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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BE版结局(原结局) ...

  •   好像沉睡了几百年,玄烈感觉到自己被禁锢在一片黑暗里。没有身体的知觉,听不到,看不见,仿佛只有他的灵魂或是意识存在着。

      但就连这么一份存在都是沉重的,如同很多个孤单入睡的夜晚,闭上眼是空落落的,却也不想要醒来。

      “咚——咚——”,空洞,回响,沉闷。

      等到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他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他开始呼吸,开始有心跳。随后,呼吸声由轻渐重,心跳的回声渐渐消逝。

      玄烈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玄烈?”

      或许一切都是虚无的,玄烈暂时还意识不到世界的存在。眼皮发沉,呼吸间肺貌似要撑破了,他竭尽全力也无法睁开眼。

      难道失败了吗?轻飘飘的。

      “玄烈,玄烈?”

      再一阵清脆悦耳的呼喊,降临到玄烈耳畔却像是忽而炸响惊雷,战争的阴影还环绕着他的生命,他猛然瞪开双眼。

      光的涌入险些令他当场失明。他驱使手掌挡在眼前遮光,这才第二次慢慢睁开眼。

      纯白天花板上安置着几根洁亮崭新的灯管,暖白色的,一点都不冷清。没有额外的刺眼光闯入,视野里也寻不到阳光的踪迹,就如被浸泡在温凉的清水里,玄烈感到舒适。

      紧接着,他看清了自己的手背。还有针滞留在他手上,玄烈感受不到痛痒,他只发现有些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平整无暇的仿生皮肤变了样子,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假白。新的皮肤是偏向于小麦色的,只比伏策白一点点。

      轻轻转头,一个抱着病情观察册的小护士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只见小护士轻叹一口气,“第二阶段的手术还算成功,你试试看慢慢动一下,能适应吗?”

      “第二……阶段?”

      玄烈声音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声线也和之前不同了,比以前更低沉了些,也没那么细了。

      他暂时还适应不了声音空气传导和骨传导的差别。

      小护士点点头,“是呀,第二阶段手术,现在你身上的机械义体已经拆下来一半了。”

      剥除了关于机器人的一半,玄烈这才意识到,他离堂堂正正的“人类”,就差这一半了。

      在护士的搀扶下,玄烈缓缓坐起身,虽然各处关节都带着僵硬的酸痛,但还能忍受,毕竟对肉身驾驭的简易程度远远超过二十年来日日携带着的那一副钢铁骨骼。

      起身的刹那,玄烈突然注意到了旁边七米开外的一扇窗。窗户是大开着的,米白色绣花纱帘也是合着的。

      阳光斜斜洒在窗沿上,大片的光则被纱帘上的碎花拆得细碎,落在地上也能显出花的形状。

      清风将那纱帘吹得边角飘荡,视线穿过两片纱帘之间,玄烈看到窗外若隐若现的枯黄落叶。

      这里应该是舜氏下属的医院,他在的楼层不算高。

      还有,深秋将至。

      “对了!”玄烈眼睛发亮地转过身,“赢了吗?今天是几号了?”

      他突然转身的动作还把小护士吓了一跳。

      “放心,清扫战场的活动在一个月前就结束了。你可以去岛南区看看,现在那是一大片空地。”

      据护士讲,玄烈仅在床上躺了七七四十九日就能醒来,并能进行初始的自主活动已是奇迹了,高兴得她手舞足蹈。

      但玄烈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他的喜悦更要和别人分享。

      于是他问。

      “阿烛呢?”

      护士哑言。

      失去了另一个机械大脑分析计算的能力,玄烈看不出来护士表情支支吾吾想表示什么,他以为只是因为护士不了解他们的昵称,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阿……她、她叫纪凛烛,她在哪?”

      看上去是万般无奈。之后,护士分别去询问了护士长、医生和医院院长。在同时得到他们几人的点头同意后,她带玄烈走上一条通往深处的走廊。

      走廊曲折,四壁无光,坚硬冰冷的金属将天花板墙壁和地板连接得严丝合缝,很像舜氏大楼里大多数机密区域的通道。幽深冷清,看不到来处,更张望不到尽头,远不比方才病房内敞亮。

      而且也太曲折了,舜氏那些走廊也都没有这么曲折的。他们拐了一个又一个折角,走过十几个岔路口,走到玄烈心里好一团莫名烦躁。

      这让他联想到自己当初和纪凛烛兜兜转转走过的那些路。

      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护士停住脚步。

      “我们不方便自己做主,一定要等你再看一眼。”

      而门的一侧,靠近天花板的牌子上写着“冰库”二字。

      玄烈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发现自己只要施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抬起手并按下门把手,十分欣喜,于是他带着新生的快乐和希望打开那扇门。

      门一开,一道刀锋般的刺骨风便卷过玄烈的衣领,他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

      这里好冷,比走廊阴冷得多,也不怎么亮,仅天花板上一颗小小的圆盘形灯泡,发着一丝微弱的蓝光。太吝啬了。

      室内空间不大,四壁上的金属和走廊墙壁的材质一般无二,是可以反光反热又反冷的设计,暗蓝色的,无光的时候看上去更像纯黑色。

      没有窗户,没有多余的、哪怕只是一个装饰柜。完全空荡荡的,没有陈设,似乎也不需要陈设什么,仅场中央一个极其没有人情味的金属台。

      按理说玄烈应当对这种台子免疫了,他并没思考太多,就这么冒着寒气抱起手臂一步一步走近,他看到金属台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

      那一瞬间的头脑放空差点让玄烈眼一翻昏死过去。他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可等到离那台子只有三步远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了。

      太冷了太冷了,一呼一吸间冒得都是寒气,冷到玄烈没有办法抽出手去撩开那白布看看,冷到他心发慌,冷到他浑身刺骨地痛起来。

      他想走的,但是走了之后呢?要狠心地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吗?他有点站不住了。

      “睡在这里,会冷的吧。”

      这是玄烈唯一的话。

      护士掩在门边向内探看的身影消失了,或许她很忙要离开,也或许是她也不忍心看下去了。

      玄烈终于耗尽所有力气抽出手,伸向那白布的一角。

      白布好沉,沉到那是与他曾肩负的盔甲和重担所不能比拟的。但他还是努力掀起一个角,因为只要掀起来就可以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她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的。

      随着那一角被轻轻掀开,玄烈看到几簇乌黑的长发。长发依旧鲜亮,只是有些打结了。玄烈想捋一捋那长发,因为他不想让纪凛烛是这样凌乱的模样。但他又无法放下手,因为他怕放下了,就再也无法掀起那白布。

      想到这里,玄烈决定接着往起掀。

      可没等再施力半分,玄烈发现自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但他还是颤抖着努力着不肯放手。

      忽然,一股热浪从心里涌起,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玄烈只觉难以抑制的头晕眼花,那不是他所能抗衡和忍耐的力量。

      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玄烈“嗵”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小护士原想冲进来扶他,一只手从后拽住了她。绯篱摇摇头,示意小护士让玄烈自己面对。

      白布上的血染成了一片梅花。玄烈倒在地上咳嗽不止,可他一只手仍搭在金属台边。拼命忍下喉咙里甜滋滋的血腥气,他靠着那只手再撑了起来。

      这次他一鼓作气将白布掀开了。白布是麻质,摩擦过指尖的触感很像纪凛烛在用她布满伤痕的手轻抚他的手指。

      白布下,她柔和甜蜜地合着眼睛。只是被永远困在睡梦中而已。玄烈轻轻摸向她的脸,接触的瞬间,首先传回大脑的竟是他小指碰触到那条深切伤疤的凄厉触感。

      这是她的致命伤。

      其实或许还有救,可是正如同玄烈说的,第二战备的每一次耗能基本都是对主体生命的不可逆摧残,何况她强行催动了结血束,何况她机械义体只占身体的百分之四十,何况她最后关头超支了那样猛烈的能量。

      她身上满是伤,新伤旧伤琳琅满目,有回归后打斗落下的伤,也有在第二战备基地形成的伤痕。

      玄烈发木的眼神可怜巴巴地在她尸体上游走,将她的脸庞、肩颈和露出来的部分手臂来来回回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无比仔细,轻盈的雾气在他眼眶凝结,嘴唇张张合合一个字,哪怕一个气音都吐不出来。

      她吃了太多太多苦,太不公平了。

      什么所谓救世主的头衔根本落不到玄烈头上,他没资格。

      就连那些从一开始就说要纪凛烛帮他的人也是没道理的,从头到尾都是不公平的。活下来的也不该是玄烈,该是她才对,唯有她真正有资格站在这个她用生命守候的大地上,这才是唯一的真理。

      玄烈满脑回荡的都是这样的话语。泪水模糊了他的眼,却没让他错过躺在纪凛烛脸边的那张照片,那张一半血红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那张漂亮脸庞,玄烈心都要绞碎了。他失措地怔怔凝望着照片,片刻后,将那照片翻转过来。

      她说一定要等战争结束再听。

      她的笑容仍在眼前,玄烈点下属于纪凛烛的那块音频按钮。

      伴着“嗞啦”一声响,纪凛烛活泼的声音同那坎坷的劣质电子音一同传出,玄烈忽才意识到,这空间里的金属连反射声音也是一等一的。

      “……玄烈,你在听吗?你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已经不用那么担惊受怕了吧……结束……是我在第二战备基地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你在我身边。

      “你已经完成机械义体剥离手术了吗?会不会像我一开始适应第二战备义体那样难熬呢?我知道你很坚强……很抱歉,玄烈,我食言了。说好等到我们再见面时我要努力了解你更多的,可是……

      “很多话没说就算了吧,也或许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玄烈,我们见证了我们的幸福和存在。因为我们一起度过那样璀璨的旅程,所以我不害怕分别的结局。

      “玄烈,晚安。”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玄烈再也绷不住了,手术带来的痛苦尚未缓解,他直不起腰,只能再倒回自己跌坐的地方,眼泪像永璃岛岸边永远汹涌澎湃的海,已经涌出就再也止息不了。

      心脏就像被那日的雨暴力冲刷成的筛子,抽痛到他整个人拧成了一条再也无法复原的麻花。有些痛是蔓延终身的,玄烈就被彻底踩碎在这样的痛苦里。

      哭到内脏快要爆裂了,积攒的悲伤再也压制不住,他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害怕纪凛烛听到,但呜咽声却还是不受控地在房间内回荡。

      攥紧的手流出血来,那是他自己将自己挖出的一道道痕迹,纵使如此他依然小心翼翼地生怕将那照片揉皱了。

      被血染红的那一片恰好包含着对应玄烈的那块音频键,他不确定纪凛烛听过没有,早知道就不在这里说了,早知道就不在这里说了……悔恨让他蜷缩起来只能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音频键被点亮了,也是伴随着“呲啦”的声响,玄烈的声音悉悉窣窣传了出来。

      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十年后,R726年。

      自那以后,玄烈用了十年时间才确保活了下来。

      那场战争给他留下的后遗症比人们设想得要严重得多。就像跟随他二十年的机械义体已经完全和血肉长在了一起,玄烈感觉他的某一部分生命也被带走到他追逐不到的地方了。

      舜氏在芮之崎等一辈老舜氏人的照料下恢复了往日的光彩,甚至比以往更加辉煌。舜希在战争结束后就离开了永璃岛,除了芮之崎之外,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在做什么。

      之后又过了许久,涂云二字也彻底消失在岁月长河里,现在的人们都拿韶赋修和舜氏的恩怨当传说给小孩们讲,也无人知道第一第二战备了。

      玄烈从没去计算他真实的年龄和出生日期是哪一天,医生们便商量着玄烈出院那天作为他的新生,并准备了蛋糕去庆祝。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他出院了也只能去到另一个叫疗养院的地方耗岁月,这是玄烈一次无意中听到的。

      他在最后一场机械脑剥离手术后确诊了永久性失忆症,这种病不会削减他作为机械体时的记忆,但从第一场机械义体剥离手术开始后的、他成为“人类”开始的全部记忆,变成了间歇性消失的目标。

      这个病至今日愈来愈严重,医生们都说治不好了,玄烈甚至偶尔会忘记一个小时或者半天前的事情。

      时而他一睁眼,总会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下午,好像战争刚结束,好像一切都来得及。可他又有时会在午夜梦回一睁眼的时候,记起一些令他痛苦不堪心如刀绞的事,他又会苦恼,一切都来不及了。

      于是这天,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分,玄烈留了一张写着感谢和抱歉话语的小纸条,时隔多年终于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人们给他准备的出院礼——一身版式更趋近于休闲的西服套装,早早走出医院的大门。

      他身上还有点钱,来到港口,买了最早前往海对岸的船票。售票处的观光规划图上还清晰地标着,如果要前往缱清州的话,下了船就能直接坐上大巴。

      清晨,海上风浪滔天,玄烈靠在船壁上聆听着汹涌海水拍击着渡轮的声音,他觉得这声音十分像心跳。

      旁边就是一块小方窗,远处灯火璀璨的城市远景映在他虚弱无力的眼瞳里。

      那边是明亮的,身后无际的海只会泛着压抑的墨黑色,一明一暗间,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回闪光影,衔接在海天之间,呼啸着的,无比壮观的。

      好像海上龙卷风。

      玄烈望着那形同虚幻的风影,渐渐的,永远合上了他的眼睛。

      海风冰凉刺骨,又是一年二月天。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8章 BE版结局(原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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