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33、第三十二章 晓钟声断严妆罢（2）

　　奉完茶后，奶娘领着小晨煜向她请了安。那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桑妤歌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当小晨煜坐在慕君延膝上任由他喂鹌鹑蛋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彼时的她，也像晨煜一般，坐在父亲的膝上，仰头等待着父亲将剥了皮的葡萄放进她嘴里，而娘亲，就含笑着坐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纵容。
　　鼻间一酸，她下意识的低头，抽离过去的回忆。
　　漫步于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她忍不住望向湛蓝的天空。
　　慕君延，云卿，小晨煜，他们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她，又算什么呢？
　　那样的欢笑与快乐，她此生再不会拥有。
　　太过美好的东西被生生撕碎的痛，她已经尝过，不想让更多的人去承受。
　　可是，她现在嫁入王府，一旦失败，身份曝光，不止她，整个瑞王府都将因她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不禁暗自问自己，她是不是太过残忍，先是利用陆家入宫，接着逼迫冷星辰帮她撒下弥天大谎，现在又是瑞王府。为了那个计划，她会伤害这些人吗？
　　皇宫是个危险的地方，要在那里找到暗道的入口，取回父亲所说的那件信物，无异于是在进行一场赌局。
　　成与败，谁也不知。
　　一声轻叹，惋惜的是自己，还是未知的命运。

　　凌厉的剑锋，无与争锋。
　　慕君洧得瑟得瑟的刚进瑞华园，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就直直的劈向他的面门。脸上的悠闲自若霎时被失措取代得消失殆尽，眼见宝剑就要落下，电火石光间，他一个闪身，最终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剑。
　　待他回过身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以示有惊无险，这才气呼呼的冲那个正擦拭着宝剑的白衣身影质问道：“九哥，刀剑无眼，你怎么可以对你聪明贴心的十一弟我下如此重手？”
　　慕君延头也不抬，优雅的擦拭着手中的剑刃，淡淡道：“若是连这一剑都躲不过，那你那一身的轻功岂不浪费。”
　　慕君洧自小身体不好，因此在武功修为上远远不及慕君延，但是一身轻功却是不俗，就连慕君延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那是！不是小十一我自夸，敢跟我比轻功的，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慕君洧闻听此言，骄傲的竖起一身的毛，活脱脱一只骄傲无比的孔雀。
　　慕君延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擦剑。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慕君洧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有没有什么奖赏？”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说着将剑放回剑鞘，指了指一旁大理石面地石案。
　　石案上搁着一副茶具，一盘新鲜的上好贡梨以及一碟颗粒饱满的豆子。
　　慕君洧眼睛一亮，下一瞬，慕君延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次抬眼时，慕君洧已经安然的坐在石案旁，手里兜着几粒豆子，一边吃一边笑呵呵的瞅着他。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四哥的确与匈奴的左贤王阿多木齐有来往。”
　　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慕君洧舒服的晒着太阳。
　　“阿多木齐窥视单于之位已久，此番与四哥勾结，恐怕是四哥许了他什么好处。”
　　慕君延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将剑放在案上，骨骼分明的手端起茶壶。
　　慕君延平素除却音律骑射，也煮的一手好茶。在整个皇族里，没有人煮茶比得过他，就连云卿的茶艺都是由他一手教授的。而在王府里，慕君延用的茶具茶叶都是极为讲究的。比如说他现在手上拿的茶壶，就是景元帝钦赐的白釉瓷盏，名为“玉清”，取玉若凝脂，清贵如玉之意。
　　“匈奴那边要随时警惕，必要的时候，想办法给浑诃耶单于提个醒，这个威胁自然有人代替我们除去。”
　　他说着，嘴角惯性的一勾，带着冷肃的嘲讽：“四哥决计不会想到，他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放心，这件事我早就安排好了。”
　　慕君洧得意的往嘴里丢了颗豆子，笑嘻嘻的将头凑过去：“怎么样，未雨绸缪，一碟豆子的奖赏是不是太少了？”
　　慕君延漠然的将茶倒入杯中，微微抬眼：“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话别说那么难听嘛，我只不过是想蹭顿饭而已。”
　　撇撇嘴，他坐回原位，只有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慕君延转个不停。
　　“而且，九哥家大业大，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会吃穷了你去。”
　　“孤家寡人？”慕君延眉毛一挑，抬头看向他，笑得有些诡异。
　　慕君洧暗叫不好，每次慕君延用这种眼神看他，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怜兮兮连连摆手：“九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小心点总不会坏处了去。
　　却见慕君延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淡然宁静的喝了一口，优雅似风。似乎是有意要挑起他敏感的神经，他不紧不慢的笑道：“有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上次我进宫向父皇请婚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慕君洧立即绷紧了神经。
　　“父皇说……”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近乎竖耳的模样，满意的勾勾唇：“父皇说的是，今届秀女共留下了十二个人，而这些秀女本意就是供他的几个儿子选妃。”
　　慕君洧错愕的瞪大了双眼：“父皇难道也要给我赐婚？”
　　“你说呢？”慕君延淡淡抬眼，“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未封王立妃，此次决计是不会落下你一人。所以我猜，父王不仅赐婚与你，还会把你的爵位定下。”
　　慕君洧怔然不语。
　　封王对他而言是未尝一件好事，一旦封王，就意味着他手中握有的权利更多，这样一来对他们的谋划就更加有利。只是，他随性惯了，突然要娶一个根本不了解的女子为妃，这一点上，他一瞬间实在无法接受。
　　半晌，他若有所思道：“我听说这个月底，就会决定今届秀女的去处，而几日后，就是千秋节，如果真如九哥所言，千秋节上就该有结果了。”
　　千秋节，顾名思义，就是当朝皇帝生辰，始于明氏皇朝文帝。据说当年明文帝登基后的第二十个生辰，正直突厥兵败灭亡，因此文帝大喜，在宫中大宴群臣，定当日为千秋节，群臣拜贺，国外使节也以此来贺，甘露寿酒，至此年年设宴，岁岁相袭，此后的每位皇帝登基后都已自己为千秋节，举国庆贺。
　　慕君延赞同的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你要早作准备。”
　　“我知道了。”
　　慕君洧微微颔首，忽然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新嫂子的，九哥想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