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63、第六十二章 落花流水天苍苍（2）

　　桑妤歌倚窗而立，眉目紧锁。窗外的雨簌簌而落，似不肯停息般，冲洗着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
　　漫天瓢泼般的大雨自然不适于离开。
　　只不过，阻止她今晚离开的，也许不止是雨而已。
　　从天水河回来之后，慕君祈的话一直如魔咒一样印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让她的心越揪越紧。
　　慕君祈错失泰安之行，依他的性子，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少顷又被人从屋内合上，桑妤歌回头看向正端着茶水走到桌边的月奴，忍不住问她：“依你看，要让一个人消失，最快也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
　　月奴的手停了停，在迟疑了一会儿后，无比肯定道：“刺杀。”
　　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缩，桑妤歌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若有所思。
　　刺杀的确是最快也最直接的办法，但慕君延身在泰安，身边随从高手如云，不是刺杀的最佳时机，慕君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一点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绝不会犯傻到做出如此蠢的事情。
　　而前夜的刺客，也应该是他派出的，因为一旦刺杀慕君延成功，泰安之行的人员就会更改，这一点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月奴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到她身后：“可是王爷有危险？”想起今日天水河畔慕君祈说过的话，她就觉得一阵莫名心悸。
　　“也许吧。”
　　桑妤歌轻叹一声，目光始终落在漆黑雨夜之中：“他此刻人在泰安，不是刺杀的时机，那个人不会那么蠢。所以，至少现在他是平安无事的。”
　　此后一夜无眠。
　　当天空由黑夜转向白昼的时候，肆谑了一夜的倾盆大雨也逐渐停了下来。
　　清娴清羽端来了洗漱用的水，而后便在桑妤歌的吩咐下退了出去。
　　一夜未睡，头有些昏沉，她洗了帕脸，顿感觉清醒了不少。她坐到镜前解开有些凌乱的发髻，重新给自己挽了个简单自然的发髻，只在上斜插了一直白玉发簪。
　　“咦？”清羽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语调中掩饰不住诧异与不解，“姐姐，你看，好端端的，这棵树怎么忽然枯萎了？我记得昨天还好好的啊？”
　　桑妤歌身形蓦然一僵。
　　树？
　　清娴向前看了看那株枯萎的树，不由皱了下眉：“果真如此，这倒是奇怪了。”
　　她回头看到一名杂役婢女正从廊上走过，遂叫住那名婢女：“你等一等。”
　　杂役婢女见叫住她的是清娴，不敢丝毫怠慢，赶紧小跑过来，向她行了个屈膝礼：“娴姑娘有何吩咐？”
　　清娴道：“这棵树不知为何突然枯萎，你去找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树死了，便砍了它重新移一株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婢女怯生生的应了一句，不做丝毫停留，急匆匆的便出去了。
　　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桑妤歌从屋中走出：“怎么回事？”
　　立于树旁的清娴清羽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来，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欲向她行礼，却被桑妤歌伸手止住他们的动作：“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回禀主子，不知为何，院中的树一夜之间枯萎，奴婢正在差人处理。”
　　清娴看着桑妤歌越发深沉的脸色，心底暗自奇怪时，却见她忽然快步走过去，在树旁停下。
　　昨天还是枝繁叶茂的，今日却奄奄一息，这株树枯萎得有些蹊跷。
　　……
　　咻——
　　破空而出的箭划过黑夜，深深的扎入树干……
　　……
　　寂静的小院中。
　　桑妤歌的手停留在树干上的一小处创口之上，是那晚箭插入的地方……
　　怎么可能？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慕君祈使出的手段竟然是这个！
　　她的手开始颤抖，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恍惚间听到了心破碎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般，她的眼中，她的耳中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听不到别的声音。
　　就连世界——
　　也在那一刻静止。
　　她忽然想笑……
　　可是最终她却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双渐渐酸胀的眼睑，死死的盯着那个地方。
　　她想起漫天绯红的花瓣下，他和她，皆是白衣纤尘，一琴一箫，曲音相合。
　　略带昏黄的烛光里。
　　他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她，笑着向她伸手：“走，本王带你去看星星。”
　　夜色下，眼前闪过一片一片刺目的红色，接着，在她还未反映过来的时候，一件宽大的吉服已经猝不及防的裹在了她身上。
　　“现在呢，还冷吗？”
　　“若那笑，并非出自真心，那本王，倒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笑。”
　　他缓缓回头，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似在看着天底下最好的猎物，妖娆无比：“陆妤歌，桑妤歌，又或者，本王应该叫你夏妤歌，是不是，公主殿下？”
　　“那是因为，与其任由你留在宫里，倒不如，把你牢牢的捏在手里。”
　　马蹄声渐渐靠近，渐渐清明的视线里，领头的男子，白马银鞍，一身锦衣，犹如神祗一般的脸上清冷而阴沉。
　　白马一声嘶鸣，他一把勒住缰绳，白马不爱控制地扬起头，四蹄溅起混沌的尘埃。
　　“妤歌，我输给你了。”
　　一只横空而出的手蓦然拽住了她的手腕，慕君延暗沉的眼中阴冷一片：“明明不能受冷，竟然还敢出来。”
　　“上天入地，黄泉碧落，世人都只会知道，你是我慕君延的侧妃！”
　　她正要回头望去，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直逼眼前，腰间骤然被人揽住快速闪至一边，避开了破空而来的力箭。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有些事早就注定，只是她一直没有看清。桑妤歌蓦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如果要她看着他死去，她做不到，既然如此，她又在逃避些什么呢？
　　“清娴，你告诉月奴，不论昱王殿下现在何处，让她即刻将他找来，越快越好。”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