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50、第 50 章

　　“户口本你爷爷早就从家里带过来，这件事也就只有你不知道，早上和煦煦妈妈回家就知道这件事，现在看最大的惊喜不是我们，反而是你啊。”

　　褚新说这话倒是让褚沛彰面上不好意思，领证这件事本应该是男生提，结果变成夏煦钰上赶着，似乎他并不着急，其实单纯地没找到机会，前段时间忙着行动，一个月都在辗转多地，事情也就耽搁到后面，等他想起来，早就做好了决定。

　　褚新望着他这一身衣服，从Y省回来看上去总觉得脏兮兮，拍着他肩膀说：“回家和夏煦钰换身衣服再去，先到楼上看一下她姐姐，和家里人说过了再去领证，现在领证也方便，填个表白个照就好。”

　　褚沛彰似乎还活在梦中，就这样敲定好像有些快，被姑姑催促着离开这一楼层，上电梯都还在傻笑，好在隔着口罩没有人注意到她这傻样，走路都飘飘然。

　　夏纨蔚定的是今天下午出院，她是没什么事情，反倒夏煦钰有点不大对劲，领个证就焦虑了，午饭后去民政局，这还没到吃饭的点就开始化妆，手都在发抖。

　　“煦煦，不用紧张，拍出来肯定好看，粉底不用打很重，把黑眼圈挡住就好。”夏纨蔚安慰她，几个人都在盯着他的妆容，虽然皮肤因为在无名巡山而晒黑了些，但底子在这里，很多时候在室内多待几天就又捂白了。

　　夏煦钰的心脏紧张到像是不受控制地跳动，拿着化妆刷的手抖了不停，之前李芳华还和她说，真到了那一天就会莫名的担忧，现在看并没有错。

　　夏纨蔚抬头就能看见褚沛上在傻笑，这两个都半五十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稳重，亏她以为能有一个是淡定的，如今看都不大靠谱。

　　“还不进来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去领证不好吧？”夏纨蔚笑道，她倒是承担了两人终身大事的重任，母亲在旁边追剧上头，老爸则是还在认真看报表，疫情之后大酒店的生意回到前些年的状态，家里虽然已经不是单纯地依靠这一个酒店，但开了这么些年，肯定要更加负责。

　　镜子里的夏煦钰左眼线画歪了，褚沛彰悄然地到旁边，拿起桌上另一个没打开的眼线笔，捏着她下巴转向自己，小心地上笔调整，熟练地就像化妆师。

　　夏纨蔚抿唇嘴角向下，笑得小心，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生怕打扰两人之间的氛围，靠在枕头上，仰头就看见丈夫满脸的怨恨，上手掐他下巴处的牙印，不作声地等夏煦钰结束化妆。

　　“姐，那我先走了啊。”夏纨蔚收拾完自己的化妆包，妆容很满意，这个也有褚沛彰的功劳，以前每次约会出门都会在校门口的马路边等待，他就提着小包站着帮忙化妆，周末不管刮风下雨，他的手就没发抖过，除了最开始学习会不好看，后来被夏煦钰的高要求和高标准弄的，比平时训练还要刻苦。

　　“路上慢点，记得回去换衬衫，听见没？”

　　夏纨蔚的话还没说完，人就没影了，着急忙慌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褚沛彰还回头朝她比了ok的手势。

　　夏纨蔚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合着话都没听进去。

　　家里阿姨早早地给两人准备好，夏煦钰也想不到才过去五个小时，就已经领证，想着明天再过去，结果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个知道后巴不得赶紧看见红本本。

　　“怎么手还是抖的？”褚沛彰莫名地笑话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腿在走路时打转，夏煦钰也没注意他，全身心都在镜子前的自己，记不清上一次化妆也如此有仪式感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三年前的分别，也好像是大学毕业前和李芳华出去吃饭的那一天。

　　许久没穿过白衬衫，夏煦钰还有些别扭，觉得肩膀这一块不大舒服，说小也不小，除了抬胳膊会有勒，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褚沛彰揽着她肩膀玩笑道：“这回舍得打扮自己了？长得漂亮不需要画也好看。”

　　“你这说得怎么那么像违心的话？”夏煦钰推着他身体，抬脚拉开房门往外面走，阿姨一看见两人前后脚，模样标致又是去领证，去年看着姐姐领证，今年又是妹妹，家里的喜事都挨在一起，原先还死气沉沉的别墅，这段时间愈发有了生机。

　　从别墅区到民政局，开车半个小时，这条路夏煦钰以前经常走，因为距离大酒店和市政府也很近，只不过今天中午的大路很拥挤，靠近市中心的道路就变得堵塞。

　　人民公园的鲜花开了，车路过公园门口，有许多小年轻在门口排队进去，这人流量让她想起了之前去平坝看樱花的场面。

　　“现在不管男女老少，好像都很喜欢赏花，今年天气还挺冷的，樱花和桃花都来得晚，郁金香好像也没开，我姐上周去都还含苞待放。”

　　夏煦钰的手机屏保是当初李芳华给她拍的照片，如今再看会发现当时笑得很勉强，并不是发自内心，因为将工作太看重，压力也很大，去年无名山火也带给她不小的震撼。

　　许多地方结婚的都在逐渐变少，但S省的人口基数摆在这里，皇历上这段时间就只有今天适合，所以取号的时候还要排队，前面也有好几对在拍照。

　　看着别人在公证台拍照，从来不会替别人害怕的夏煦钰笑不出来了，一路上做了很多心理准备，现在坐着等待叫号都异常焦虑。

　　“不怕，你都能参与灭火，领证这件事怎么还害怕了？”褚沛彰把人搂在怀里，隔着口罩脸颊贴在她头顶上，“要不下回准备好了再来？”

　　话刚说完就叫到夏煦钰手中所拿纸条写的号码，到了节骨眼时刻，自然不能放弃，表情比巡山还要严肃，褚沛彰在后面乐得不行。

　　办理离婚和结婚台子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左边一个个喜笑颜开，右边都是安静地帮忙做事情，也有来离婚吵架的，声音不算大，只是开口就让人望过去。

　　夏煦钰全身心都在填写表格，比她当初选择高考志愿还要认真，家里母亲是大学教授，姐姐名牌大学，结果到了她这里就变成普通一本，分数的差距自己都会说是不是基因突变。

　　工作人员在两人还没写完，就提前把糖果和巧克力发到两人手里，像是害怕后悔离开，边上幸福的笑声确实能够打动人心，只是吵架带来的现实也成了大家衡量的标准。

　　夏煦钰不愿意像那对夫妻，人生都在争吵中度过，她的性格向来直爽，并不会纠结这样的问题，如果还爱，那任何困难都会阻挡两人成为距离，如果不爱，那所有人劝说都没有用，而她和夏纨蔚在感情上的状况是相同的，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感情也就越来越深厚，都是喜欢解决麻烦和问题，而不是像那个人会使用冷漠。

　　夏煦钰最讨厌的就是冷暴力，褚沛彰当然也明白，所以两人之间的约定第一条就是，解决事情而不是隐瞒。

　　人民公园的花让很多人竞相拍摄，民政局里的褚沛彰站在台子上，工作人员将镜头对准两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泪水憋了好半天，照片拿在手，夏煦钰仔细打量才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侧头一看这脸上的泪痕可藏不住。

　　“你老公都开心地哭了。”工作人员的笑声以及褚沛彰拍照的反应，都让后面等待的人纷纷望向他，夏煦钰不认为这有什么好丢脸的，瞧他洗鼻子还是没忍住笑话他，“行了啊，谁就拍张照吗？又不是没拍过。”

　　两本红色的结婚证被一一盖章，盖章声戳在两人心头，关乎一辈子的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

　　“去看花吧，之前的承诺是要兑现的。”褚沛章提道，之前想着五月份回来，今天也不管人多还是人少。

　　去公园的路上，夏煦钰给他看了之前拍的照片，褚沛彰指着樱花树后坐着的人，笑问：“煦煦，你难道不觉得这个背影熟悉吗？”

　　夏煦钰愣了下，很认真地瞅了眼，觉得不算熟悉，抬头打算回答，对上他的笑眼，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当时在？”夏煦誉满是不可思议地问他，兜兜转转去过的地方都见过他，上天好像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不过那天和李芳华的聊天，相比都已经听全，但没有最开始的内疚和尴尬。

　　褚沛彰不回答她，牵着人往人群里去，寻找着最好的拍照地方，反正大家都在拍，干脆加入其中，掏出手机让人坐在草坪摆放的秋千，后面是一棵巨大的玉兰树，比起秋冬天乌桕树带来的绚烂，春夏交际的粉白玉兰更能戳中夏煦钰这从未有过的少女心。

　　拍下来的笑容比结婚证上的更加开心，虽然吵闹，可大家的注意力也不会在她身上，褚沛彰拍照技术和李芳华比那可是差远了，但因为她很配合，所以手机壁纸时隔两年才更换。

　　很多人都喜欢往前面挤，夏煦钰偏偏往后面，通过手机相机放大功能看到前方的美，脑袋靠着褚沛彰的肩膀，热得发际线的粉花掉许多，不过并不影响整体的面貌。

　　眼睛在看见距离近的物品会很清晰，可一旦远了，就像是低像素异常的模糊，连照片上的面庞都看不清。

　　红木桌上摆放的相框里的照片一如既往被拿出来擦干净，李芳华推开门看见里面的人还是一动不动，比起前段时间戒断反应带来的痛苦，这两天已经好很多。

　　林母把碗和勺放到桌子上，淡定道：“小褚，起来把粥喝了，再这样不吃不喝伤身体，怎么还吃得消？”

　　李芳华抿嘴忍住情绪转头快步地离开，只有她们看得见现在褚沛彰这狼狈的模样，比起知道身上有多少伤痕，被迫吸入毒品而戒毒更加令人的心疼。

　　褚沛彰双眼无神看着漆黑的地面，任何声音和人都无法将他从幻想中拉出，即使有过清醒的时刻，那也都是在自虐中让自身更加痛苦。

　　被自己扇红留下数不清的手印，手臂上自残的刀伤，克制不住的暴躁和怒吼在这间小屋里每天都会发生，这是褚沛彰结束行动的第三个月，他所想的亦真亦假，郑廷灿牺牲在去年冬天的任务，他和夏煦钰也没有见过面，成为无名县第一位为了扑灭火灾而死亡的女性，也是L市烈士陵园唯一的一位非军人、警察和消防员的女烈士，那句等他回去的承诺也没能做到。

　　李芳华双手捂住脸颊，靠着墙壁无声流下辛酸的泪水，再见面所有的都不一样了。

　　结束行动的每一天对褚沛彰都格外漫长，即使梦境中的人可以看得见，用尽全力无法触碰而难以忍受，不知不觉疼痛蔓延全身，明明很温暖却冷的他瑟瑟发抖，信仰并未崩塌，而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头开始。

　　春日的芳香是沁人心脾，日记自带的香味让褚沛彰忍不住将本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想要看清楚，视线却是迷糊的。

　　【那天看见一个人的眼睛和你很像，知道那都不是你，应该还没有完成任务，因为你都没来找我，昨天无名又发生山火，我和杨叔马上就要出发，这次全省的消防队都出动，是一场很难打败的火灾，就像你在做的事情一样】

　　【碰到的事物越困难，越能够从中找到力量，热爱的事业会让人疲惫，可凭借着信仰都不会放弃，这是你说的，所以我相信你会成功】

　　匆忙地写完这一篇日记，笔尖的划线并未把最后的时间写全。

　　广阔的世界会有人在狭小的地方承受许多，连日的束缚是为了更好地以后，即使身体被破坏过无数次，都无法阻挡褚沛彰向往光明的决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距离他回到正确的轨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痛苦不已的日子也会过去。

　　所有人的期待都不会落空，调整之后的他会回到前线继续完成那些行动，深沉的夜色没有人陪伴他，上天甚至一连好几天都没让月亮和星星露出，被黑夜笼罩的部分，终有一天会拨开云雾等到太阳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