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私有制》肆月卯兔

65、第 65 章

　　沈禹卿知道，是夏蕊蕊来了。
　　他还以为她不会来的。
　　夏蕊蕊向来喜欢逃避，尤其是关键节点，每次他向她走近一步，她就会退一步。
　　他见她没来看他，还以为这次她也要后退。
　　其实，这次他是希望她往后退的，他不想她看到他这么狼狈，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但心里对她的挂念，还是超过了自尊。
　　沈禹卿朝着夏蕊蕊的方向，问得很平静：“你有受伤吗？”
　　他没有问她早上为什么没有来看他，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心里也害怕听到答案。
　　因此他只是问了她有没有受伤，明明他早在顾子衿的口中，便得知了答案，但他还是明知故问。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夏蕊蕊原本已经调整好的情绪，再次变得起伏不定。
　　她忍住鼻尖的酸意，摇了摇头。
　　摇完头才意识到他看不到，她觉得窒息般的难受：“没有，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沈禹卿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到她的声音也觉得心里苦涩难说，像是没话找话般：“你怎么来了？”
　　他刚一问出口，突然就想起了和夏蕊蕊在医院重逢那天的记忆。
　　当时她要做痔疮手术，他听信了顾子衿的撺掇，还以为夏蕊蕊怎么了，带着花去探病。
　　他留下来照顾她，却被她问什么时候走。
　　现在想来，当初的夏蕊蕊倒也不是不欢迎他，只是窘迫居多，觉得他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如今他没话找话，同样也是出于难堪。
　　对面，夏蕊蕊忍住哭音，故意插科打诨道：“我怕你太想我了，就来了。”
　　的确是想她，想她是不是安好，但现在不想让她见到自己也是真的。
　　沈禹卿轻笑，觉得命运这个东西着实讽刺。
　　当他费力向夏蕊蕊讨要爱的时候，她一直逃避，现在她爱他了，他却想逃了。
　　他当初一直无比困惑，他不明白夏蕊蕊为什么明明也喜欢他，却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
　　现在当他处于这种狼狈不堪的境遇时，这么多年的困惑竟也解开了，像是豁然开朗一般。
　　在他看来的区区抑郁症，对于夏蕊蕊来说，却是有可能会拖累他的病。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害怕恐惧又自卑，虽然真的喜欢对方，却也真心地希望对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当他可以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时，他却要亲手推开她了。
　　在夏蕊蕊最爱他的时候。
　　沈禹卿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起码他会是夏蕊蕊的白月光，永远怀念。
　　哪怕日后他们会永不相见。
　　沈禹卿觉得，这是一个对他们两人都好的决定，至少他是绝对忍受不了，自己在她面前狼狈不堪的。
　　在谁的面前都可以，唯独夏蕊蕊不可以，因为他爱她。
　　像是独自下了某种决心，沈禹卿凭借着声音看向她：“夏蕊蕊，我们分手吧。”
　　‘你去找一个更好的人。至少是个看得见的。’这话他只是在心里自嘲道。
　　夏蕊蕊没有理会他单方面的分手，忍住泪意权当没听到。
　　却没想到一向纵容她的人，竟然开始逼她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绝食。”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极为震惊，他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夏蕊蕊还是不理他，沈禹卿却真的开始绝食了。
　　她把午饭喂到他嘴边，他却始终不张口，就算被她强硬着塞了进去，他也都吐了出来。
　　连带着嘴里的血丝。
　　到处都是沈禹卿吐出来的饭，本来应该觉得恶心的一幕，夏蕊蕊却只觉得心疼他。
　　心痛到无法呼吸，像是被人撕碎一般疼痛，比她当初在谢师宴那天拒绝沈禹卿还要痛。
　　她求他吃饭，他却始终不说话。
　　夏蕊蕊彻底崩溃，把饭放在一旁，抱住他像是疯了一样亲他。
　　然而沈禹卿也丝毫不反抗，直到她亲到他从纱布下滑落的泪水，夏蕊蕊也彻底绝望了。
　　她死死地抱住他，声音哽塞到微微颤抖：“沈禹卿，医生说你的眼睛做了手术，不能流眼泪。”
　　她搂住他，极其温柔地吻去他的泪水，然而他的泪水却一直无声地往下流。
　　夏蕊蕊无措地用她的脸颊贴上他的脸，两人的脸颊相碰，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泪。
　　是情人水乳交融时亲密，还是两人互相袒露脆弱时的眼泪更加亲密？
　　夏蕊蕊也不知道答案，但在看到沈禹卿袒露的脆弱时，她的心却痛到了极点。
　　她用手轻轻捧住沈禹卿的脸颊，甚至想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告诉他她的心意。
　　然而他却朝她泼了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夏蕊蕊，我不喜欢你了。”
　　她明知道他说的是违心之言，却仍旧泪流满面。
　　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当时的自己有多混蛋，她明明已经决定要朝他走出那99步，然而他却临阵退缩了。
　　沈禹卿这个懦夫！
　　她在心里怒斥，却也不由得深想，当初的沈禹卿也像现在的她这般难过吗？
　　她的回避，是不是也无数次让他感到痛苦折磨？
　　夏蕊蕊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也擦干了沈禹卿的眼泪。
　　她知道沈禹卿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拽不回来的性格，终于妥协。
　　“沈禹卿，你吃完这碗饭，我们就分手。”
　　“……”
　　他没再说话，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饭。
　　他摸索着执起羹匙，慢吞吞地吃着饭。
　　明明被他折腾的只剩的半碗饭，他却吃了很久。
　　夏蕊蕊无声地看着握着空羹匙，还在机械性含住的沈禹卿，只觉得心被眼前之人撕碎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丢下一句“我走了”，就夺门而出。
　　她走后，沈禹卿走到窗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有一瞬间的迟疑，想要一跃而下算了。
　　想到夏蕊蕊的抑郁症，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会难过的。”他喃喃着，已经有些麻木。

　　*
　　夏蕊蕊在离开了医院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
　　警察那边说是张野已经抓到了，法院也已经按照刑事案件受理了。
　　但是嫌疑人提出自己有精神失常的证明，因此变得棘手了起来。
　　夏蕊蕊知道以后便找好了律师，这次去事务所就是去商谈这件案子的。
　　律师说他已经见过了嫌疑人，也看过他提供的病例，的确是真的。
　　“我们现在的思路就是要证明，这是嫌疑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下的，这样的话他就会判定要承担刑事责任。”
　　律师很冷静，还给夏蕊蕊倒了杯温水。
　　听到这里，夏蕊蕊皱起了眉头：“那如果证明不了这一点，会怎么判？”
　　黄律师用食指撑了一下眼镜：“按照以往的惯例，那可能由监护人看管，或者送到精神病医院进行医疗。”
　　夏蕊蕊被气到眼眶通红，冷静下来后，她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事务所。
　　等到从事务所离开，她还是没有回家，而是做高铁去了西京。
　　等从西京站打车到沈禹卿家，已经是晚上了。
　　沈禹卿住院不是一周两周，在拆线前，他需要一直住在医院里。
　　但他没有换洗衣物，虽然他在北颐也有两套衣服，但总归还是需要有人去一趟。
　　夏蕊蕊站在沈禹卿的公寓前，看着他家的密码锁，鼻尖没忍住又是一酸。
　　他家的密码是0218，她的生日。
　　上次她在送醉酒的他回家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时还觉得他病得不轻，现在却觉得是她病得不轻。
　　如果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不会一次次地推开他，然而世事没有如果二字，更没有早知道。
　　夏蕊蕊脱了鞋就直奔卧室，她原本只是过来取些他的衣物，却在途径他的书房时改变了想法。
　　她想要窥探一下他的过往，她想知道在他们没有联系的这些年里，他的经历。
　　然而她刚进书房就彻底愣住了，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某人。
　　书架的上层放着几个奖杯，似乎是他电竞比赛得到的奖牌。
　　但让她震惊的却不是那些，而是书架上最中间的一个透明展示柜。
　　那个展示柜外面的玻璃锃亮，就连里面也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极为重视。
　　但偌大的一个展示柜里，放的东西却屈指可数，而且看起来都和夏蕊蕊有关。
　　她先是诧异，接着便是有些好笑。
　　她打开玻璃，拿起其中的一张拍立得细细地看，似乎是她和沈禹卿在西餐厅拍的。
　　好像已经是大半年前发生的事了，却又像是昨天才发生。
　　当时因为她和护士小姐姐的一句戏言，说沈禹卿喜欢男人，结果却被蹲守在医院的娱记信以为真，还送上了热搜。
　　当时的标题她都还记得，似乎是——
　　《‘孤独的狼’医院深夜夜会佳人，究竟是男性友人，还是心中的白月光！》
　　夏蕊蕊经过沈清梨提醒，才知道这件事，买了零食去他家道歉，他却说让她赔罪请客。
　　约的就是这家餐厅，这张拍立得就是当时的侍者给他们拍的。
　　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把拍立得放回去，拿起一旁两面都是猫咪卡贴的卡。
　　时间太过久远，她都有些没认出来这是什么。
　　直到一面的卡贴因为失去黏性掉落，她看着上面沈禹卿的学号，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他高中时的饭卡。
　　倒是没想到沈禹卿这么冷淡的性格，竟然还挺闷搔，还会在饭卡上贴猫咪图案的卡贴。
　　她还以为只有她喜欢贴卡贴呢，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除了那张拍立得，还有一张她和沈禹卿在高中时期的合照。
　　似乎是冬天拍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臭脸，她倒是笑得神采飞扬。
　　夏蕊蕊看着那张被塑封起来的合照，也有些感慨地自言自语：“我真是从小美到大。”
　　她刚想把玻璃门关上，却看到后面有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