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47、第 47 章

　　睡着了的夏煦钰并没有听见外面两人的对话，褚沛彰的烟也没能吸成，放回到口袋里回屋，见人已经缩在墙壁另一侧睡得正香，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害怕冷气一下子钻进被窝里，深呼吸地躺好把人搂在怀里。

　　花坛种植的鲜花吸引了许多蝴蝶，从晚上飞到中午，像是有汲取不完的香味，在山上很容易因为过路车辆而被吵醒，有的司机会不小心按到喇叭，她就是因为这个不小心而睁开眼，稀里糊涂地套上衣服坐在床边，脚上的拖鞋很滑溜，要不是脚趾往上，不然又得掉落在地面。

　　揉着眼睛走到外面洗漱区，正是准备午饭的时间，夏煦钰迅速收拾好自己，换完衣服进入到里面办公区，才发现这上面挂着很多红旗和奖状。

　　最初派出所是在距离边境站不远的平地，但二二年的冬天，山上大石头掉落，把最后面的小房间砸坏，最后是连夜转移到山上这一块还没建成的新所。

　　当荣誉摆在面前，夏煦钰体会到警察的不易，是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完成那些看上去不可完成的任务，带着什么样的信仰势不可挡地和危险面对面，这些奖牌带来的鼓励，远远没有事情经过而刺激。

　　玻璃柜里有两块奖牌，夏煦钰第一眼就是觉得复杂，仔细看大致的框架是差不多，唯独最中间的花样有着很大的区别，一个是像金子做的五角星，一个则是党徽。

　　夏煦钰手指着玻璃下的奖牌，仔细观察后开口问：“右边这个明显是新的，是给你的吗？”

　　褚沛彰都不用说，就已经被猜到自己想要让她看的，和自己要炫耀的是什么，揽着她的肩膀笑说：“是，这是褒奖我的。”

　　“但是左边的好看多了，玻璃上还能有光芒。”夏煦钰手挪了个位置，是林正岫的，褚沛彰垂眼叹了口气，小声道：“林哥，前年的抓捕任务比去年的重要许多，省里很多公安都联合打击，原先陈威他们可以在那一次行动中被抓捕，没想到钻了空，他也受了重伤。”

　　哪怕只完成了一半，但林正岫带来的个人价值是无人可以比较，工作和入党后屡次立功，于警队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只不过现在似乎风向有些不大对劲，陨落。

　　夏煦钰哦了声，早就知道林正岫的事情，作为旁观者并没有什么可以劝说，而那些道理褚沛彰讲出口，对于当事人的意义并不大，能够从困难中走出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才过去两年，未来也很长，无法去定义每个人的将来，无限可能也是存在的。

　　“褚沛彰，怎么感觉你对这不熟悉啊？连办公室都不知道在哪。”夏煦钰玩笑道，午饭前需要开会，可是褚沛彰竟然找不到地方。

　　老章拿着文件站在两人后面，咳嗽一声说：“这小子这还是第二次进入到这里，以前可没来过，以后说不定来的次数也少咯。”

　　夏煦钰很快地捕捉到这句话的含义，偏头盯着褚沛彰问：“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在这个所里？”

　　褚沛彰眼睛丝丝地瞪了下老章的后背，这还没到关键时刻就抖搂出去，真的是头大，眼看着开会时间没多久，想其他人快要到期了，搂着她的手松开，转而移到她鼻子上，把鼻尖等待粉尘擦掉，“开完会和你仔细说。”

　　夏煦钰也不喜欢问到底，这种事情他要是说，早就想要说了，也不会拖到现在，可见还没到时候。

　　手机拍下这些红旗和奖状，想起无名消防站里面的那些金闪闪的奖牌，两边数量好像差不多，夏煦钰翻看着短视频，大数据会给她推送很多牺牲烈士的遗照或者事迹，她也会不由自主地点赞。

　　虽然身处和平年代，但还是会有无数人牺牲在不知道的地方，就像褚沛彰，如果他没有回来，就只能等待下一个像他那样的人的完成行动，而这些事情才能被家属得知，有些才能公之于众。

　　这条缉毒职业就像徐永光说的灭火之路是相同的，玫瑰有着刺，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极其危险，事情转折的后果也是不可想象，好比一团火焰因为突如其来的风就瞬间遍布整个山头，带来的震撼是山下人无法用言语讲清的。

　　“哟，这是连工作地方都追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也像小姑娘一样黏人。”邹博莫名其妙地开视频，夏煦钰起身离开，害怕说话声传到里面打扰他们。

　　李芳华正在批改试卷，邹博则是勤快地洗衣服，屏幕上显示三个小方框里的人都有事情做，夏煦钰则是在浇花，视线倒是没从花坛中挪开。

　　夏煦钰呵呵两声，“难道你不是？休息那一个礼拜天天粘着李芳华，我们总共就见了三次面，其余时间我还没找你算账，说帮褚沛彰去办理身份证的你不也没去？”

　　“这就开始翻烂账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以后结婚还想不想向我俩取经了？”邹博这话说到夏煦钰心坎里，沉默几秒钟朝他比了个中指，无声胜有声的讽刺。

　　夏煦钰也不再理会这个和李芳华吵了架的男人，微微侧头注意到那边表情很为难，“那些学生是写出了什么话，让你有这样的表情？”

　　李芳华吐了口气，镇静道：“我读出来，你听一听，这孩子的脑回路我不理解，冬天的雪就像棉裤上碎碎的白屑。”

　　“是个人才。”夏煦钰玩笑道，别人的比喻都是梦幻的，没想到了七八岁的学生这里，一个个都很和现实贴近，就是写出来给人的第一印象似乎有点脏。

　　李芳华连连摇头，这真是她教出来的好学生，造句是有了，就是造出来的句子让老师们看了都想笑，只能勉强给一个中间分。

　　这改卷子特容易哭笑不得，夏煦钰看热闹半天，都没发现褚沛彰已经开完会坐在她后面的石凳上，还是故意发出的咳嗽声让她回头，“诶，你开完了？”

　　褚沛彰伸手就拿她的手机，接着直接挂断，然后前者她的手走到没贴标的摩托车旁边，拍了拍后座示意她坐上去，夏煦钰不解道：“什么意思？你带我去拿？行李还没收拾，我还要回无名呢。”

　　时间安排得紧凑，这午饭时间都到了，还不让她吃饭，肚子都饿一天了。

　　“带你出去吃，顺便送东西到几所学校。”褚沛彰把脸上的口罩戴严实，不忘再从口袋里掏出给她戴上，“去家小店，吃份好吃的饵丝。”

　　Y省的米线可是全国有名，不过褚沛彰更喜欢吃饵丝，想着夏煦钰还没有吃过，就要带她尝一尝味。

　　下山之路倒是让夏煦钰吃不消，这摩托车就像老人的骨头一样，感觉碰到小石头都会碎掉，她坐在后面紧紧抱住褚沛彰，生怕被甩出去，但刺激也是真的。

　　停在小县城中心区域的小吃街，周末人就多了些，大家都穿着单薄的外套，沾染上烧烤的香味。

　　夏煦钰一吃就管不住嘴，手里拿着炸薯片和淀粉肠，完全不嫌热地和褚沛彰挨着，口罩在下车后就被她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褚沛彰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到了小店里面才把口罩摘下，店老板是位老太太，腿脚不大方便，但干活很迅速，见来人是他之后，开心地鼓了下掌，“哎哟，这可是个稀客，好几年没来了啊。”

　　这家卖饵丝的店铺是章所长妈妈所开，起初只是个单纯的干货店，后来人人都说料好，也就把隔壁房屋租下来，如今过来吃的都是附近的学生和居民，一年也能挣个七八万。

　　老人的热情招待让夏煦钰招架不住，只是进去三分钟，这话就一直在说，她无奈地坐在椅子上，被直勾勾打量也说不了话。

　　“章奶奶，您帮我做两份炒饵丝，少油少盐，这是我女朋友，夏煦钰，你叫她小夏就行。”

　　算是正式的自我介绍，夏煦钰朝老人点点头喊道：“奶奶好。”

　　夏煦钰的记忆中，都是外婆占据大部分，奶奶也很少听到过，更不要说见面，听说在姐姐没出生之前就已经走了，家里人也极少谈及爷爷奶奶，就连聚会也都不怎么说，和老一辈的相处也早就远离她的生活。

　　褚沛彰带她来这里是单纯地因为味道好，加上和章所长就是在这里认识，也算得上人生的一个启蒙点。

　　烧开的热汤带来的雾气直往上冒，挡住了彰章奶奶的身体，玻璃门外的她正在忙碌，而里面的两人，一个擦筷子，一个则是严阵以待地把事情讲出口。

　　“那天回来，上面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留在这里，一个是进入到省公安，随时到不同的地方，没和你说我姑姑和妈妈那边已经得到了回答，随便我怎么选择，但我得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夏煦钰不由得呆愣，眨了下眼睛问：“你和我说这个干嘛？你自己的事业，当然是自己选择，为什么要因为我而不去做这件事？”

　　本以为夏煦钰还会像之前那样和他进行商讨，如今倒是成为一位大方的伴侣，她把筷子放在纸巾上，双肘撑在桌面，认真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像变了个人，怎么突然就不管你这件事了呀。”

　　“其实当时也就是玩笑话，我都是笑着说出来，你怎么还当真了，换位思考，如果你不让我去取名，我肯定绞尽脑汁，所以不存在我帮你做选择，褚沛彰，路上的大石头会成为抵挡摩托车前行的阻碍，我们俩都不会成为对方的阻碍物品，不是吗？”

　　褚沛彰伸手捏她的脸颊，笑道：“开明的主，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煦钰挑眉傲娇道：“那可不，有事情你就说，我姐说了，这嘴巴就是要说的，不然就白长，而且这件事哪怕关乎生离死别又怎么样，很多职业就是危险的，大多数情况下都要面对这种情况，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去做，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愿意？”

　　“回头你把我的日记本仔细看看，里面还有很多写的话，都可以当成心灵鸡汤看。”

　　以为事情会很难决定，现在夏煦钰的话倒是让褚沛彰心中的石头落地，章奶奶端着两大碗饵丝发放在桌上，连带着两碗骨头汤，里面的肉和萝卜的分量很足，汤倒是没多少。

　　“小褚啊，这女朋友找得好，支持你，这点就比好多人厉害多了。”章奶奶坐在两人旁边的椅子，夏煦钰手中的筷子在碗中搅拌，饵丝被炒得一夹就断，看上去和米线没什么区别。

　　但吃起来咀嚼感就会弱很多，味道也确实好，加了酱油上色，是家里自己做的，香油在最后放到碗里，在里面淋上一圈，拌均匀之后吃到嘴里异常的香，蔬菜和肉都是她刚才在案板上切的。

　　褚沛彰见埋头干饭就知道是喜欢这味道的，也不着急继续吃，和章奶奶提她，“是吧，所以有她是我的福，想着她，每回都能够化险为夷。”

　　“之前就说要带她来看你，现在找到了积灰，下午就要回去坚守阵地，下一次来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章今天做饭我都没吃。”

　　“你这嘴啊，就是会油嘴滑舌，带头喊我儿子老章，性格可比郑廷灿那孩子好太多，一个活泼，一个沉闷。”章奶奶笑得慈祥，已经七十五岁的她还身强力壮，干起活来很迅速，按照章所长的话来说，把九十岁都不是问题，而话题到郑廷灿的时候，褚沛彰作为知情人，曾经见过他开朗的一面，同在警校又都是来自一个城市，自然就会互相认识，从同学到互相合作的队友，变化就是在那场飞机事故，快要过去两年了，始终等不到结果。

　　各自都见过最意气风发的一面，也都度过万念俱灰的时刻，月光下的操场讲述过关于自己的感情故事，互相嘲笑过对方在恋爱中的傻事，也探讨过爱情带来的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