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30、第 30 章

　　夏煦钰瞧着她熟练地在大锅灶下生活，手机里的邹博半天不说话，都以为是煤气灶，没想到还是得要砍柴。

　　“学校那几个男老师不能做饭，非得什么事情都放到你身上？”邹博这贱样就让人头疼，夏煦钰听出阴阳怪气的意思，摇摇头说：“她做饭好吃，你屁话怎么那么多，搞得好像你没吃过，那几年你没少吃她下的泡面。”

　　夏煦钰这护犊子的样子还是没有变，只不过目光被外面的林正岫所吸引，一个侧脸却能够看出长相的优越，失去了双腿的痛苦想象不到，可是这件事一旦放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想要握住双手，下意识地感同身受，这比这么自己还要难。

　　夏煦钰回头不再去看，而林母端着水果盘放到林正岫旁边的小桌子，现在这个季节大家都喜欢围炉煮茶，绕在小锅炉旁边暖和许多，而优优坐在教室内，虽然写作业却还是关心他。

　　“休息的两天也不打算回去，阿姨前两天住院，你姐相亲成了没？”

　　女生见面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平时也在讲，只是现在偏向话痨，夏煦钰稳稳地坐在木桩上，耐心道：“开了点降血压的药，这个年纪有点高血压算是比较常见，我姐那个对象谈得也挺好，我都给备注姐夫了，比她以前谈的那个好太多，我之前还一直劝她，结果这不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的凑巧了。”

　　“倒是你和邹博什么情况？之前说定亲，为什么还没决定下来，你爸妈那边不同意？”

　　李芳华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是不同意，是我觉得婚姻这个事情，到最后重担就会让人被压迫，而且我才二十四，还可以再考虑一下，邹博也不着急，再过两年吧。”

　　恋爱和婚姻终究是不同的，但夏煦钰受到姐姐的影响，谈恋爱稳定之后结婚太正常不过，反而像他俩十年长跑，最终没成的也很多。

　　夏煦钰心中有数，但不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个世界会有人需要无尽的爱，也会有人不需要，她或许就是前者，可自己看来所拥有的也有很多，并且都不是浮于表面。

　　“咋啦，说到结婚你怎么就发呆了，难不成真的有和褚沛彰想过？”李芳华凑近盯着她脸颊上方的黑眼圈，舟车劳顿确实麻烦，惹得人想睡觉又睡不着。

　　夏煦钰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诚实道：“就是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身边同学进展好像都有些快，大学的时候有同学领证后没多久怀孕，高中同学都有了二胎，好像兜兜转转停留在原地的就那么几个。”

　　夏煦钰这话很快就让李芳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人言语里的似乎有点狠狠的意思，举着锅铲佯装要去打她，“不是吧，别人急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着急，你看看外面校长的儿子，算得上英年早婚，只是没想到结果是现在这样，也让我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夏煦钰，其实你可以等褚沛彰，但是你知道邹博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更加在乎自己，更加爱自己和生活，他们是重要，但不要影响你到底指南针，可能是因为我来到这边看到了太多婚姻的悲哀，所以我对这件事很谨慎，邹博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相信自己，因为结婚关乎一辈子，这个承诺大到我不敢承担。”

　　当着男生的面，直截了当讲这些话，以前李芳华可是一个字都不敢说，胆子和愈发大，偏偏邹博也没办法生气，因为都知道这件事很重要，而他也听了这个村庄的很多故事，外面的世界好像不是他们小时候认识的那样，好像都变得不同。

　　“但是李芳华，人要活得勇敢，如果一味地害怕，最终结果也会因为自己的犹豫变得不同，机会也就错失，拿出你来到这里的勇气，面对这件事，不会更好吗？”

　　讲道理的竟然变成了夏煦钰，不过也得亏她那位非常有心眼的姐夫，笑眯眯地撕开包装袋，甜腻的糖果被塞到嘴巴里，从前最不喜欢的如今却常准备，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苦了。

　　林母站在门口半天，听着两个女生的对话，其实都没有错，同样也都需要衡量之后再做出决定。

　　李芳华瞧见校长在门口，连忙放下锅铲说：“您来了啊，那边都打扫好了？”

　　“你做完这个炒鸡，待会儿端过去到外面，雨停出太阳，到炉子旁边烤火吃。”

　　林母丢下这句话便离开，夏煦钰第三眼看着她，刚才那一抹背影孤寂许多，如今却能够看出暗藏在其中的悲伤。

　　林母身边小辈都是活得明白，很多道理在她们身上过于通透，只是人生在世，多聪明的人也会被困在原地，就和林正岫如今是一样的。

　　李芳华对林校长还是很敬佩，来这边受到的照顾，了解的事情足够多，自然也就对她愈发尊重。

　　林正岫回到这边之后，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格，吃饭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躲在自己的帐篷下，弄着烤炉取暖。

　　“林校长，您今天做了什么菜给我们芳华吃啊？”邹博在那头开口，嗓门大到夏煦钰下了条，筷子都没拿稳地掉落在桌面，出糗的她也没不好意思，纸巾擦干净重新夹菜，在这边没那么讲究。

　　优优坐在李芳华旁边，放假了家里还是没有人，便回到自己的母校，和墙上挂着的照片判若两人，长大了也慢慢懂事，上半年还在因为于幸的离开和林正岫闹别扭，下半年在林母的开导中明白，过不去的依旧是心理这一关。

　　“因为她们没有多的选择，优优，杏子让你好好读书，就是为了摆脱这样的情况，思域你也应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虽然现在大方向不是很好，可是你既然出去了，出路就不一样，哪怕找了个很普通的工作，都没有关系，起码你是独立的，而不是依附他人，并且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换取金钱，明白吗？”

　　“别人结婚你不需要羡慕，或许有一天你也会结，绝对不是像她们悲伤的出家，杏子给你准备的嫁妆虽然算不上多，在这边市里买一套房也是绰绰有余，你也是知道的，但更应该明白自己看到了前车之鉴，所以更应该努力学习。”

　　林母严肃的话语和狠厉的目光落在优优身上，夏煦钰那瞬间汗毛都竖起，和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讲结婚似乎太早了，可刚才的那句话也确实令人担心，竟然会羡慕同乡女孩结婚。

　　在这个地方，结婚是最差的选择，所有女孩都别无选择，是被迫接受，而走出去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到这个地方。

　　李芳华叹了口气，有这句话也很正常，受到身边人的影响，所以作为大人自然不希望她重蹈覆辙，而且成绩很好，将来高考一本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的，就是嘴巴上说一说。”优优笑呵呵的模样，让饭桌上本来还挺僵硬的对话变温柔，而邹博也在几人交谈时挂断电话。

　　每个人的观念不同，因为身处的环境和所经历的事情都会有所感发，最终得到的想法不同，从而也就有着自己的三观。

　　夏煦钰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就像是一头牛，怎么拉绳子都无法将它拽回来，就像自己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

　　饭后夏煦钰和李芳华窝在床铺上，一米三五的床睡两个人略显拥挤，外面刮大风，即使紧闭窗户，这风都能通过缝隙穿透到屋里，盖了两床被子还专门铺上电热毯，和北方有地暖不同，这边的冬天好像会更加冷一些。

　　“当时怎么没听见你说这个事情，原来早就和褚沛彰想好了啊。”李芳华神神叨叨地念叨，夏煦钰捂住她的嘴巴，然后把人脸蛋左右摇晃，“那不是当初吗？这都过去多久了，而且人影都没了，后面那戒指就退了。”

　　李芳华侧身凝视她，右手胳膊被脑袋压着，“所以当时你就想过结婚的事情？不是吧，你这也太早了，那年才多大，十九诶。”

　　夏煦钰嗯了声，一五一十地道来：“当时正好我爸妈结婚四十年，所以冲动之下就做了选择，但是现在也挺后悔的，为什么当时没有下定决心去定下来，可能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吧。”

　　“放宽心吧，安慰不了什么，但你自我调整能力很好，会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而且以前碰到问题都是你安慰我，现在倒过来还不习惯。”李芳华调侃道，左腿搭在她大腿上，猝不及防地让夏煦钰咳嗽声，这人还没睡就不老实，偏偏还得挤在这张床上。

　　夏煦钰临时决定来到这边，满打满算待的时间也就只有十六个小时，分别到来得太快，李芳华在她走之前找出很多东西，一些都是国庆她回老家，家里人做的咸菜和小零食，是这边买不到的。

　　“你把我当成猪吗？饭量大那也是以前，现在多少在控制了，而且巡山依靠的是力量，不是饭量。”

　　夏煦钰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面前背包，本来只装了两三件衣服，现在鼓的拉链都扯不上，她背在身后肯定很累，但不得不听话戴上。

　　“走吧，下山带你去汽车站，这回知道路，下次休息的时候常来，我反正一直在这边。”

　　李芳华的决心就像林正岫的母亲一样，想要驻扎在这里，哪怕未来几年这所学校可能面临着转移，林校长在哪她就在哪儿，这可不是玩笑话。

　　在夏煦钰的印象中，冬日歌曲好像没有印象，可春天便不同，对她来说每个季节带来的风景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话，回头我们G省看樱花怎么样？”李芳华的邀请，夏煦钰自然是接受，可那个时候巡护山的工作也就变多，不要看只是巡山，可春夏是火灾频发的季节，如今光是想一想就感受到困难重重，尤其很多问题都没办法预先知晓。

　　李芳芳装没懂她话里的意思，爽快道：“那就没问题了，只有能抽出两天时间，我就能带你去，这个车不是白准备。”

　　夏煦钰笑得合不拢嘴，这人就是故意的，偏偏说不出话。

　　车辆停在汽车站门口所划分的停车区，距离车辆发车还有半个小时，夏煦钰不着急地开口，“长大后才发现见面变得困难，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心是在一起的，可要跨越艰难才能够到达对面山头，靠着毅力坚持到最后的日子数不到头，当初说你们异地那么远，现在看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芳华的右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安慰道：“可你还是愿意等，不是吗？既然你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发发牢骚就过去了，不还是愿意耐心等，自己都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起码证明人还活着，不过这也得说那边的不作为，这种事为什么不打个招呼。”

　　事情的决定有着很多考量，这背后有太多的谜题需要被打开，褚沛彰身上的责任比任何人都大，如果这件事做不成，那么他的后果就不是像林正岫那样还能回家。

　　夏煦钰撇嘴后吐了口气，缓解心中的不舒服，好在这种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至于萦绕在心头过不去。

　　“走了，下回来不要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回去也是被那群兔崽子吃。”

　　“谁吃都一样，有事情就和我们说，别再像以前憋着，知道吗？”

　　车窗被打开，说的话传到夏煦钰耳中，她不回头地挥了挥手，看似很洒脱，内心却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次分别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一片天空，过着相同的时间，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要去做，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对曾经幼小的她们有着重重一击，可偏偏是这样的情况才能更加磨炼自己的心境，能够做成每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