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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两清 ...

  •   谢琬颤抖着指尖接过了丹药葫芦,手微微一倾,数颗圆滚滚的黑色小药丸便滚在谢琬手心里。

      谢琬瞧着那七八颗小药丸,心道,皇帝一日服用七八颗,如今也许多日了才出事儿。

      她不过一次,就算不似皇帝一般是一点一点儿加上来的用量,也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罢。

      谢琬这般想着,心一横,便把那一小捧药丸丢进了嘴里。

      管禄站在一旁,脚步不自觉地往外挪动了半寸,目光瞥见皇帝和满屋子的太医,又谨慎地收了回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谢琬便觉得浑身发热,精神亢奋,似乎只有即刻宽衣解带,奔走呐喊,才能疏解心中这股燥热之气。

      谢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地跳,仿佛揣着一窝兔子,几乎要从她的胸口蹦出来,头也昏昏沉沉的,手脚跟着发软,仿佛马上就要栽倒在地上。

      皇帝冷眼看着谢琬,微抬手指,管禄低声应了一句,忍住把谢琬捞进自己怀里的冲动,像一个普通的奴才一般,克制地托住了谢琬的手臂。

      谢琬歪头瞥了一眼管禄,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只觉得胃里拧着劲儿地疼,想要蜷缩在什么地方。

      “皇上……”谢琬虚弱地开了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干呕的冲动,“嫔妾惟恐殿前失仪,污了皇上眼睛……”

      皇帝面色冷冷,盯着谢琬半晌,才挥手叫管禄带着谢琬出去,又指了两个太医跟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谢琬才被管禄半拖半扶地从后殿带回来。

      “元妃如何?”皇帝终于开口,话中带着两分审视。

      太医们都是宫里的人精,谁听不出皇帝话里的冷意?

      心里都暗自嘀咕,自打皇帝从行宫回来,元妃是前朝后宫俱知的受宠,从前只听说,是元妃救驾,才得皇帝爱重,今日一观,元妃竟然以身试药,可见救驾一事不虚。

      但……皇上今日这番做派?元妃试药圣上却冷眼旁观,元妃这般得帝心,却仍是这个下场,他们这群人的命,在皇帝心里又能有几分重量?

      太医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竟然一时间支支吾吾都不敢开口,直到院正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话,元妃娘娘正是五石散中毒之像,因元妃娘娘正是头一遭用药,未循序渐进,剂量不小,症候才如此猛烈,需配以甘草解毒,臣请皇上示下。”

      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允太医们动作。

      太医们便细细簌簌地挪动起来,开方的开方,施针的施针,煎药的煎药,一时间屋子也热热闹闹起来。

      谢琬强打起精神,暗暗去瞧皇帝的脸色,皇帝脸色难看极了,仿佛有什么狂风骤雨在酝酿,谢琬斟酌再三,虚弱地开口,“皇上,此番清虚真人狼子野心,意图谋害圣上,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若不找出指使之人,只怕除了一个清虚真人,还会有第二个清虚真人。”

      皇帝闻言,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碎裂的瓷片落在地上,又被弹起来,划破了谢琬的手。

      “元妃,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个道士。”皇帝忽然眯起眼睛,转身质问谢琬。

      谢琬没顾得上手上的小伤,暗自思量该如何回话。

      犹豫再三,谢琬没有开口,皇帝前世直到她死,都始终服用着丹药,想是依赖极了,她不敢开口要处死清虚真人,只能含糊开口,等着皇帝自己想到李代桃僵的法子。

      “皇上,您是天子,一切都任凭您的处置。”

      “朕是天子?”皇帝审视地看着谢琬,“那元妃以为,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自然是摄政王!”这次谢琬斩钉截铁地说道,皇帝深恨摄政王,是或是不是,皇帝这一问,除了摄政王没有第二个答案。

      “是吗?”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转头又看向管禄,“管禄献计,为朕寻一道士入宫侍奉,怎么?元妃竟然如此信任朕身边的人吗?如此笃定,半点不曾怀疑?”

      谢琬有一瞬间的呆滞,皇帝怎么突然把话转移到管禄身上,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若是皇帝发现了什么,那必然要直接下了杀手的,怎么会在这儿同她绕弯子。

      宫里死的人多了,不缺这一个两个,纵使皇帝如今对她对管禄有几分信任,若当真有了实证,那点儿信任就如同一阵烟儿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可若没有实证,那便是皇帝那点儿疑心病又犯了,只小心应答,便没什么问题。

      谢琬谨慎地开口,“嫔妾并非信任管公公,而是信任圣上的眼光。”

      “哦?”皇帝挑眉,似是对这个回答不那么满意一样。

      “自然如此。”谢琬的心里仿佛有一根弦绷紧。

      皇帝一步步逼近,冷冷地扫视整个屋子,目光从谢琬的身上落到管禄的身上,又落到还跪着答话的院正身上。

      忽地,皇帝状若癫狂地大笑,虽然是笑,但却让谢琬的脊背发凉。

      皇帝笑得前仰后合,就连眼角也渗出泪来,皇帝步步逼近,“朕的眼光?朕看错过许多人,在东河背叛朕的人,冯新,还有那个朕没抓到的侍卫,元妃你说信任朕的眼光,朕看来,倒是一句空话。”

      谢琬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坚定道,“不是皇上看错人,是那些人辜负了皇上的信任,那些人左右踟蹰,是因为有所倚靠,是利益所驱,嫔妾不同,嫔妾别无所依,便永世不会背叛皇上。”

      “那元妃凭什么信管禄呢?怎么就不会是管禄意图谋害,进献了那个道士呢?”皇帝的声音奇异诡谲,飘渺不定。

      谢琬缓缓仰头看向皇帝,声线沉静却决绝,“皇上既信任管公公,嫔妾自也信他。若他日皇上不再信管公公,嫔妾愿亲手送他上路,以慰圣心;若皇上不再信任嫔妾,嫔妾亦愿自裁谢罪,绝不让陛下为难。”

      说完这话,谢琬再抑制不住难受,咳咳地咳嗽起来,声音也愈发嘶哑而虚弱,只一只手抓住皇帝的袍脚,“嫔妾惟愿陛下安好。”

      皇帝的眼睛好似一潭幽深的湖水,久久凝视着谢琬。

      谢琬柔顺地低下头去,等待着皇帝的宣判。

      皇帝又一次放声大笑,更加放肆,笑到连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色里衣也滑落在地。

      “元妃,你说,朕该如何处置那个该死的道士?”皇帝抬起谢琬的下巴,直视着她。

      “若是杀了他,摄政王定会想法子再送一个进来,届时敌暗我明,更难制衡,不若李代桃僵……”

      谢琬任由皇帝掐住自己的下巴,眼中透着精光,脸上带着妖媚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话中也带着诱惑。

      谢琬同皇帝久久对视着,终于,皇帝拍着谢琬的肩,一字一句地说道,“爱妃,深得朕心。”

      谢琬也跟着皇帝一起笑了起来,一时间,诡异的笑声充斥了整个乾元宫的殿内。

      谢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找到另外一个“清虚真人”的活儿被交到了管禄身上,而谢琬,被恩赐了一顶软轿,被管禄送回了景明宫。

      “娘娘,药。”管禄亲手把药送进谢琬的手里。

      谢琬蜷缩在美人榻上,一只手轻轻压在胸口上,眉头紧蹙,听到话,强撑着要接过那药。

      管禄快步走过来,扶了一把谢琬,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这辈子欠你的,本宫还了。”谢琬反手抓住管禄的袖子,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道。

      她踏进乾元宫的那一刻,便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皇帝前世一直深信清虚道人,不论真假,她从未听过什么奇怪风声,且那丹药,皇帝也始终用着,从未断绝。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骤然听见不信任的太医说清虚道人是要谋害他,怎会轻易相信呢?

      试药,便是皇帝必然会做的事情。

      她哪怕从未听说,也能猜到,前世试药的那个人必然是管禄。

      哪怕今生也是一样,那个试药的人,不是她,就是管禄。

      管禄这辈子在行宫替她豁出命去,而她,也算是拿命去替他了。

      两两相抵,今生便不再相欠。

      而前世种种,今生人已非前世人,她放不下,但也不愿怪在这辈子上,便随风而去好了。

      以后她只是皇帝的宠妃,而他也只是个御前太监。

      管禄心头一颤,他惊恐地意识到,谢琬不只是犹疑,而是真真正正地想要同他划清界限,做主仆,甚至还不如主仆。

      谢琬同他,只是宠妃,和皇帝的御前太监而已。

      管禄的目光一瞬间阴沉了下来,“娘娘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想要裹着自己,连同谢琬一同燃烧殆尽。

      “今天,不是我,就是你,所以,我们两清了。”谢琬温柔地抻平管禄袖子上的皱褶,平静地望着他阴沉的目光,轻轻说道。

      管禄心里的火好像被浇灭了,他觉头皮发麻,连同手指都跟着颤抖。

      忽地,他恐慌又出格地抓住谢琬纤细的手,紧紧盯着谢琬的眼睛,慌乱地问道,“为什么,娘娘,为什么要丢下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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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开《宫斗系统,但登基为帝》,10.13开文,喜欢的友友点个收藏吧~ 大女主爽文,1v1sc,男主咸鱼爱躺平但有眼力见,女主带飞,感情线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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