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心动》梅酝

37、37

　　“珠珠，好好读书是你们唯一的方向，因为可以远离这个地方，但你并没有，反而很喜欢，不要把自己的家乡想象的很好，也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想的太过于肯定，很多变化是不知道的，李言的事情你应该更加明白，女孩子对她们来说，算得上可有可无，不管是在哪里，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对女孩都有着许多不好的看法以及打量。”

　　“李言小的时候家里情况和你差不多，但是你那时受到了很多喜欢和关注，所以你可以在亲朋好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始终有着一颗清醒的心，而她并不是，再理智的人也会因为一个很好的西决改变了未来所有道路。”

　　“在我们看来，那个男生对她并不好，可是她不这么认为，说的比做的要多，李言爸妈对自己的女儿不好吗？上学买的东西都比别的同学好，零花钱是同龄人给的最多，一个月给三千块钱，有的时候甚至不止，可她没有觉得这是父母和哥哥努力得到的，已经慢慢地变成了理所应当，同样被花言巧语所遮挡视线，再也没办法从那个小河中走上来，被突如其来的水势带走。”

　　“你们两个人的家庭情况很相似，可大部分又都不同，李言错了吗？叔叔阿姨错了吗？都没有错，是一个因结下了这么重的果，让所有人都受到打击。”

　　董扬佑的话让孙珠胜沉思又消沉，真的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可现在的她，听身边人说，原先还在埋怨叔叔阿姨的想法瞬间没了，叹了口气说：“所以啊，双方都认为自己付出和得到，可都不是想要的，言言能够因为那个男生的几句话就被骗，就顺从他所有的事情，就差没有掏心掏肺，可得到的是什么？”

　　“叔叔阿姨年轻的时候没有钱，老了儿子的事业起来了，想要通过钱来弥补过去言言没有得到的，却忽略了她最需要的是什么，可她们也没有错啊。”

　　“站在不同角度去看，都是对的，都没有错，可偏偏就是结果错了，我和言言认识这几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却在她人生关键时刻忽略了最重要的，放纵她慢慢地陷入困境最后掉落悬崖，那我的旁观和妥协只能是错的。”

　　“董扬佑，人的心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喜欢，也不是因为爱，更多的是亏欠，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要得到，言言是这样的，可她还是彻头彻尾的错了。”

　　孙珠胜的手抓住地面的泥土，很快钻进指缝让她出不来，说的话好像在地下的李言可以听见，可内心却早已在否定，人都已经走了，哪还会听得见，哪还会有下一次见面。

　　下一次见面，孙珠胜从来不说出口的话，成为她和爷爷与李言最后的遗憾，所保留的感情都被她收着不再释放，想要大声地喊出来，还是会因为害羞腼腆和不自在而卡在嗓子眼，然而所想的再一次见面，永远不会再有。

　　“以前我和李言说过好多话，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但到现在很多都没有实现，一边在许诺承诺，一边又做不到快要忘记，是不是很矛盾。”孙珠胜苦笑道，蹲着腿脚发麻，想要挪动却没办法动弹，皱眉掌心抵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的狼狈被董扬佑捕捉到，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提溜起来，“缓一缓，先别着急走。”

　　孙珠胜拧着他外套袖口，“矛盾，是你自己想的太多，离开对你是痛苦，但对李言解脱，人死为大，她不用接受那些匪夷的目光，不用受到那些坏人的殴打和辱骂，也不用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什么都不需要，轻轻松松地离开，是她唯一能做的。”

　　“当我们希望她们活下来，反而更加让人痛苦，她们不想继续活吗？不是不想，是不能，累到不愿意去找人倾诉，累到每天只是睁开眼就觉得疲惫，累到失去了希望。”

　　“珠珠，我们不是她们，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不坚强地走下去，所有人都可以等待花开，但她们等不到，哪怕是呼吸都好像在这么她们。”

　　孙珠胜耐心听着董扬佑说话，趴在他后背默默流泪，眼前人安慰着她，何尝不是在安慰着自己，能够云淡风轻讲出这些道理，是他在六年前经历的，看透的，消化的，最后面不改色宽解她。

　　胳膊勒着他脖子，觉得他走路有些吃劲，小声道：“不然我下来吧，怪重的。”

　　“背你半天了才下来，刚才怎么不回绝我。”董扬佑玩笑道，双手因为她的声音不自觉握紧，双臂用力的往上抬，“不重，好歹可以背你到李言家门口。”

　　孙珠胜见他不像是在逞强也就没有再说，心安地趴回去，玉米早就已经被收割，但一直没有从地里把玉米秆扒出来，是因为到了冬天可以烧火，节省了木头的钱。

　　孙珠胜记得那年冬天在李言家里，两个胆子非常大的小孩拿着打火机就点玉米秆，半天不塞到灶下面，等烫到手了才丢进去，结果就是手背有个大泡，不过没有留疤，这也是她庆幸的。

　　“就那条路，李言教我骑电瓶车，自己在前面骑得飞快，我在后面比蜗牛还要慢，等她回头找的时候，压根看不见人，我呼哧哼哧推着没电的电瓶车回到她家，到天黑她才回家看见我，被我一通说，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把我落在后面，只有我走在她前面的份。”

　　“还有一回我骑电瓶车在前面，过到一半斑马线，右边有一辆小车右转没看到我和她，我们虽然及时刹车，但还是撞到车屁股，当时李言气炸了，才十三岁就和身形魁梧的大叔吵架，虽然结果是不了了之，可她那时候的勇敢是我看在眼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将来不会有像她或者比她更好的人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失去了朋友，生活也没了意义。”

　　慢步回李言家，董扬佑因为她而想起一句话，“珠珠，你存在的本身就是有意义，是你给予意义而不是别人赋予你。”

　　孙珠胜双脚前后晃悠，鞋底擦碰到他大腿外侧，也不道歉，就这样胡作非为，董扬佑深呼吸淡定道：“孙珠胜，要是再这样就给你放下来了。”

　　“别啊，你不是身强体魄吗？多背一会儿也没事。”孙珠胜嬉笑道，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你可以背着我回家吗？”

　　董扬佑冷声道：“想累死我？”

　　喇叭声突然出现，吓得孙珠胜心一颤，“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电瓶车，孙珠胜一大跨步坐在上面，双脚搭在踏板上，抓住他衣服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市里讲话？”

　　“怎么？想和我一起去，你的假期没几天了啊。”董扬佑淡然提醒道，两个人从知道李言这件事到现在已经四天，别的同学都在学校奋斗，他们两个人却可以请假在外面，也是黄老师独一份的帮助。

　　孙珠胜倒是挺想去市里的，尤其是作为和市一中的学习交流，董扬佑和另外几位同学跟随副校长的步伐，她还挺羡慕的。

　　孙珠胜知道自己跟过去的希望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就没有回答他的话，额头抵着他后背，在衣服上迅速摩擦。

　　董扬佑注视前方笑道：“你要想去可以带你，以家属的名义。”

　　“做你的大头梦。”孙珠胜骂道，“你就看黄老师能不能答应吧，还家属，想的挺美，给你弄个疙瘩梨吃。”

　　董扬佑并不像是还和她开玩笑，这次过去学习，其他同学都是有父母陪伴，但他就跟着老师，如果说几句好话，说不定真的能够让孙珠胜跟着他去，不过就是得浪费一天的学习时间。

　　“想去就不是问题，和黄老师说一下就行。”董扬佑笃定道，在他这里就没有完不成的事情，一开口老师肯定就会答应。

　　孙珠胜不相信，质疑道：“真的？”

　　“想去吗？”董扬佑一步步的询问，让她得到的就是想要跟着一起去，“你要是能说动老师就好了。”

　　孙珠胜最担心的就是老师不让去，其实内心还是对市一中很向往，毕竟很多高考全省前百名的都出自那所学校。

　　董扬佑得到她的回答心一喜，车速调快，在秋日里等到了这个季节最欢喜的一件事，“说好了，不能变卦。”

　　孙珠胜哦了声，“说好了，不骗你，我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明天准备好书包带你坐大巴。”董扬佑微笑道，孙珠胜听到后诧异地啊了声，“你不用和老师说啊？”

　　“我做主，她会答应的。”董扬佑自大的语气让孙珠胜开玩笑，“你还做起了老师的主意，这么厉害的啊？”

　　路边的树叶哗啦啦往掉落，董扬佑把电瓶车停在镇派出所前，孙珠胜下车捡树叶子，“还是你了解我啊。”

　　到了秋天孙珠胜最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树叶，镇上很多路上都种着不同样的树木，有了手机的她特别喜欢拍照，不过不是自己。

　　“你手机里有什么宝贝？我看都不能看？”孙珠胜见他把手机藏起来，伸手想要去抢，“给我瞅一瞅，别小气啊。”

　　屏幕一亮，是孙珠胜躺在麦田的照片，双臂张开闭上眼睛满脸惬意，后面是堆高高的秸秆和收割机器，阳光下把她照的要藏匿在这块区域。

　　“这张多难看啊，你怎么不删掉。”孙珠胜下意识问他，可很快内心突然有了个不确定的想法，令她站在董扬佑旁边不安，把她的照片当成手机壁纸是什么意思。

　　班级男女生把异性照片当作壁纸，无非就是几种可能，网络上找的图片觉得好看，追喜欢的明星，或者偷拍喜欢的异性，可董扬佑这是光明正大。

　　被隐藏的心思和不被察觉的小心思，被一点点发现，孙珠胜不敢去看他的脸，蠢蠢欲动的心，心跳节奏地变快，不知这是什么情绪。

　　耳畔边的低声细语，面庞的温柔，独属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令人无法忽略，孙珠胜不自觉吞咽口水，紧张的问：“你就没有别的图片可以当壁纸？我这双眼睛看上去都没了。”

　　本应该注重的点被她忽略，心中知道可每次的逃避都让想要确定的董扬佑停留，甚至是后退，不敢再继续打探。

　　“上车，以后给你拍得好看点。”董扬佑牵着她手腕带人回头走，“赶紧回家，不然奶奶又要打电话催你。”

　　孙珠胜埋怨道：“那不都怪你啊，隔三差五换手机，旧的给别人，有这钱还不如存着呢。”

　　董扬佑听出心疼的意思，侧身盯着她说：“钱不就是花的？你自己都说死了带不进去坟墓，这么节省？”

　　“你又没多少钱，还在这里大手大脚，迟早有一天家底得给你败完。”孙珠胜不耐烦说，或许是节俭惯了，董扬佑每回花钱她都得吐槽几句，现在耳朵老茧都要出来了。

　　董扬佑耐心道：“有的是钱，上大学的钱都不需要愁。”

　　孙珠胜就晓得他只会说这句话，哼了声说：“和你讲不通，开你的车，仗着手里有钱大手大脚，以后没钱的时候就着急了。”

　　“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回家把书包收拾好，我们回学校。”董扬佑反手捏她的手背，电瓶车依旧稳稳当当往前，吓得孙珠胜把他的胳膊推开，瞪大眼睛惊恐道：“你别乱动，好好骑车，哪有这样的。”

　　把人吓一跳后反而老实，孙珠胜闭上嘴巴，口袋里的树叶互相摩擦，“回去要补作业了。”

　　孙珠胜砸吧嘴巴，“你别说话，本来就卷子多，还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念叨个没完没了。”

　　“我帮你写。”董扬佑委婉道，不过这话孙珠胜没当真，“你会吗？就是嘴巴上说一说，所以奶奶的那句话很多，靠人不如靠己。”

　　“真的不靠我？”

　　“还是要靠的，没有你我成绩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