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37、第 37 章

　　火将平日里不明显的山线冒出，浓雾往上飞，就像蘑菇云一样，夏煦钰在山脚下坐立不安，到了深夜还在因为呼喊声和突然的爆燃声被吓到。

　　这一夜无名县的居民都在担心远在百公里外的山火，而边境线上众多村落都已经关灯，只有零散的几个还在等待时机。

　　褚沛彰深夜回到陈威所藏匿的地方，第二次来但他明白今天所要做的事情，或许会对他有伤害，但还是到来，引蛇出洞不用诱饵怎么才能让它爬出。

　　褚沛彰推开门看到乌泱泱一片脑袋，最中间的酒瓶早已打开，小耳已经喝得上头，让他演的就是一个宿醉的人，所以才会让对酒精过敏的人喝下小杯白酒。

　　“夏张来了啊，喝完这杯酒，抽完这根烟咱们就出发，走山路最方便，现在武警消防都去了无名，没有人驻守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这附近就没有陈威不知道的路，但褚沛彰比他还要了解，尤其是山林中所有的小路、山崖与河流，读大学的时候，夏煦钰会拽着他到Y省很多有名的山攀爬，也会来到边境体会什么叫做危机四伏，更会告诉他如何寻找水源和可以藏身的地方，没有接受任务前就已经牢记脑中，如今等待的机会早已悄然到来，一步到位的情形已然可以看见。

　　“又着火了？马勒戈壁，到时候烧到我们这里怎么办？”

　　“你又不走在那条路怕什么，咱们分四批往那边去，只要把东西送到位，就是推下山崖让在湄公河那边的人接住，我们就有机会跑，这箱子不怕摔也不怕水，花大价钱买来的，这单成了一人五十万跑不掉。”

　　陈威抽着香烟直视进去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褚沛彰，这个曾经看上去会来事儿的男生，如今已经成为一把手，忌惮之心早已出现，而他必须做的事情那就是，他不好过，别人也别好过。

　　褚沛彰面对递到面前的烟，举起胳臂缓缓抬起手臂，掌心朝向陈威，淡然道：“做事不抽烟喝酒，威哥，四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

　　陈威也没了往日的好说话，低声下气这么长时间，迫切地需要把这件事做完然后跑，指着他鼻子脸上有怒气，话语里却是威胁，“抽一根也没什么，还是这么说这些年你可是一点儿我的好都没有要，让你抽根烟喝个酒，怎么就那么费劲，合作那么多回难道没有让你对我多几次信任，做人不要那么绝对，不要总是忽略别人对你的好，看看小耳这样，没心没肺我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都聪明啊。”

　　褚沛彰不为所动，回望面目狰狞的陈威，胸腔起伏因为厚重的衣服不明显，“威哥，威胁我没有用，您知道，现在这些事都是一手操办，不需要打电话，路上的卡点不看我，你们就过不去。”

　　陈威吐了口烟，褚沛彰眼眸微亮，蹙眉对这股烟反感，“我这不是威胁，你应该也不希望我们这么长时间的事情被看到，我呢也是为了你好，现在人人都抽烟，你不抽可是对不起这些兄弟，尤其是小耳这次单独行动，你放心吗？”

　　“所以呢？我抽了你就会现在行动？时候没到你不会轻举妄动。”褚沛彰深知陈威的想法，面前这几条烟可不是在烟草店买的，而是这群人自己做的，所有的环节都已经做好最后的准备，不能因为他掉链子，明知这根烟危险却还买还是不得不拿起。

　　褚沛彰慢悠悠地攥在手里，打火机在手指上转来转去，迟迟没有去点燃尾部突出的部分，“威哥，你们都抽了，这还算好等着我来吧。”

　　褚沛彰叫他威哥实在是给了面子，大可以现在就直接走人，让他们单干，但来了就不可能离开，要看着这群人被抓紧才会心安。

　　“抽吧，我亲自给你点火。”陈威笑眯眯走到褚沛彰旁边，不怀好意地笑，和周围人看热闹的心态，褚沛彰余光都能看见，面对他的主动也只是拿烟凑过去让他点，没有像平日里抽烟那样立马吸第一口，之前享受呛人的味道，今天倒是反常了些。

　　褚沛彰抬眼对陈威笑道：“抽完这根烟就走，谁都他妈别给我磨叽。”

　　说完手臂伸长，手指去触碰玻璃酒杯，再浑浊的酒只要沾上一点东西，肉眼就能发现，所以喝下这杯酒不是问题，相反则是这根烟，猜想可能会是什么，还是在最后时刻吸完。

　　褚沛彰算是铤而走险，明知不可为而为，看着一行人上车，开着自己的小轿车跟在陈威后面，别人都放心，唯独前面那个心机颇深的。

　　“夏哥，我走了，咱们集合点碰面。”小耳在门口大大咧咧和他说话，一窗之隔褚沛彰没听见声音，口型却明白这句话，他当没看见的往前看，直到尾气消失，尾灯早已看不见。

　　“褚沛彰，我在西北方向那条线路，陈威没有走你规划的那条路。”

　　“他在绕圈，不管怎么走，只有那一条必经之路，他不会离开那片区域，陈威那几个兄弟都是混日子的，你们抓住之后不需要严刑拷打就会老实交代，就是那个小耳深藏不露，年纪不小，心眼很多，抓他的时候不要出现漏网之鱼这种情况，也不要忘记我放在他身上的追踪器，个子小很容易逃窜，在森林里树枝比较多，会把东西蹭掉。”

　　“你那边注意，我这边正过去，大部分警力都在陈威这条线上，省公安厅已经埋伏在你们的沿线，有动静就会配合你。”

　　“别啰哩吧嗦，配合这件事看缘分，别打坏计划，按原样进行就好，你那边巡查的人别冒出，身上的防弹衣穿好，陈威手里那个自制枪威力不小，百米之外都能射中人。”

　　褚沛彰是见识过陈威手枪的厉害，所以才会提醒郑廷灿小心，哪怕穿着防弹衣都不能少了防备，尤其是他那双视力极好的眼睛。

　　幽深的森林因为星光突然燃起大火，只是双脚大的火苗方向一变就迅速扩散，原先还被划分为防火线的区域，很快就变成重灾区。

　　山下的夏煦钰吹着口哨，通过空中的无人机看到正在从火中向外奔跑的消防员和武警战士，也正因为这群人向下跑，没有一个人落下才彻底松了口气，她的判断力不比高安差，所以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互相合作配合，与消防员齐心协力才能将这一战彻底结束。

　　对讲机频道不同，传出的声音也不一样，十五频道是高安的，但半个小时都没有消息，夏煦钰不大放心地换好衣服，戴上防烟雾面罩，站在杨叔和无名大队指导员旁边，“叔，我要上去，山那边无人机拍不到他们人在哪里，我要过去找他们。”

　　高安作为引路人已经没了消息，杨春发自然不可能让她再上去，人员充足的情况，绝对是保证自身安全为主，哪怕这个火灭得慢一些都没关系。

　　杨春发因为山火的烟雾而呛得喘不过气，拍着胸脯劝道：“小夏，知道你要强，但是你要知道上山灭火本身就是男孩子该做的，只要在下面守着就好，那么多志愿者都没有上去，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不要命了？”

　　夏煦钰吐了口气，身上的东西很重，但上山这件事足以让她将疲惫抛之脑后，“杨叔，世界上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分男女，男生做的事情，女生同样可以做，道理也是相反的，我知道你话里意思不是人们普遍认为的，您还记得三年前牺牲在边境的边防军人吗？”

　　“入党申请书里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向往，虽然我没有像他们那样保家卫国，只是在巡护站做着本分的工作，可奉献自我是学到的第一堂课。”

　　夏煦钰认真的话语，和几次脚步上前想要去坐摩托车的行动，让杨春发拽住她身后的背包，就像拉着高安的领子，看似要教训，实则只是一个动作。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不反对，但是和家里人说一声，这个决定你要询问每一个人才能够去做。”

　　夏煦钰并不希望父母知道这件事，她是一个成年人，知晓自己做的每一件都意味着什么，她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凭借自己的心就可以成功。

　　夏煦钰一个不会骑摩托车的人，在旁边学了三脚猫功夫，就留下了离去的背影给杨春发，而扎德发完水反应过来要去追她，早已看不见。

　　“叔，你就这样放心她过去？”

　　“拦得住？谁说都没有，现在就祈祷这场火赶紧结束。”

　　夏煦钰第一次骑摩托车开山路，异常的颠簸，身后的包砸在背疼得咬牙忍受，双手抓着两侧把柄，通过自带的灯迎着光亮和吹着口哨寻找高安那一队。

　　夏煦钰一个人上山并不胆怯，乌漆麻黑也不会阻拦她，路上碰到各种状况都快速地解决，只有在看见山火的时候脚步停顿，她听见了高安的口哨声，却找不到他在哪里，一时心急装上树干，身体的疼痛令她弯腰缓慢地往上爬，就像小猫伸懒腰。

　　“别往前走，风向变了，快后退。”高安大喊道，而董扬佑推着自己后面的人快速跑开，刹那间直接将人包裹住，好在外焰的温度并不高。

　　高安奔跑的身影和董扬佑的状况，夏煦钰在台阶旁休息的时候看见，刚才还是一片黑，她坐下的功夫就蔓延到自己面前。

　　“高安，过来。”夏煦钰大喊道，挥手示意，好在他机灵，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够察觉到，高安小跑到她旁边，隔着透明罩盯着她，提高声量问：“你怎么来了？怎么就一个人？”

　　夏煦钰摆摆手指着前面的火焰，还有自己手里的这些备用装备，有可以替补的，也有依山消防队送过来支援的灭火装备，不嫌多只要能灭火就是好装备。

　　穿戴严实根本没办法听见对方的声音，夏煦钰只能通过口哨和他交流，好在刚来巡护站时，杨叔教过他们用口哨讲话，现在是彻底地有用处。

　　夏煦钰指着最上面的山峰，一只手臂将面前的山火分开，示意分成两队，从外围慢慢递进，另一边的消防员在赶来的路上也就半个小时。

　　董扬佑倒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一行十五个人分成三支队伍，一队隔离线，剩下两队则是向着相反的方向灭火，犀利的眼神扫过每个人，同时都重重地点头。

　　【如果说森林消防员最怕火，其实我们最怕的是风，就像指战员的心一样捉摸不透，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出现大错，这种错是不可弥补的，所以只有再三小心才能够在与火的对抗中成功】

　　【想起和队友们互相牵着手围绕着篝火转圈，大家一同坐在长凳上唱着后来这首歌，有人失恋也有人怀念，感情的慰藉通过各方面向外宣泄，每个故事的结尾都不知道，小小的我们长大变成了身担重任的大人，被人民称为消防员的自豪，使得我们更加热爱这一行】

　　【一切都不可预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预测火灾】

　　同样都是无名森林消防员队的消防员，高安在提到这几句话的时候，面罩下的董扬佑神色微变，没有人不知道徐永光，他就像是令人钦佩的家长，成为刻在无名大队光辉荣誉历史上的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他的优秀。

　　调整之后的一行人已经将原先满是火的背面扑灭，剩下余火还需要他们检查，褚沛彰和高安跟着董扬佑继续去到最危险的地方，今夜本该像往日一样，在宿舍里靠着空调暖和地入睡，突来的山火打断每一个人的计划，却让各地人民看不见无名县的团结力量，而夏煦钰、高安、董扬佑和沈寅嘉的名字被更多人知晓，变成很多人心目中的榜样，几人的事迹一时间在各地宣传，网络和报纸两方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