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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天空阴霾,视野只有几米远,走在山坡上看到白茫茫一片,大火燃烧殆尽,都是白色粉尘,鼓风机被放到一边,夏煦钰大喘气地靠着树根,黑色羽绒服晃悠之后能掉好几层粉,和杨叔说:“叔,我俩分开,最后到山脚下汇合。”

      夏煦钰熟练地把身上背包脱下拿给杨叔,自己大跨步一只手抱住树干,一只手撑着地面猛地上去,爽利地行动后朝着右边山路行走,天色渐暗,手电筒不得不打开两个,一前一后,还需要对讲机及时和下面巡护站联系。

      这是夏煦钰来到无名巡护站的第三年,从最初艰苦到和姐姐打电话说要回去,到如今一整年没有回家,留守在山脚下,这样的变化是她自己都不敢去想的。

      起初人人都和她说守山的痛苦和艰难,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但看着和她差不多年龄的男孩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上山,一点力气好像都没花费,被杨叔骂也忍气吞声。

      杨叔,今年四十八岁,本名叫杨春发,这周围的人要么喊他老杨,要么是小杨,防护站的工作人员都喊他杨叔。

      “姐,我这信号不好,视频别开了,你就给我发语音吧。”夏煦钰用铁棍把沿路的土壤翻开,大火燃烧之后的场面就像下了场大雪,看不见尽头的幽深。

      夏煦钰习惯了自己巡山,相比较男孩子们都喜欢成群结队地出行,来这一年多的时间,个人独处占据了三分之二,更加愿意花多点时间放在工作上。

      同样都是大学毕业,夏煦钰没有像别的同学往事业单位方向走,也没有走研究方向,如同最开始自己说的那句话,到巡山,去守护森林,而带来的很多不好,也已经消化掉。

      前半年夏煦钰双手就像做了几十年农活,和村子里老人的手一样,现在也粗糙得家里人看不下去,夏母几次劝出去的话就在嘴中,但怎么都讲不出。

      夏煦钰仔细检查着地面,晚上更容易注意到是否还会有火苗,前两天的大火烧了几十亩,三天三夜才扑灭,大火将村庄一些房子烧掉,经济损失还没有统计,但灾后很多房子都需要重建,对本就不富裕的县来说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无名算得上这一片区域最落后的,尤其是偏远县城,劳动力年年外出,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夏煦钰来这儿的第一天还会害怕,毕竟网上很多事情都是真实发生,不过好在这边的人都善良,她一个女生能够有独立的小房子,仅有的淋浴和热水器在她未入住之前就已经安装好。

      “你那边有没有缺的?我给你寄过去,冬天了需要穿得保暖些。”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就行。”

      夏煦钰发了条语音过去,手机重新放回兜里,抬脚踩在石头上,正前方的山崖她很熟悉,每天都要走上一遍,站在高处恰好可以看到对面一座山。

      夜晚将手电筒打过去,一点点地挪动,查看是否有异样,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事情,前三个月难熬,但到了后面就接受这样普通的一天过去。

      巡山一个月夏煦钰从一百三掉到一百斤,再到现在的九十,吃得多消耗的也多,夏煦钰算是在无名蜕变,蜕变成有责任的人,以前最怕的就是担责任,如今却带着一个四人小分队在巡护站。

      “钰姐,你现在搁哪里呢?我们去找你。”

      对讲机里的传话让夏煦钰立马回复,收音初靠近嘴唇,吸着鼻子说:“老地方,我马上下去了,不用来找我。”

      巡护站一共二十个人,杨叔是最早在这边工作的,只因为二十年前的火灾让他失去了父母妻儿,最后将悲愤放在行动中,不希望别人再经历他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放弃外出打工,人人都说他傻,可自己知道不是傻,是为了别人着想,如今看到房子被烧,老人险些被困,他成为村庄里的英雄。

      除了杨叔,其他人都比夏煦钰小,也才十八九岁就不读书,也不愿意到外面打工,做着大人们眼里的野活。

      “钰姐,我这儿还有水,你喝不喝?”男孩把水瓶递给她,后面一背包的都是山泉水,为了节省大家都是用矿泉水瓶接,这样不用花钱,减少的费用积攒下来能买很多好装备放在仓库里。

      这一年夏母没少花钱补贴,都用到了正处去,从最开始的赤字,到现在也能余钱,加上现在巡护站是省拨钱,缺少的都可以直接问上面要,过得没有之前拮据,而这个改变是夏煦钰专门到省里找人才办下来的,不然现在巡护站可能也就七八个人,还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夏煦钰自认为能做的很少,可做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成为无名巡护站的一分子,非常骄傲,而她也养成了徐永光的一个习惯,写日记。

      男孩叫扎德,是藏族人,今年刚满十八岁,夏天报名当兵但是体检没有通过,所以就来到这边,和这里的每一个男孩的想法是相同的,守护森林。

      扎德长得很像电视上的藏族男孩,这是夏煦钰对他的第一印象,年龄相仿的她和她们自然有共同话题,下山路上永远都是快乐的,欢声笑语到让人忘记烦恼和忧愁。

      “钰姐,今天咱们吃什么?”扎德跑到夏煦钰旁边,山脚距离防护站还要走十来公里,但有车的他们不需要担心,分两拨十五个人离。

      坐在小面包车上,夏煦钰身体左右摇晃,胃部里面吃下去的东西好似在颠倒,让人没办法安稳地回去。

      “你说吃什么?吃狗粑粑?”夏煦钰笑道,避开了他手,没让人扶自己,还是能够坚持,这条路天天开,一年了都没见修,上面说的话也就是当个空气,不能当真。

      扎德笑嘻嘻地抓住自己身前背包,巡护站里面每天最开心的就是他,不过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夏煦钰亲眼看到他换女朋友很快,还真的会被这脸欺骗。

      夏煦钰不深交任何人,但很奇怪的是,别人总是告诉她很多自身的事情,到最后她就变成了一个垃圾桶,吸收了别人所有的不好,普譬如现在搁后面无精打采的一个十九岁的男孩,眼睛到现在都没恢复好,昨晚上路了,结果今天晚上饭前还在哭。

      “姐,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一段感情都好好谈,蹦着结婚去的,为什么他们总要去找别人,为什么还要被我抓到,为什么昨天睡了一个,今天还能睡另一个,就不恶心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上一个绿我就算了,这一个还脸我,难道天生就是被绿的吗?为什么啊,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对我。”

      “我就是想谈个恋爱,想要结婚怎么就那么难,怎么就是要这么折磨我。”

      高安酒喝多就开始哭,双手捂着脸痛哭,夏煦钰瞧着他脸上的眼泪于心不忍地递了几张纸,作为女生她很残酷,因为这是高安第二次被绿,上一次是她刚到无名的第二个月,现在才过去两年多的时间,又一次出现。

      夏煦钰还是像上次那样劝他,“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不珍惜,你还小,不要总是想着结婚这件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过情节懂吗?”

      高安长得不差,走在马路上算是出众的,五官也好,就是黑了点,两个女朋友都是谈的异地,一个在大山深处,一个在一线城市打工,两人相距太远,一年也就四五次碰面,每回都是他去找别人然后抓到女生出轨。

      哭声惊天动地,夏煦钰耳朵都要炸掉,非常不舒服地捂住,呵斥道:“不许哭了。”

      “高安,清醒点,别给我被酒精麻痹了,你是个人,你是个独立的,不要总想着结婚,知道你是留守儿童长大,从小到大父母不在身边,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但是你要清楚,不是爱情还是感情,都不是卑微的,都是平等的,你在这边哭有什么用,能够解决掉你被绿的现实吗?”

      “你怎么知道下一段感情还是被骗,如果碰到了怎么对的人呢?你为什么总是将错放在自己身上,上一次没有发现火苗自扇耳光,现在喝酒都吐了一地。”

      “不要将所有的错放在自己身上,是她们的问题,连你自己都在受害者有错,还能够好到哪里去,不要再给我哭了,再哭就回家。”

      夏煦钰说完之后饭桌上的人鸦雀无声,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火,但脸上的怒气比以往都要重。

      “高安,你才十九岁,以后会遇到更多人,你可以去爱别人,可以去将自己的所有给出去,可是事情的苗头一旦不对之后,你就要立马改变,将自己所有的心都收回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似天塌了,这个世界值得你去做的事情很多,不是爱情占据人生的大部分。”

      夏煦钰讲完放下筷子离开这个小房间,没回房间而是到外面走了一圈,无名县城很小,从巡护站到消防站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不过这条路她一次都没走过,是朝着夜市方向去。

      扎德套着衣服跟在后面,到了身边大喘气说:“钰姐,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那是他的事情。”

      “看别人哭心烦。”夏煦钰无奈道,是不想去插手的,可待在这儿一年,已然变成家人,心不会让她不去劝高安。

      扎德高出夏煦钰一个头,走在一起她就像只小鸡,她比划着两人的影子,记忆力好像和褚沛彰也是这样比较,只是如今看不到他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在这个世界销声匿迹。

      扎德把脖子上的围巾扯紧,低下头踩着地面的影子,小夜市很热闹,不过对他们来说会看到很多安全隐患。

      “钰姐,你为什么不谈对象啊。”扎德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之前没讲出来是因为害怕被揍,因为夏煦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脾气不好,到现在也是,很小的事情都能够暴跳如雷。

      夏煦钰双手抱在身前,笑眯眯问:“扎德,觉得你钰姐脾气怎么样?要说实话啊。”

      扎德不假思索说:“差,诚实不?”

      夏煦钰点点头,非常认可这个字,“所以啊,我脾气这么差,谁能够忍受得了?你们平时都被我怼得讲不出话,难不成找一个和我天天吵架?”

      “脾气是差,但你说得都有理。”扎德帮她辩解,这是没有看见蛮不讲理的时候,尤其是读大学那三年每回和褚沛彰碰面都得让人气得脸红回去,碰一鼻子灰,偏偏人对象受得了,如今人不在了,也就碰不到像他能够忍受她那样坏脾气的人,按照L市的家乡话来说,那就是瞎脾气。

      夏煦钰和扎德在外面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这条泥泞的路将鞋子打湿,脱掉之后都会是潮湿的泥土。

      夏煦钰换好衣服洗完热水澡,把空调打开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打开牛皮纸的日记本,这是她来到无名的第八百八十天,本子上写满了想说的话。

      【来到无名的八百八十天,上一次高安失恋是来到无名的第三十五天,相隔四百多天他还是栽在了同一件事,距离你失联已经过去八百天整,两年前的七月一号你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没有知道去了哪里,我想应该是在缉毒事业里默默无名做着事情吧】

      【想要放弃了,但是想起过去四年的回忆,又认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高安的异地恋听上去很令人心疼,可又会因为他的哭想要笑,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得大哭一场吧】

      【明年春天又到了,四月七号是我的生日,应该还是收不到你的生日礼物,见面的那一天还能等到吗?不知道上一次见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不知道还需要等待多久,好像变得愈发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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