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大结局下 ...
-
“好你个楚敕玄，尽然背叛我们！”
当亲眼在密室内看到国师的身影，所有弟子都感到愤怒难平。
林越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认出了他。
他摘下面具，脸部老态横生，密集的皱纹层层叠在一起，像干枯惨淡的树皮，看得人生理不适。
这不是正常的衰老，似为某种邪功所致。
而他之身后，居然还立着一位容颜妩媚的女子，她的眉眼有七分像白师妹，但那五官着实算不上精致。
乍然一看，或许会为之惊艳。但仔细观去，会发现其面容粗糙扭捏，仿若拙劣的复刻。
她站在那里，古怪的笑着，忽然将两掌绷作爪牙状，朝他们袭来。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文芝被这股蛮力掐住，难以呼吸。其他人见状，纷纷举剑去拦，然而还没出手，便被她不过轻轻一扫，皆数弹开了去。
“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
云目极力克制喉头的血腥翻涌，然而却听她缓缓说道：“别急，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一个一个来，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你了。”
“你这贱人，老子跟你拼了！”
岳台忽然暴跳而起，朝她猛冲而去，可还没靠近她，就被一团凭空而现的泥物包裹周身，倒在地上寸步难移。
“师兄，不可冲动。”肖菡急忙将他扶起，摇了摇头劝说道。
“她不是一般的妖，修为等同修士中的临真境，即便我们所有人联合起来，也无法打过她。”许庄颇有些无奈道。
每一种境界之间，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他恹恹地仰头蹲坐在角落，心中已做好等死的准备。
“若是白师妹在这，也许可以救下我们。”
话虽如此，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情况目前已不太可能。
宋烟儿同样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若她知道白清微此时已经被妖魔吞吃得连渣都不慎，恐怕就不会还抱着这渺茫的希望。
“死就死吧，大不了下一世再投胎去。”
人群中，越天忽然站起身，手边宝剑凝现，粗声叫喊道：“大家伙有什么上什么，便是终究要死，也不能死得太痛快！”
话落，他还没待动作，身旁一直一声不吭的徐留便先他一步抢先朝那妖道冲了过去。
“他奶奶的，就数你这个老六！”
越天又气又无语地冲他的背影倒了个大拇指，紧随其后与他一起左右烦扰起那女妖。
“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要坐以待毙，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
徐茂取出灵剑，一个猛冲，也站到了那女妖身后，三人成阵，连番朝她攻来。
“哼！不自量力的蠢货！”
郑南风手猛地一扫，文芝被其遥遥打远撞到墙上，她转过身，与这苍蝇般烦人不休的三人缠斗。
可没想到余下那些人同样将她包围起来，十几位弟子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倒下了又拼命站起来，这个刚打开，那个又继而冲过来补上。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本想让徒儿吸取他们的法力返老还童，重新开始修炼，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团结。若非如此，这些招数对她而言，本该如无聊的毛毛雨一样，不痛不痒。
“够了！既然你们都想去死，那我成全你们！”
郑南风彻底失去了耐心，手边强力凝聚，然而此时，却意外的无法使出法力。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试了一次，竟还是这般。
下一瞬，那腕间的法镯忽然寸裂开来，碎片四溅，好几块扎入到眼睛里，不能视物。其他人见状，连忙趁机召出来捆仙索将她绑住。
那镯内忽飘出来一缕白光，众人纷纷挡住双眼，等光芒淡去，竟瞧见白清微忽然站在了对面。
她额间居然生出奇异的金纹神印，头发与瞳孔都变得雪白，周身华光经久不散，烨若神人，气宇更是清明无边。
这与之前的她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如今仙气缥缈，显然已经得道。
大家不约而同的愣了瞬，忽然不敢相认。叫仙子委实说不出口，叫师妹又失了分寸，一时转换不过来，犹豫间只好含笑站在原地，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照面。
“清微，你成仙了！”
文芝情不自禁走上前，怔怔地看着如今的她，心中感慨万千。
许久未见，再见面却已是仙凡两隔。
她的道是锲而不舍，向光而生，如今得成正果，理所应当。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样快。
白清微眯起杏眼，轻轻笑了笑，一眨眼模样开始变幻，乌发雪肤，星眸澄澈，身子娇小许多，还是过去他们眼里的小师妹。
“白师妹回来得正好，这下我们都有救了！”林越喜不自胜道。
白清微冲众人点了点头，旋即正色走向那郑南风。
“不可能，这不可能！”郑南风失去了视物能力，看不到方才的神降之景。
她不知她编织的那场七苦梦境，正是她的漏洞所在。
郑南风的前身是后古时期，那位名震八荒的十大女妖。
她本名扶竺，出生于青丘，并不是尊贵的王女，而是青丘王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因母后被王后所害，心生报复，决意杀尽青丘所有族人。一日时机成熟，组织暗部诛杀青丘王后紫姬，闯入城中毒杀王城八千余人报仇雪恨。
后来，为躲避族人的追杀，她逃窜人间。
因果相连，冤冤相报，这才有了今日金鹜的灭亡。
这是她在七苦梦里看到的，与郑南风有关，更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万般因果交织，原来她也身在其中，今时今日，皆因不知多少年前无意中的一场缘起缘灭。
“孽障，你作恶多端，往后休想在祸乱此地。”
白清微抬指落于她身，法力运化间，郑南风的身躯开始渐渐融化，流淌到地上，变作一团腥臭的泥物，其间还掺杂着几根血迹斑斑的青丝。
她是由秽土捏出的人形，只因被灌入了记忆，便自以为是那扶竺，可她终归不是那女子真身，只是另一种时空下的延续。
一颗仙丹徐徐飘入她的手心。
郑南风能招摇至今，全因在那日在皇陵开启苍落遗物之物，偷吃了其中暗藏的仙丹。那时她与商洙都未察觉，这才让她冲开封印，逃出皇陵。
所幸邪不压正，如今白清微涅槃重生，再度回归大若境界，更铸仙身无量，是为圆满。
楚敕玄回来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每一间密室都如此，这些羔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都逃出去了。
他试图唤来师傅，然而却忽被一只利剑从后贯穿了胸膛。
胸前血流如注，脊骨更是被生生折断。他试着转过头去，却没想到最后杀死他的，居然会是她。
“这里没有你的师父，不过，我可以成全你，让师父好好的下去陪她。”
白清微立时抽回剑，他再支撑不住，睁大眼睛惊恐地倒下。
她砍下他的头颅，挂放在九枢台门前，以儆效尤，令九枢台重回正轨。
至于那枚仙丹，她则归还到皇陵之中。那是苍落帝的遗物，哪怕他生前不曾使用，但既然肯从别人的手中收下，便有他自己留着的道理。
此后，各长老开始紧密安排除妖之任，力挽狂澜，尽全力守护好金鹜百姓们的安危。金鹜没了帝王，所有事宜只能暂由九枢台进行处理。
或许只有太平后，这片土地才能真正迎来改朝换代的新生。
*
天下大乱，妖魔四起。更糟的是，邻近的赤涂国也加入战局，意图将这把烽火燃得更大，更加凶险。
危急关头，九枢台众多修士联合起来，主动担负这场战役，与妖军、赤涂大军背水一战。
当下局面棘手又难以调停，白清微等人日夜难寐，一遍又一遍商议军队布局与游抗路线。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一旦倒下，人间必会遭遇灭世之劫。
战火会持续蔓延，直到最后人间变得乌烟瘴气。
她曾答应过商洙，便一定会信守承诺，绝不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看来你终于醒了，若肯与我一起占领人间，我便帮你守住这弹丸之地。”
营帐内忽而出现一团看不清形象的黑影。
他身上既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息，出现之时，白清微便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在心头，这是极骇人的怖意。
白清微闻言，放下军书，不以为意地捏了捏眉心道：“我也劝你早日回到原来的地方，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呵呵。
他神秘的笑了几声，黑影渐渐降落到地上。
那便拭目以待。
几日后，白清微与众多修士将领统驭千军，于金鹜边塞要地墨岭安营扎寨。
两军相对，既没有太多的交涉，也没有沉默的干瞪眼互观，那赤涂善于诡辩，很快便寻了个似是而非的名头开战。
世间诸多战争大多如此，兵临城下，哪有千里迢迢而来还能退回去的道理。
只是白清微不曾想到，消失了许久的师兄居然也会出现在战场上，而且还是在敌国的阵营。
“我没看错吧，为何慕师兄去了那一边。”文芝拍马凑上前来，遥遥望着远处，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林越同样不愿相信，忽然勒马冲上前去，身旁之人来不及阻拦，只得硬着头皮追上他去。
白清微犹豫一瞬，扭头对宋烟儿道：“师姐，我……”
“没事，你先去，我和许庄能够顶住。”宋烟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冲许庄点头示意，两人持起长剑便朝前线冲去。
她并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但若另有原因，她愿意听他说个明白。
再见面时，他已成了赤涂的国君。
“师兄，你怎会出现在这？”
白清微定住周围士兵，徐徐靠近他，明明是同样的神情，却总觉得他哪里变了，变得怪怪的。
他高坐在椅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继续向底下将士发出攻打金鹜的命令。
白清微走到他身前，试着用手轻轻晃了晃他的眼睛。她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为何就是不理睬她。
“师兄，你不要不理我。”
他眸中忽然闪过一点异红，再下一瞬，倏然将一把匕首插入进她左肩。
锁骨突然被捅穿，白清微捂住伤口，不可置信地远离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并且我打赌，你一定会答应我。”
他眸光彻底变红，“你很厉害，但若非要与我为敌，那我只能先拿你的好师兄开刀。”
“是看着你的师兄死在你眼前，还是吃力不讨好的选择继续挡我的路，你选一个吧。”
无论救黎民，还是救你的师兄，无论选哪一个，你都会后悔。
楚悍看着少女纠结的神色，不觉得意地笑出声来。
看吧，世上谁人不是自私自利，隔岸观火。
然而不料，那白衣少女忽然坚定地抬起头，“天下与他，两个我都会救。”
楚悍愣了一瞬，拍了拍掌，下人随后抬上来一只巨大的青铜鼎。
里面似存了某种腐肉，臭气熏天，众侍从纷纷捂住鼻子，背过身去不敢张望。
“好好看看里面是什么，再给我回答。”
白清微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却没想到居然在其中看到一只四分五裂的妖兽尸首，它死得极其惨烈，生前必是被人大卸八块，活活砍死。
“在我苏醒之前，它嚣张的自称是上古妖神，我心觉好笑，便将它一顿收拾，自此，所有的妖都不得不听从我的命令，再不知他木阆舟是何等人物。”
“现在，你还觉得拥有十足的把握？”
他气定神闲地说着，仿佛已经知道了她心中的答案。
“师妹快过来，他不是慕韫，不要待在那里！”
越天和云目等人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遥遥地站在远处，焦急地催促她。
“师妹，孰是孰非你难道都忘了么！人妖水火不容，他既已被这妖邪附身，现在便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宋烟儿来到她身侧，拉起她的手匆匆往后退离。
“今日我们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与这妖道决一死战！”
许庄话落，其余人等纷纷配合，竖剑布下诛妖法阵。
“呵，就凭你们？”
他被众人团团包围在阵中，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
白清微讷讷地跟随众师兄师姐们举起苍落剑，然而思绪却根本无法集中。
如果他死了，慕韫该怎么办？
众人相继攻去，然而还不出二十招，便纷纷重伤倒地，只剩下她一人。
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修为最高的她，高声不断催促道：“师妹，杀了他，天下才能太平！快动手！”
白清微猛然惊醒，定了定心神，哆嗦着举起剑朝他冲去，可手却像不听使唤似的，每一招总无法真正击中其要害。
“果然，你的下意识出卖了你，看来你真的很舍不得他。”他轻哼一声，眸中藐视之意越来越浓。
世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便是所谓的情，若不能斩情，成仙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犹豫之间，手中的剑已被他震飞出去，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厉色道：“既然你不愿与我合作，那我便只能送你离开这世间。”
白清微喉头滚动，拼命抓住他的手，然而怎么也掰不开这道束缚。
“微微，杀了我。”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脖间的力意外的松了一刹，白清微抓住机会往后撤走，再次捡起苍落剑抵挡他。
“可笑，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拦得住我么？”
他忽而对着虚空长啸一声，许多鬼魂在白日现身，像受到某种号召，纷纷朝此处飘来，也加入到战场之中，人间此际宛如炼狱般可怕。
妖、鬼、魔，甚至整个赤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金鹜何以对抗？
“不！”
白清微拼命摇头，然而他依旧没有停下，甚至变本加厉。
金鹜的将士受尽了苦楚，不断有人在流血牺牲，他们仍没有停下脚步，拼尽所有，也要朝前方冲去。
她收回视线，攥紧手中的苍落剑站在那，沉寂片刻后，忽然发狠起来，接连不断地朝他袭去。招式虽乱，但每一次都凝聚强力，打法凌乱又吃力，跟失了神智一般，癫狂不已。
两人一直缠打到天明，都未见分晓。
少女每每倒下又立即站起来，然而随着时间的延长，法力与体能都在渐渐消耗，行动也一次比一次慢，身上的伤也不断增多。
两眼都被血污覆盖，到最后，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虚影。
鏖战了整整七个日夜，不止她，连他的行动也无可避免的慢了下来。终于寻到一丝破绽，白清微立即将剑对准他心口，拼劲最后的一口气，狠狠朝那声音的方向刺去。
耳边传来一道沉重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一股温暖的血流徐徐流过剑刃，沿着手背，将洁白无瑕的两袖沾湿透底。
白清微两手使劲扣住泥土，仔细分辨那阵急乱的呼吸声，一点一点朝前爬去。
楚悍已死，他似乎回来了。
摸到他的手后，白清微连忙将他扶在怀边，拼命用染透血污的袖子擦净眼睛。然而越这样弄，眼前却越发模糊。
他忽而按下她的手，将温润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眼帘，虚弱无力的声音传入耳边，是很淡很淡的语气，却听得人心肝都被撕裂般难受。
“微微，我没事，不疼的。”
明明很想看清楚他的脸，为何却偏要拦她。
白清微心头涌上一股莫大的悲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四周嘈杂无比，她听见他不断重复说出的那两个字，“不哭。”
唇角化开一点温热，此后，他给她的回音便再也没有了。
等她能够看清时，他却已彻底消失在人间，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留下。
这年，人间还未进入寒凉的十二月，天上却已渐渐飘起鹅毛大雪。
上天似乎也不忍心，所以要将一切都掩埋干净。
世上再无慕韫，她想，她也许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大结局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