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心与心的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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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心与心的裂痕
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在我四岁的时候，在严寒的冬天里赤着脚和野狗抢食的时候，我没绝望过。
进了集团之后，被各种变态的训练折磨虐待的时候，我没绝望过。
姐姐在我面前死去的时候，我也没有绝望过。
但现在，我突然感到整颗心都一下子沉到了深海中没有光亮的深渊里，仿佛再也爬不出来。
我狂奔出门，我不想管其他的一切事情，我只想找到她！只要找到她！！！
可是，我找到她之后呢？
怎么办？
等她亲口告诉我她的绝望和悲伤么？
我冲到离家最近的那条街上，想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切的罪孽已经酿成，不可回头，我只求她完好地活着。
所有的绝望，就让我来承担。
所有的悲苦，就让我来忍受。
所有的罪孽，就让我来偿还。
只是……黎夏，你在哪里？
旁边的小巷子里，空无一人。我慢慢走进去，走到最深处。
地上，是一只揉烂了的蓝色纸青蛙……和一滩刺目的鲜红。
我甚至可以想象，当47号那几个混账把黎夏逼进这个深巷底端的时候，到底是怎样一幅罪恶的场景，一如我们当年把那些刺杀目标逼进圈套里耍着玩一样。
可是，别怕，黎夏。我会来救你。等着我。
我总是让她等着我，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把握。我只想，如果他们伤害了她，我决不饶恕！我一定不会放过集团的一切存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我这样淡淡地想着，弯腰拾起那只沾了血迹的蓝色纸青蛙，揣进口袋里。
“嘀嘀嘀——嘀嘀嘀——”我的手机响了。
是47号。
“45号，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讽刺的声音在电话听筒里响起，让我恨不得把手伸过去直接捏死他。
“黎夏呢？”我问。废话这种东西，还是少说为妙。
“担心你的小情人了？呵，放心，她好得很。”他故意顿了顿，继而嘻笑着说，“不过只是现在好得很，过一会儿，我就不敢肯定了。”
我骤然攥紧了拳头，死命咬着牙，沉着声音道：“你们要是敢伤她一丝一毫，就快点去买副棺材做好偿命的准备吧。”
“啊哟！我好怕呀！哈哈！哈哈哈！”47号笑得癫狂，让我恨意倍增。他好像很费力似的平息了笑声，继续道：“我不会动手，因为……成叔说，要你亲自动手！哈哈哈哈！”他好像觉得自己讲了个超好笑的笑话一样，像个疯子一样笑个不停。
“为什么？”我没有起伏地问道，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冷到几乎结冰。
“还不是你那群可爱的小青蛙么？”47号笑道，“她发现了你的秘密，也就意味着对集团有威胁，所以，不得不铲除。是你害了她。你知道的，45号。”
“我可以说服她不说出去。”我说。是我害了她么？的确……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地丢掉了那只罐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一切都会平平静静地结束，而不是……而不是……我真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认为成叔会相信她么？除非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刺聋她的耳朵，再剁掉她的手脚，否则，成叔绝不会让你的小情人活着出去的。哼！”
我浑身冰冷，半晌，道：“我这就回去。”
“回来救她？还是乖乖执行你的使命？”
“集团的每个人，都不会违抗成叔的命令。”
“但愿你真的记得这句话，45号。”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拼命把自己塞进角落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脏兮兮的沾血的衣服和青紫的外露的皮肤暗示着她受了很多的苦，一双红红的眼眶让我的心瞬间揪成一团。
“黎夏……”我试着靠近她，她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惊恐地瞪着我，向后缩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贴在了墙角上。
我讪讪地收回手，不知该说什么。
47号和13号看好戏似的站在一旁，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极其不屑的这一幕。
“45号，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47号说。
“明天。明天一早。”我垂着头，声音闷闷的，“让我和她呆上一晚。后果，我会和成叔说，我会全部承担。”
“哼！你还想来个最后缠绵么？”13号冷笑，“我从前还以为你只是块木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变成情圣了。”
我不做声，只是默默垂着头站在那里，直到这两个人慢慢离开，锁上了门。
这里是一间小小的储物室，里面灰尘厚重，终年不见阳光，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大量的旧木板、碎布什么的。低低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灰蒙蒙的灯面，里面射出的光也是灰蒙蒙的，照在黎夏的身上，让我看清楚那些刺目的暗红色血迹。
“他们……打你了？”我心疼得要死，又怕惊吓到她，简直手足无措。
她一动都没动，也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梳成马尾的凌乱长发垂在肩头、额前，随着她几乎没有声音的啜泣一起微微摇晃着。
我慢慢蹲下去，伸手想揽过她的肩，却在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听见她充满恨意与恐惧的尖叫：“别碰我！！！”
我愣在当场。
“你……全都……知道了？”我颤抖着声音问，害怕知道答案，却在看见她仇恨的眼神的那一秒，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
所谓的生不如死，大概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吧。我在心里暗自苦苦地嘲笑着自己。
姐姐，你所谓的杀人作恶的代价，难道这么快就在我身上应验了么……
“黎夏，能不能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我忍着就快要溢出眼眶的泪，说。
她不做声，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开始讲，讲我从记事起发生的所有事情，怎样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怎样被成叔捡回集团，怎样认识了姐姐又失去了姐姐，怎样受尽各种折磨，怎样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最后……怎样遇到了一个天使一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又怎样爱上了她……
她的脸上开始有了泪滴的足迹，而我，我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生平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说到我的嗓子疼得流血——
我咳出一口血来，抬起袖口抹了下嘴巴，抬眼，就对上黎夏朦胧的双眼。
“思吾……”她抽泣着，慢慢开口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程思吾……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程思吾这样一个人……你只是你所说的杀手45号……这个杀手……杀了102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的父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她……真的……好恨……”
“我知道。”我苦笑着应和着。她终究……还是恨我了……
“可是……”她突然抬起头，“我还是没有办法不爱她！怎么办……思吾，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黎夏！”我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死死地抱住她瘦弱而布满瘀痕的身体，把脸埋在她肩头，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黎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停地呢喃着，可我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已经填补不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沟壑。
突然，黎夏一把推开我，淡淡道：“思吾……45号，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在听到她对我的称呼的时候，仿佛有巨大的寒流向我吞袭而来……
“45号，”在我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被69号拉住。
“怎么了？”我听着自己的声带发出来的声音，沙哑死寂得好像废旧生锈的巨大机器的运转声。
“你的小情人，可能不用死了。”69号还略显青涩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不该有的幻觉。
“什么意思？”我竭力保持着冷静。我知道，他可能只是在调侃我。其实黎夏还是会死，他只不过是想看着我从绝望中被拔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新来的希望也破灭，再跌进更深的绝望中。
“该死的26号把事情告诉了夏兰，夏兰找了王纪夫，据说，黎夏其实是王纪夫的女儿。”他绷着脸，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就像一块机器。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突然发现，他其实只不过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孩子而已。
为何我们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难道说，从进入集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用幸福和生命做了交换么？
“26号呢？”我问。
“跑了。11号已经去处理他了。”
“王纪夫呢？”
“在成叔房间里。”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69号没有回答我，只是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开。
可我听见了，在他走过转角的那一刻，他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替我们逃出去吧，45号。”
他只是个渴望着平凡的孩子而已。同我一般。
同我一般。
我站在成叔的房间窗口——门口都是王纪夫的人，我过不去——听见的不是从前他和王纪夫的谈笑声，而是争吵，很大很大声的争吵。
“放了我女儿！！”王纪夫的声音里透着暴躁的怒气。
“她已经知道了太多，如果放她出去，我的整个集团都会玩儿完！！！”成叔也一样。
“老子才他妈的不管你的狗屁集团！你要杀我女儿，我就灭了你们所有人！！！”
“你理智些好不好！！！也许是那个夏兰骗你的！！！那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你女儿！！！”
“滚你妈的！！！兰兰是不会骗我的！！！我做过亲子鉴定！！！”
“以夏氏国际的势力，伪造一张证书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你这蠢货！！！”
“我他妈杀了你——！！！”
“砰！”似乎是谁倒地的声音，然后又是“咣”的一声巨响，门被摔开，王纪夫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冲出来，一甩手带着二十几个专业打手向关押黎夏的小仓库那边走去。
我急忙跳窗进入成叔的房间，就见他满头是血地倒在桌子下面。
——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总归是救了我的命的人。
“成叔，你怎么样？”我把他扶到沙发上，抽了些纸巾按在他头上的伤口上，止住血。
成叔眯着眼睛，顺着我的搀扶瘫倒在沙发上，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大喊着：“你们几个给我拦住王纪夫！”
我正要起身去找其他人——我并不认为王纪夫会怎样善待黎夏，尤其是在成叔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这时，成叔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自己的另一条胳膊，流下了眼泪。
“阿成，不要伤害那个女孩子！好不好？”——是那个活在成叔体内的女人。从他的精神中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成叔想念她，想念到发疯。
“滚开！我放过她，我们都要死的！”成叔一把推在自己的胸口上，把自己推了个趔趄。
“可她只是个孩子而已啊……”那女人哭得悲戚，成叔默然了。我看见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表情愤怒而无奈。
他妥协了。
就算那女人已经很久不在了，她的存在还是深深地根植在了成叔的心里，对他的影响是那么的不可忽略。似乎，她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如同夏娃是亚当的肋骨。不同的是，这个夏娃把她的善良和温柔揉进了成叔暴躁的骨血中。
我突然发现，每个人，都被感情控制得死死的：成叔，为了他死去的妻子，变成了半个疯子；王纪夫，为了夏兰，杀了黎正良，如今却同样因为夏兰一句话就要放了黎夏；还有我。
那一秒起，我决定，为黎夏，背叛我的过去，背叛养育我长大的人。
可是，黎夏，你还能再接受我么？
当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当你知道了我曾经经历的一切之后，你还能把我当做那个简简单单的程思吾么？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45号？
我悲哀地看了还扯着成叔的手臂哭号的女人，慢慢坚定了决心——
哪怕叫这里所有的人死掉，包括成叔，包括王纪夫，包括我自己，我也要黎夏活着逃出这片地狱！
到时候，她是原谅我，还是要我偿命，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紧紧抿着嘴唇，扭过脸，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跑去——
……嘴巴里突然蔓延起一股苦涩到让我想发抖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心与心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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