”

　　“这是你自愿的。”
　　部长很不理解。
　　一个双向选择，怎么就让这个练习生歪曲成这样。
　　“留你是觉得可能下一个你会合适，这也成了公司的错了？”

　　“那我现在还合适吗？”
　　尹林闭上了眼。

　　部长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真的觉得她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聪明人这个时候就该认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
　　“你都26了，你自己怎么看呢？”

　　方蒙抬眼又落下。
　　26，一直在和尹林讲26。
　　打压她，让她焦虑，说得体面其实让她自动退出。
　　这一套，她可太熟悉了。

　　尹林苦笑出声：“没机会了。”
　　真是好一派单纯的表演。
　　“不是公司故意放弃你，是确实在这儿了。”部长听了她的回答露出了欣慰的笑，“不给你第一不是打击你，而是希望你可以更好。你自己也清楚的嘛！现在你要想出头就要比别人付出百倍的努力！”
　　他说着，眼睛还瞥到了方蒙她们身上。

　　“你看看，只比你小几岁的巴巴拉、朱迪思......”
　　“还有那个刚来不久的方蒙！”
　　部长的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她们现在确实比你小一些，和其他年龄更小的差距也小些！她们和其他人还能组一组，你现在只能做队长照顾大家。”

　　想吐。
　　方蒙现在是非常非常讨厌这个部长。
　　之前没见过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一见。
　　当真是恶心的慌。
　　尹林说的没错，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比不上明明已经看不上她了却还空吊着不让走。

　　她不敢想这个年尹林是怎样过的。
　　怀抱着希望一日又一日练习，水平也依然维持着和以前一样的高水准。
　　年后开开心心过来。
　　结果就因为公司不看好，连第一的名头都不给了。

　　“你应该春节前告诉我的。”
　　尹林很清醒，她不会再信这些人的糖衣炮弹。
　　“小组表演多重要所有人都清楚。我不是第一，还被塞到了中下，这样的评价我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进出道组。你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在一次次内耗中自己离开。”
　　“你错了！公司不会剥夺任何一个练习生的梦想！”
　　部长竖起了眉毛。
　　一个练习生，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别装好人。”
　　“既然公司也不打算用我，那我走人就是。”
　　尹林已经平复好了情绪。

　　其实她早有预感，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极其渺茫，但她就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她的实力好。
　　她的评价一直都是第一。
　　公司会看她一眼的......
　　全都是放屁。

　　她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留下众人还在原地面面相觑。

　　“行了，热闹看够了就回去！”
　　部长有些觉得丢了面子。
　　尹林说走就走，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留。
　　他只能看着她离开。
　　这是面对领导的态度吗！

　　“小组表演都已经结束，希望你们后面更加努力。我以个人名义再次祝贺巴巴拉组获得小组第一，朱迪思获得个人第一。方蒙组进步最大，也值得表扬！”
　　他扬扬头，颇有派头地鼓了鼓掌。
　　“男生们要努力了啊！这次输的丢不丢人！”

　　男练习生们都垂着头。
　　私底下却在暗自较劲。

　　方蒙听李逸之说过，女生这里自由组队。
　　男生那边却是捆绑分成了几组。
　　要淘汰，就是一起被淘汰。
　　除非公司指名，不然他们没有任何变动成员的权利。

　　正因为这样的分组。
　　导致了男生中间的矛盾日益加大。
　　争吵愈发激烈。

　　“哦！对了！”
　　部长的脚都已经迈出了门。
　　他又转头向新人管理组的组长吩咐：“女生里将朱迪思、巴巴拉还有方蒙三个人固定组合，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她们三个人都是一组，其他人酌情添加。”

　　方蒙瞬间一惊。
　　将她们三个人捆绑，那不就是和男生那边一样？

　　“方蒙，现在你可以回c练习室了，放心吧！好好练习！”
　　部长看着她们三人，心中满意。

　　这是要筹备出道组了。
　　所有人都明白。
　　原以为被下到a组怎么着都可以受关注少些。
　　一句话又把她叫了回来。

　　巴巴拉和朱迪思看向彼此的眼神中有些复杂。
　　她们互相看了好久。
　　最后才认命似的松了下来。
　　她们拉着手走到方蒙身边，一起抱着她。

　　她宁愿是尹林。
　　方蒙心中过不去这道坎。
　　她清楚和她无关，但看了尹林之前也被反复选择又放弃后。
　　她无法直视现在哈金给她的这份“偏宠”。
　　尹林之前一直都有机会。
　　是她们来了，才让公司有了其他的想法。

　　她成了既得利益者。
　　她踩在了前辈的血泪上前进。
　　她厌恶部长前面的所有说辞，厌恶这样的权衡利弊、再三比较。

　　方蒙当初就是被这样从剧团里赶出来。
　　她没有怪过顶替她的新人。
　　可如今她是那个新人。
　　她却没有办法轻易地忽视掉尹林。

　　“我们三个，以后要一起努力、好好相处。”朱迪思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按照以往的惯例，固定几个人实际就是开始考虑出道人选搭配。这个时候出的事最多，受到的关注也最多。你下来，别人就有可能下去。”
　　她们互相搂着。
　　心思都不算安宁。
　　“现在我们是队友，我们必须相互扶持。”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离开。
　　每一位离开前。
　　都会在方蒙她们身上停留数秒。
　　有的含着愤怒、有的含着不解、有的含着好奇......

　　李逸之走了过来。
　　他的眼里闪着欣慰，但方蒙却并不开心。
　　“恭喜你，方蒙。”
　　他比自己赢还要高兴。
　　“我们的梦想终于可以看见前行的道路了，我们离梦想又近了一步。”他就知道，方蒙不会输给任何人，她一定行。

　　“我想去看看尹林。”
　　方蒙抬头，她不像李逸之预想的那般。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
　　眼底盛满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