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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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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方佳园离开,到派出所三公里的距离,后面就是国家农业公园,再往前走就是夜市,郑廷灿走过很多次,没想到这回竟然是自己进去。
到里面看见都在办公,只是站在门口等待,直到刚处理完一件事的民警看见他询问,“娃儿,有啥事?”
郑廷灿走过去直接进入到咨询室,将门掩上,这一行为让民警疑惑,但很快他手中的东西让人提高警惕,办案的直觉让警察觉得不是好东西。
“叔,你帮我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有这个骨头能不能做个检验,看是不是人骨。”
郑廷灿说得很小声,民警抓住他的手还有接过东西直接让人坐下来,犀利的眼睛扫过他,要是别人说出这句话肯定害怕,可是这个男孩太镇静。
“先做着,我拿着东西先去办公室。”民警三十来岁,在这边待了七八年,做事情都清楚,而小小的派出所自然是没办法检验这些东西,只能去县公安局大楼。
恰好今天所长值班,一前一后出来,黎山在看见郑廷灿的那一眼脚步顿住,觉得很眼熟,感觉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小孩,可他来到这家乡才半年,这期间都在所里。
郑廷灿跟着他们过去,是在自己强烈要求下,坐在警车上不忘打电话给母亲,让她从派出所直接坐公交去县公安大楼。
黎山看上去很和蔼,在车上聊了几句,不过话题转变得很快,“这个东西怎么发现的?”
“送到家门口的,我们家没有人碰毒。”郑廷灿说之前,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讲出来了也就没必要隐瞒,不过这个骨头倒是有些令人怀疑,为什么会和毒品待在一起。
开车过去接近半个小时,黎山半路联系了检验科的人,提前在检验室门口做好准备,郑廷灿在警察身边是突然的心安,就像是胸口的大石落下,从前郑好综合室吓唬他,警察是来抓坏孩子,可现在他才彻底明白这两个字和职业带来的安宁有多么重要。
“哟,老黎来了?”中年人看见三人率先打招呼,脸上口罩印像是一滴血迹在上面,“东西先给我,检查出来没有那么快,先坐着别着急。”
郑廷灿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他并不着急,时间会证明他的想法是对是错,过去家庭的事情让他已经在隐约朝着真相走去。
“叔,那个骨头看能不能在全国登记在册的警察里面找到相符的。”
黎山低头诧异看着他,这件事他最开始只当成是毒品寄错,但想不到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控,坐在他面前淡定问:“娃,你也叔说,你觉得这件事是什么样的?”
出于各自对方的信任,郑廷灿没有顾虑地讲出口,“我怀疑是报复,但是这件事要等我妈妈过来才能说,她知道所有的故事。”
这个故事太冗长,冗长到郑好从坐上公交车害怕自己身边出现看上去怪异的人,托着下巴想了许久,她不知道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丈夫的离开和第二次出现报复,让她开始对过去好奇,而这件事就像个契机,让她可以有机会彻底了解。
郑好揉搓着自己的短发,上个月刚剪的,她不喜欢长发,是因为不大好看,还有就是平时搬床铺或者被子不方便,现在也就养成习惯。
找到楼层后,郑好看见郑廷灿三人,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灿灿,过来。”
郑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决定的,可现在看见两位身穿警服的民警,忽地想起丈夫唯一的一次穿着警服是在表彰大会,还是黑白照片,那时候有彩照都稀奇。
郑廷灿起身站到母亲后面,默默地握住她手腕,这样就能传递力量给予她,黎山见家长来了,也就让他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
郑好听到事情头尾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检验室大门,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报复时隔十七年再次出现,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穷追不舍。
郑好淡定道:“我儿子没有猜错,你们可以让检验科的警察将那块骨头提取的DNA和两千年三月份牺牲在Y省报告的唐栎勤做对比,大概率是他的。”
黎山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瞳孔地震,满脸不可思议,手抖着指向她,哆嗦道:“唐山的唐,栎阳的栎,勤劳的勤。”
郑好蹙眉疑惑地和黎山对视,和丈夫的第一名,他的自我介绍就是这句话,“你认识他?”
男人喜极而泣,两行泪直勾勾掉落,微微低头才让人注意到后背的不对劲,正常人都是挺直的,而他却是弯曲成一个拱形,像是从身前直接用重物打击导致骨头变成这样,可不仔细看只会认为是驼背。
S市到姐告三千一百多公里,黎山曾多次前往唐栎勤的户籍地寻找,没想到最后却在自己的家乡找到牺牲战友的家人,不是开心,而是悲伤,尘封了近二十年的故事和心结,也终于可以打开。
黎山始终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看着郑好和郑廷灿是又激动,又不知道泽怎么交代,当年已经走到家门口,却被邻居告知那件事,想到过报复,却没想到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黎山先让同行的民警离开,而他则是让两人坐下,等待检验结果是煎熬的,而郑好也开口问:“他当初是怎么走的?”
心肠再硬的人,经历过大是大非,回忆起过往还是会因为队友的离开而恐惧,黎山和唐悦勤差三岁,他大,当初两人合作配合,几乎就没有失手的时候,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上山行动,没有等到人,当他们派出警犬搜寻,在山的四处找到早已被分开的尸体,那个场面不敢再去想,心一颤颤的,说不上来的后劲让他们当时目睹的一行人永远忘不掉。
郑好在听完黎山的几句叙述后,默默地起身到靠窗位置,外面下起了小雨,或许是自己哭不出来,老天替她哭了一场。
毒贩的残忍和不做人她是知道的,可是又一次地发生在自己身上,郑好无从讲述自己内心的想法,本平静的生活又一次被打乱,可现在让她再离开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其实已经没有必要,躲了十几年,再有意外相比也逃不掉,而他她依旧只能继续生活,痛苦加剧。
郑好想象不到,一个活着的人是怎么被那些人分成四个部分,又是怎么挖出骨头,那片山孕育了最恶毒的毒贩,她丈夫的鲜血浸染土地被他们踩在脚下,凌晨看不到的光明,而唐栎勤永远看不见光亮。
郑好平静地像是无数次面对这样的事情,身上的无力感却让郑廷灿看出,她在强撑着,然后回到学校去和天真的小朋友们相处,只有快乐和笑声不会让她想起这些事情,只有忙碌的生活才会让她逐渐地归于平淡。
时间看似冲刷掉了许多,其实带给她的是无尽麻木,相伴彼此的时间仔细数才会发现很短,短到加起来在一起的几年时间都没有半个月,短到她都是在拼凑不出的回忆中想起那些过往。
和丈夫有关的,郑好不得不承认很多已经在慢慢忘却,而她曾经记得很清楚的事情变模糊,她曾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记住,也幻想过时光如果倒流或者停滞会是什么样,可上一秒像是身处天堂,下一秒就是地狱的残忍,在其中反复横跳。
内心变得愈发深沉,天空的昏暗却抵挡不住星星的冒出,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水看上去似乎停止,可地面洼地的水却慢慢上涨。
军车停在小区门口,袁媛直奔电梯口,出电梯迅速地按密码,却发现密码已经被更改,连忙拿出手机慌张地打电话,“钟钟,妈妈在门口。”
隔着手机宋盈钟快脚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见母亲错乱的模样,按着门把手,下一秒空隙变大,泪流满面地靠着墙壁不吱声,吓得声音都说不出。
袁媛关上门抱住她,拍着后背安抚,那边已经派人处理,不会有事情发生在身上,给郑好打电话竟然是关机,认识十几年头一回打过去是关机,事情的严重性远比想象的厉害。
回到客厅宋盈钟不断地擦眼泪,白净的手背蹭到脸颊通红,天气变暖屋子里变暖,脸色就容易变红,现在滑嫩的皮肤多了几条红色印子。
从早上到现在一顿饭都没有吃,本打算订外卖谁也想不出会有意外发生,袁媛揽着她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睡一觉就好了,不要害怕。”
宋盈钟觉得是自己在吓自己,虽然那个骨头很小,甚至都发白,可是她还是一闭眼就能想到血淋淋的一幕,前两天看的恐怖片突然就变得诡异。
宋盈钟的身体从郑廷灿离开后就一直在发抖,一刻都没有停歇,尤其是临走的眼神,令她逐渐恐惧。
好一会儿宋盈钟才因为身边有人陪着好很多,可没几分钟接连咳嗽,袁媛摸着她额头,才发现竟然发烧,并且掌触摸到温度不低。
六点不到,宋盈钟慢吞吞地上床睡觉,可吃了药没有一刻钟,梦魇的出现让她发生大哭,在外面打电话的袁媛听见声音后,手机直接掉落在地面,屏幕触碰到地面摔得粉碎。
袁媛抱着宋盈钟眼睛都不敢眨,上一次还是她奶奶生病住院被吓到,看着人摔倒在田间地头,那几天没有几个晚上是安静的,全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本以为长大了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却还是改变不了她易受惊的体质。
宋盈钟平时不怎么生病,可是最怕被吓到,尤其是环境的突然改变,或者自己吓自己,所以从小家里人不怎么吓唬她,现在这样袁媛只能一遍遍地安慰她,把空调温度提高,让人身处在温暖的屋内,体感上去才会好很多。
摸着她发冷汗的手,脸和身体的皮肤温度全然不同,袁媛不放心地联系军医院的医生上门会诊,这才离开三天就发生这件事,之前还想着让你搬到县城,想来也是不可能了。
手机的关机让郑廷灿的心发慌,加速地跳动,直到再次开机看见一长串的消息,听见宋盈钟声音才变稳定,只是说的话已经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郑廷灿,你去哪里了,快回来好不好,我妈妈还没到家。”
“灿灿,我害怕,打雷了。”
宋盈钟从来不害怕打雷,只是一小时前的雷声太响了,在雨要停的时候突然打出,接着就是滂沱大雨,却没有维持许久,很快又变成了毛毛细雨。
郑好快速地联系袁媛,电话接听的同时呼了口长气,“袁姨,钟钟现在怎么样?”
“吃了药,打了针,被吓到了,到现在还哭。”袁媛如实道,睡梦中眼泪在掉落,枕头已经换了第三个,身体蜷缩在一起是保护她自己,却看得人揪心。
郑廷灿站着察觉到双腿膝盖的异常,像是发麻又在跳动,这种异样短暂地出现,又在他发愣期间消失。
“你妈妈在旁边吗?处理完事情先回来,外面有巡逻的民警,也有消防队在附近,安全方面不用担心,小区里面物业增加了人手。”袁媛嘱咐道,到底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这事情她还是得要了解清楚,宋盈钟这情况没两三天好不了,贸然地带人搬家不是个好办法。
郑好就在郑廷灿的对面,听见后点点头说:“没多久就回去了,放心吧,你把钟钟照顾好就行,小姑娘是怕到了。”
通话的结束,打开窗户外面只听风声,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赶到县城,本应该冷得瑟瑟发抖,可即使大风不停,郑好的身躯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脸颊被风雨沾湿,碎发黏在脸侧,身上多了件外套,宋盈钟把自己宽大的衣服给她披上,“结果出来了。”
检验科的门被打开,只是没有第一时间喊人,而是和黎山对视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当事人自己都无从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