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85、第八十四章 美人如玉剑似风（3）

　　桑妤歌的视线在他袖口隐隐若现的血迹上顿住，眉心一蹙，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撩开他的袖子。
　　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过，但还是有血渗过包扎的白纱，红得有些惊心。
　　“你怎么受伤了？”
　　她抬眼看他，担忧的拧紧了眉头。
　　他只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一边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拉起她的手向屋中走去，一边嗔怪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照顾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受凉却还是不听话的跑出来吹风。”
　　屋中果然比院里暖和了不少。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不容他拒绝的将他按坐下去，就要验看他的伤。
　　他含笑着握住她欲要拉开袖口的那只手：“太医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大碍。更何况哪有自己把自己伤成个重伤的道理？”
　　“自己？”
　　她诧异不已：“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的说了一遍，桑妤歌听完不无担忧：“那晋宁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慕君延闻言略微皱了下眉：“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和十一，只要君瑶在以后注意些安分些，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只不过……”
　　“她恐怕要抱着遗憾过一生了。”
　　桑妤歌似笑非笑地接过他未说出口的话头，肖郁虽然平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与并不爱的人相携一生，何尝不是最大的遗憾呢？
　　他若有所思地叹道：“君瑶从小到大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她认准的事情没有人改变得了，我今日若是不答应，她宁可以死相挟也要护他周全，所以她很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只希望今后不要再出些意外就好，她这一次惹得麻烦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父皇再宠她，这种事情也绝对不可能由着他。”
　　“我听姐姐说她这次回来，似乎自己定下了婚期。”她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这会不会与那个人是有关系的？毕竟她离宫这么久，发生了什么谁也知道的。”
　　他的手指顿了顿：“我也听说了，婚期就定在秋夕节之后的八月三十。”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桑妤歌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有没有去芳华园，姐姐很担心你。”
　　无论他与她再怎么亲密，但云卿始终是他们不能忽视的人。
　　慕君延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看看她？”
　　“她毕竟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你的嫡妻。”她垂下眼睑，敛去眸中那一点一闪而逝的酸涩。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与别的女子共同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亦不例外。云卿虽然从来不说，但她同为女子，又岂能不理解她心中的落寞？
　　她已经抢走了他的心，又怎能连云卿剩下的也一并抢走。
　　他的眼睛幽黑深沉，半晌，他才叹息：“阿妤，想给你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我真的有很多的无奈。”
　　两个女子，一个他只能给予尊贵的正妃身份，另一个，他却只给得起真心。
　　“我明白。”她微微颔首，正是因为明白，她才不能那么自私，“这是我们欠她的。”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见她似在疑惑自己为何还不离去，笑着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去了芳华院才来找你的。”
　　“我怎么忘了，你做事的分寸一向都拿得很准的。”她又笑了笑，温润的嘴唇便覆上了她还带着笑意的唇角。

　　乾元殿。
　　景帝坐在御案前，不愧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刺客之事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立于下首的慕君临，终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君临，今日的夜宴虽然出现了刺客，但是朕很高兴，因为朕又看到了当年的太子。”
　　他的口吻中带着许久不见的欣慰。
　　慕君临缓缓勾唇，他今日的确是担心了，可是，这些无法消除他心底的痛。他心上的痛已经慢慢侵蚀进血肉里，划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华丽而空旷的殿堂。
　　膝盖叩击着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景帝豁然睁大双眼：“你这是干什么？”
　　慕君临面上平静无波，俯首磕向地面，语气里却是不可逆转的坚定：“父皇自小培育儿臣，对儿臣寄予了厚望，就是为了让儿臣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只不过让你失望了。儿臣还知道父皇复立儿臣为太子是为了平衡当时的局势，所以今日儿臣想斗胆恳求父皇，一旦局势稳定，父皇便再废黜了儿臣的太子之位，放儿臣远走高飞！”
　　“叭——”
　　怒不可遏的景元帝腾地起身，一把执起岸上茶杯便向他掷去。
　　“混账东西！”在慕君临带领御林军冲入大殿的那一刻，他以为一切已经雨过天晴，他还是当年那个深得他心的皇太子，可是为何眨眼之间却将他的期望重新践踏至谷底？
　　眼前的这个人，俊雅出色，他最珍爱的儿子，拥有着一个合格帝君所该具备的一切，他的身上，带着他多年来的心血与苦心，可是在他赐死那个女子之后，他便抛弃了一切。
　　他甚至厌弃他从小引以为傲的太子身份。
　　慕君临的脸上依然瞧不出半分波澜，他静静地跪在原地，茶水是凉的，顺着他的衣角侵湿下来。
　　曾经的他，踌躇满志，也曾希望能够像父皇期望的一样成为君王，可是，当时间把一切变得无情，他失去的，远比他得到的还要多。
　　“儿臣让父皇失望了。”他再次俯身叩拜：“父皇多年的教养之恩，儿臣没齿难忘，恳请父皇成全儿臣！”
　　“你……”景元帝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终是颓然的坐了下来。
　　他怎么忘了，眼前的人虽是他曾经最为器重的儿子，却也最恨他。
　　因为一个前夏朝的余孽，他失去了最挚爱的儿子。
　　他不甘心，是因为他多年的努力的因着一个女子而化为泡影，当初赐死南宫刖哓时，他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是如此爱她，甚至到了不惜与他反目的地步。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