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3、第二章 层冰积雪摧残（2）

　　屋外还夹杂着零零碎碎的的雪片，屋内因为置着火炉的缘故而显得温暖如春，但不知道为什么，陆诗韵总觉得心间一阵隐隐的发寒。
　　略微迟疑了一下，她起身走出暖阁，茗香赶紧将一旁架上的狐裘取下，披在她的肩上，并且细心的替她拢了拢乱发。
　　“茗香，要好好照顾这位姑娘，若是她醒了，可千万不许怠慢了人家。”
　　临出门时，陆诗韵还不忘叮嘱了一句，然后才步履优雅的走出了房门。
　　朵朵絮雪在那一道细细的窗缝上飘舞着，有的调皮的跳进窗内，却在屋内转瞬即融化了。
　　走进书房的时候，陆诗韵一眼就看到了陆老爷伫立在房中的身影，略一怔滞后，她恭敬的向那人行礼道：“诗韵见过父亲。”
　　陆老爷缓缓的回转过身，淡淡的摆了摆手，谦和的望着她，眉间有着隐隐的不忍，却依旧平静的问道：“那位姑娘如何了？”
　　“虽然还未醒，但是也无性命之忧了。”
　　她微微抬头，父亲今日和往常不一样，以前，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会最早告诉她，而今天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微蹙的眉间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令她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起来。
　　“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试探性的开口，心中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这件事是与她有关的。
　　炉火烧得很旺，不时发出细小的噼啪声。
　　许久过后，陆老爷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开口：“倘若要你放弃秦萧，你做不做得到？”
　　“父亲？！”陆诗韵饶是再怎样镇静的性子，此刻也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秦萧是陆老爷故人之子，秦家家道中落，秦家老爷与夫人先后去世，秦萧不知所终，直到十年前陆老爷才偶然将其寻回，视为亲子，又见自己唯一的爱女与他相处甚好，索性便将陆诗韵许配给了他。
　　陆老爷缓缓道：“爹知道你和萧儿之间的感情，这件事情很为难你，但是韵儿，这一次爹真的没有旁的办法。”

　　雪已经停了下来，但整个世界仍然是一片银白。
　　陆诗韵静静的坐在回廊上，出神的望着院中被大雪压弯的花枝，银白的狐裘几乎和廊外的积雪融为一体，叫人不走近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究竟是雪还是狐裘。
　　从小到大，她向往的便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嫁给自己所爱的人，逍遥山水之间，即使荆钗布衣，也心甘情愿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但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她也不能做到吗？
　　明年开春的选秀，本来与她无关，偏偏暮州缺了一人，因她美名，州府便找上了她，不顾她已有婚约的身份，要将她凑足人数，一起送入宫去。
　　慕朝官府为尊，商人为贱，而且陆府也到底不是权势一方的家族，得罪不起官府，倘若她不去，等待陆府的命运便是抄家。
　　她不能那么自私，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生的心血付之一炬，不能拿整个陆府的命运去换取她一个人的幸福，所以她别无选择。

　　桑妤歌是在一阵梅花的清香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的瞬间，她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小暖阁，一束腊梅随意的插在一直青花瓷瓶中，方才的香味就是自这花传来的。
　　她将房中打量了一番，梅香中隐隐的胭脂香令她笑了笑，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她记得暴风雪的晚上，寒症复发，昏迷前隐隐记得自己是倒在某户富人家的门前，看样子，她是被这家人救了。
　　她起步走出暖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精致的绣架，只是上面并未放置绣品，想来是由于天寒，所以才收了起来。
　　视线一转，她看到一名白衣女子静静的坐在檀木书案前，正执笔写着什么。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虽不是绝色倾城，但身上却透着一种卓然不群的气质，让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忽然感到一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陆诗韵缓缓抬头。
　　那人乌发轻挽，纤尘素衣，容颜如雪，未染半分脂粉，不饰丝毫丝毫珠玉，素清到了极致，却光华照人，那般风貌世间无双。
　　陆诗韵一时之间有些微微发怔，听她淡淡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
　　淡然宁静的声音，似乎让陆诗韵感到了些许的防备之意，但对上她淡漠的双眸，却又找不到丝毫防备的影子，她心下怔了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遂笑意吟吟的起身：“我是陆府的小姐诗韵，昨夜风雪凛冽，你寒症发作，晕倒在我家门外，是府里的老管家发现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寒症发作？”
　　桑妤歌有些错愕，她的寒症是自母体带来的，多年来虽然府中有医术过人的于叔照料，但也始终无法根治，遂只能由着去了。这寒症在寒季发作，且症状不明显，一般医术不精的大夫根本不易察觉，想如今竟由一名闺阁小姐给诊断了出来，这不能不让她觉得惊讶。
　　陆诗韵微微一笑，将笔放下，起身向一旁燃着的火炉走去，一面收拾着炉上的药盅，一面说道：“我家以医馆药铺为业，我爹也从便授了些医术与我，见你脉象与冻伤者不同，所以才猜想你患的是寒症。”
　　桑妤歌禁不住眸光一闪，有些惊奇的望着她，虽然是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倒也看得出是一位颇有见解的女子。
　　陆诗韵将倒在青花瓷碗中的药递给她：“把这药喝了吧，料想你半夜会醒，所以让丫鬟将药放在炉上煨着。”
　　然后，她转身走回桌边。
　　桑妤歌望着她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药碗，最终倒也将药喝了，放下碗，向她走去：“我姓桑，桑妤歌。”
　　“原来是桑姑娘。”陆诗韵了然一笑，缓缓说道，吐气呵兰：“寒症不易根治，现在外面天寒地冻，桑姑娘这几天还是就留在府中吧，等过些时日天气变暖再做打算。”
　　“多谢。”
　　桑妤歌略一沉吟，望着她，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不咸不淡的答道：“今日救命之恩，妤歌他日定当报答。”
　　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寒症复发，需要一个去处，虽然不知道陆诗韵底细，不过防备些留下总好过出去招惹那些杀手，待过几日内力恢复，再自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