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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双生(9) ...

  •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月,八月中旬,梅江的暑气一点没降,反而回升了不少。

      走在路上,整个人像是处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热气散不出去,周围没有一丝风,连两边的行道树都蔫儿着叶子,软趴趴的没有一点精神。

      半夜十二点,刁宁给江忆安发消息:“最近在忙什么呢,也不回我消息。”

      昏暗的网吧内,全是带着耳机噼里啪啦打键盘和鼠标咔哒咔哒的声音。

      桌上有人吃剩下的方便面散发着油腻的荤腥,兼职的大学生走过来用抹布擦干净将垃圾收走,角落里蟑螂闻风而动,躲进主机下的犄角旮旯。

      黑色皮质沙发上油光锃亮,不知有多少人坐过,墙角几台老式空调机吹风时发出呼呼的响声,夹杂着叶片嘎吱嘎着的声音,也解决不了网吧内的燥热。

      江忆安坐在一台电脑前,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字,眼前黑色的页面将她的面容映得有些暗。

      她看了一眼桌边亮起的手机,犹豫半秒,随即转过头继续在键盘上打字。

      见人没回应,刁宁有些生气,又发来一句:“你收到了没有啊,倒是回我一声。”

      江忆安这才无奈暂停打字,在电脑上简短回了三个字:“拿到了。”

      那边秒回:“你到底在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江忆安看了一眼,没回,转头继续打字。

      刁宁怒了:“江忆安,你好样的,有本事永远也别回我消息!”

      江忆安把手机扣过去,能想象到刁宁咬牙切齿的样子,但她现在有事,没空搭理她。

      ……

      凌晨三点,购买的上网时间到了,江忆安站起身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前台一块光滑的镜面时,她看到自己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仅一眼,在苍白的皮肤下就显得格外明显,活像熬了几天夜,被榨干身体。

      身边的人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里通宵好几天,大脑察觉不到身体的状况,状态反而更加亢奋。

      其实,她天生觉少,但是皮肤很敏感,整天熬到这么晚,没有黑眼圈才怪。

      回去后,她用极快的时间洗了澡和衣服,然后躺在床上回复刁宁的消息。

      江忆安:别生气了,我刚刚有事,现在道歉。

      那边刁宁还没睡,看到江忆安发来的消息,她刚想说,你这道歉也太敷衍了,不过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还敢不敢不回我的消息。

      结果,那边又发来一句:快递拿到了,但是还没拆,你说我打算什么时候给姐姐看,就这么给她吗?

      刁宁:“……”好啊,这是有求于她才好好和她说话。
      她幽幽打字过去:“你不是都说不去找人家了嘛,怎么还要去,你这是不守信。”

      江忆安:我没说不去找她,只是说不经常过去。

      刁宁哼了一声:就知道你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江忆安打了一个呵欠:那你先想着,我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刁宁手机键盘劈里啪啦不停地发出音效: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因为你熬夜到现在。

      江忆安不觉得丝毫愧疚:行,那有空请你吃饭,我真的得睡了。

      刁宁一摔手机,她真的是没法跟她好好聊天了!

      ……

      第二天,江忆安起床的时候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打开手机看到刁宁凌晨给她发了消息:我看许一姐姐现在也不讨厌你,你藏了这么久都没告诉她,如果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生气,到时候你俩的关系嘎吧一下又要完,所以现在怎么说是关键,你等我再想想,不着急。

      江忆安回了一句“知道了,谢谢”,然后洗漱去上班。

      将近一年的搬家工作接近尾声,最近各地大雨连绵,常常搬了一半就开始毫无预兆地下大雨。

      江忆安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上滚落的雨水汇聚成一小股水流从车头落下去,手指搭在膝盖上不间断地敲着。

      晚上,她回到家,见地板上返潮,地面湿漉漉的有些滑,连被子也几乎能挤出水来的程度。

      她赶忙从纸箱里拿出那个快递文件袋,自从拿到后一直没有拆开,因为放了干燥剂,所以只有一点点潮湿的感觉。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以为又是刁宁发来的消息。

      结果点开一看,是好久不联系的云稚。

      云稚:最近和依依怎么样,我这几天太忙了,在调研,一直没有关注你们俩。

      江忆安将文件袋夹在胳膊下回复:挺好的,怎么了?

      云稚:是这样,你这几天送依依回家的时候小心点,昨天我同学说云锦小区出了一桩杀人案,就挨着依依的小区,凶手还没被抓到,说不定躲在附近。

      江忆安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抓着手机立刻往外跑。

      云稚所说的同学是乐时秋,云锦小区是她上次搬家被许一发现的小区,而这座小区就在许一租的房子附近。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门,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后,才有时间回复云稚,而江忆安刚要打字,这时才发现文件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攥在手里。

      精心呵护的一角有些发皱,她不可能扔了,但又阻碍她行动,于是当机立断,将文件袋用力对折,塞进了裤子口袋。

      接着她给云稚发消息:这几天忙一直没去,我现在去看看。

      那边听到她这句话才紧张起来:我以为依依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没回我的消息,你快去看看,我们学校离这边有点远,到了跟我说一声。

      尽管心里知道不可能这么巧,而且许一一向不加班,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家,但手还是有些止不住地发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离许一的小区还有些距离,坐在后座上好一会,江忆安才反应过来给她打个电话。

      手指有些不听话地点开通话,看着上面的按键,她下意识按了心中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11位数字。

      “嘟——”

      “嘟——”

      “嘟——”

      在一声声如同救护车般急促的响声里,她用力握着手机放到耳边,一边注意着路况,连呼吸也变轻了许多。

      “嘟——”

      十几秒后,手机自动挂断,屏幕上显示着五个字:对方无应答。

      如同云稚所说,许一没有回消息,也没有接电话。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至少不是关机。

      路灯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脸上,江忆安对着前面的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再开快一点?”

      司机回答:“小姑娘,有急事啊?”

      江忆安看了一眼手机,再次被挂断。
      心不在焉地回道:“救人。”

      司机一听,没多问,车速也在一点点加快,车里的收音机正巧放着关于云锦小区发生凶杀案的报道。

      “师傅,”江忆安看着司机导航的路线,“可以绕路吗,不要走雪松巷,从前面的红绿灯左拐,走长江路。”

      雪松巷那边是个小型商业街,晚上七点到凌晨都堵车,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好,”司机说,“不过,走远路要加钱的。”

      江忆安:“没问题。”

      ……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在最普通且无望的一次复播中,那边毫无预兆地接通了。

      “喂。”

      江忆安心头猛地一跳,许一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对劲。

      “你在家里吧,我坐上电梯了,你出来接我一下吧。”

      江忆安在心底骂了一声,不会这么巧吧,她算着离小区的距离,冷静地问:“姐姐,是不是有人跟踪你?”

      那边立刻回过来:“是啊,你来走廊上接我吧,我快到了。”

      江忆安彻底慌了:“姐姐,你等我,我马上就到,不要出电梯,楼道里没有摄像头,紧急按钮按了没,那边有人接电话吗,如果没有,试试按一下其它楼层拖延一下时间,不要激怒他……”

      ……

      可是,许一绝望地想,电梯快要到了。

      今天晚上因为要加班,她就把铃声给关了,回来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公司群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她上了电梯。

      而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后的人没有按电梯楼层,可是她不记得同楼层有这样一个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看着就不像好人。

      眼看着数字从“2”变成“3”,她急中生智按了一下四楼。

      “叮——”
      电梯门在四楼打开,没有人上来,走廊里的感应灯也没有亮起,一片昏暗。

      外面一阵风吹进来,她不自觉缩紧了身体。

      如果这个时候冲出去,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救自己,或许来不及跑到别人家求救就被捂住口鼻拉到楼梯间。

      她借着电梯上的镜子打量着男人的身形,恐怕真的逃不了。

      眼看电梯门关上,她着急按下了紧急按钮。

      下一秒,突兀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电梯内响起,许一被吓了一跳,而她身后的人也被吓到了,胳膊一动,身上的衣服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毒蛇吐着蛇信子缓缓朝她走来。

      许一汗毛倒竖,电话铃声在耳边一直响着,可是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安静狭窄的环境里,紧张的神经被一点点放大,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攥紧拳头,一只手去拿包里的簪子。

      簪子上的细薄花瓣陷进肉里,她恍然未觉,注意力几乎全部在警惕着身后男人的动作。

      屏幕上的数字由“4”跳到“5”,身后的男人开始有了动作。

      许一头皮发紧,感觉背后一阵阴凉,全身汗毛立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叮——”
      霎时听到电梯的声音,她的心脏猛地一颤,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她身后。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的感应灯亮了,气喘吁吁的少女拿着一根棒球棍站在门外。

      头顶的灯光将她的轮廓照得格外柔和,仿佛镀了一层金灿灿的阳光。

      看到那张面容,身后的阴冷一瞬间被驱散,还没反应过来,有人率先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了这座冰冷的电梯。

      男人抬起头,一双盛怒的眼眸盯着她,放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在拿出什么东西。

      江忆安攥紧棒球棍,阴沉地盯着男人。

      像是动物狩猎般,气氛陷入凝固,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的动作,谁都没有动。

      僵持几秒,电梯门缓缓关上,男人依旧没有出来。

      而就当她以为对方要走的时候,却发现电梯的数字根本没有动,还停留在五楼。

      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姐姐,你先去开门。”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两只脚换了一个站位。

      许一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们现在一起回去,回去就没事了。”

      江忆安紧紧盯着电梯口:“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不会看错,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个亡命之徒,或者是自己不想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开门需要时间,姐姐先去,我一会就到,不会跟这种人死磕的。”

      许一不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我们先回去好吗?”

      江忆安没说话。
      等会慌乱的情况下,她需要先保证许一的安全。

      许一见自己劝不动她,只能拖着惊慌不定的脚步去开门。

      男人似乎仍然有些不甘心,人刚走,电梯门再次打开。

      走廊里的感应灯随着许一的离开再次亮起。

      江忆安眯了眯眼,余光瞥见房间门已经打开。

      男人手里拿着水果刀,见她还守在门口,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江忆安拦在电梯前,缓缓抬起手里的棒球棍,眸光一凛,手中动作蓄势待发。
      她要解决的不是这个人,而是男人跟踪许一这件事。

      这种事,她一向熟。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上衣灰色裤子,袖口黏着不明的液体,干涸之后在上面留下一圈明显的白边,因为长期没有清洗,以至于整个电梯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
      他握着刀子的手很粗糙,头发也有些乱,戴着口罩的脸颊微微凹陷,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球。

      江忆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外强中干,更何况还没有她高。

      这时,许一拿着一把菜刀从房间里冲出来,没有过来,只是站在远处举着刀以示威慑。

      江忆安眉头微皱,一秒回神,注意力重新收回来。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巡视,似乎在做着考量。
      女孩身穿黑色背心,手持一个银色棒球棍,因为太过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而显得越发明显,一双修长的腿藏在宽松的灰色工装裤下,隐隐发力。

      江忆安也毫不掩饰地同样打量回去。

      漫长的十几秒后,最终,男人放开按钮。
      电梯门再次关上。

      这次江忆安不敢放松,亲眼看到电梯下到一楼,迟迟没有再上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回头去检查许一的情况。

      许一摇摇头:“我没——”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轻柔但不可抗拒的力道带着她跌进一个久违的怀抱里。

      身前暖烘烘的,江忆安比她高,却低下头依偎在她的肩头,凌乱的头发蹭着她的颈,刚刚还全身带着棱角的女孩,在此刻身体化为如水般的拥抱。

      “姐姐,幸亏我来得及时……”女孩用不同以往柔和的声线委屈地在她耳边呢喃。

      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紧靠在一起,她第一次感受着对方胸腔带着强劲生命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似乎要将她整个身体震麻。

      莫名的,她没有挣脱开江忆安的怀抱,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失去力量,任由自己靠在女孩怀里。

      夜色微凉,五楼的风透过花砖的缝隙吹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些贪恋身前发烫、发热的感觉。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下一秒,一个极淡的吻落在上面,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蹭了蹭,来不及反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蓦地,她看着眼前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不知为何,心脏毫无征兆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好、好了没有……”她用手肘推了推江忆安的腰,没推开,“我没事,该放开我了……”

      这次,江忆安很听话,借着月光看了一会,才不舍地退开。

      许一看着她,脸颊有些热,却没有躲开,突然“扑哧”一笑,忍不住抬起手抚平她头顶炸毛的头发:“这么不注意形象?”

      因为刚刚跑得太快,江忆安的双唇有些苍白,脸颊上一抹红也没有恢复。
      她抬起手摸了摸被许一碰过的地方:“我在姐姐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不过,”她看着她,“姐姐最近吃得不好吗,怎么感觉瘦了?”

      明知故问,许一在心中腹诽,然后开始狡辩:“我自己吃得很好,而且也没瘦。”

      江忆安目光狡黠:“确定?”
      随即有些欠打地说:“我刚刚抱你的时候发现了,就是比以前瘦了,这段时间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你、你这是——”
      许一这才意识到江忆安刚刚借着拥抱在干坏事,颈侧被吻的地方存在感太过明显,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和上次一样生气,反而有些羞赧。

      江忆安走近一步,看着她,勾了勾唇角:“这是什么?”

      许一看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耍、流、氓!”

      江忆安看向外面的树影,轻轻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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