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不出的回忆》梅酝

3、第 3 章

　　幼时郑廷灿被很多同龄人说坏话，那时算得上童言无忌，家里老人说什么都相信，谣言也就传得越来越远，郑好的性格不是会为自己据理力争，而郑廷灿被她教的也只是默默承受。

　　可宋盈钟不同，打小就是皮孩子，别人说什么都懂，所以这样的情况她更不可能坐以待毙，就会和别人解释，结果后面就变成打架，好几次脸上挂彩，郑廷灿也没能夺过，白皙的皮肤上都是指甲刮痕。

　　“两个小孩以前就是这样，现在长大了还是闹不停，不管他们。”郑好笑道，“其实还好，我这边学校距离县城太远，他不大放心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早早地和学校说走读，等到明年学校搬到县城就会好很多，现在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插手他都脾气倔，钟钟那边让他自己说，我们都别插手。”

　　十六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让一个本在大城市打扮非常洋气和漂亮的女人，在农村待的险些融入她们，到现在她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些事，关于丈夫她闭口不谈，可不代表不会忘记，时至今日做梦也会想起他，不过都是痛苦夹杂着快乐和心酸，她曾多次想过放弃，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是为了别人，更是为了可以看到结果。

　　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可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把郑廷灿养大成人，这个过程所面对的不好其实都已经散去，而她也不会再去纠结很多。

　　三个女人讨论的事情越来越多，而那些沉睡的谣言已经不重要，即便再肮脏的言语都不会影响到她。

　　“苦尽甘来吧，现在过成这样就很好，哪会再奢求那么多，人啊知足就好了，我要得再多，老天爷也不一定会给，守常为大。”郑好说得太明白，同样也太容易将人一点就通，她坐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也不会去多做什么。

　　袁媛满脸的英气，干练的短发让人对她第一印象就是凶，也是因为在职军人的关系，才会有种疏离感出现在身上，感慨道：“你啊，这十几年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非得要待在这里，你说说有什么还待的，在农村山区的人会选择往大城市跑，你呢从那边来还非得去犄角旮旯的地方。”

　　郑好浅笑道：“在哪里不是过，挺好的。”

　　丈夫的牺牲，亲人的被报复，让她只身一人来到L市，只为远离那座城市，还有离南方更远一点，而这边也是她最后的归宿，再也没有一个人和事会让她再次抬起脚步过去。

　　郑好始终在躲避的是她不能和别人说的故事，即使面对郑廷灿她也只是四个字就讲完，殉职。

　　承受着这些事情带给她的所有打击，虽然人心和谣言的恐怖她已经见证，但自己坚强就能面对所有，前十几年都这样过去了，未来依旧是这样的。

　　“那你当时还光着屁股呢。”宋盈钟挑衅道，想起以前小时候她打架，还不小心把郑廷灿的裤子拔下来，那场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郑廷灿瞧她笑得欢，默不作声许久，“你不打他，我会被扒裤子？”

　　宋盈钟咬着他耳朵，极其用力，就差没有给咬下来一块肉，“你什么意思？我当时帮你打架好吗？你自己和个哑巴一样不说话，那肯定不能吃亏啊。”

　　两人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一个过于保守，一个过于激进，前者只是忍受，后者则是一点亏都不能吃，所以两人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互补。

　　宋盈钟目视郑廷灿的侧脸，怎么看都看不腻，“不知道他后来去哪了，听说辍学外出打工了，这也是很多生长在农村孩子最后的宿命，不是吗？”

　　留守儿童要么就是考上大学有出息，要么就是早早外出辍学打工，到了年纪就相亲结婚生子，没有一个人能逃掉，所以生在什么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看不就是小屁孩，我们那时候也很幼稚。”郑廷灿轻笑道，每个人回看过去的自己，都会出现好搞笑的想法，“还不下来？都要到家门口了。”

　　宋盈钟不下去，这一天天就好像粘在他后背，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谈话声，本寂静的房屋，因为这些声音而让外面的人听见。

　　“灿灿是长大了，和钟钟在一起打闹确实有点不大好，回头我和他说一声，青春期小孩子不知道分寸也很正常，学校里那些谣言没必要当真，就算是真的有事情也不用担心。”

　　“这倒不是担不担心的事情，在一起也没事，就怕两人做出格的事情，灿灿这性格一直惯着她也不是办法，我是想着让钟钟住宿，这样也好管一管。”

　　“孩子不愿意咱就不强迫。”

　　宋盈钟直接跳下去，还没走进去就被郑廷灿抱住把人抵着墙壁，弯腰在她耳边低沉道：“生什么气？又没说错，你听话，我们就当成没听见。”

　　宋盈钟气呼呼地想要进去，被拦住自然是不开心的，踩着郑廷灿不说话，还不忘摩擦几下。

　　郑廷灿就像是不怕疼，被她这样弄也没有任何反应，更加耐心说：“我抱一抱就好了，待会儿要是看见你这样，我挨骂你不心疼？”

　　“不心疼。”宋盈钟面色冷漠，对此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好，而家长们说的话其实只是随口一谈，就这样被听见，她又往心里去，这要是没有郑廷灿在旁边，按照她这个小鞭炮一点就着的性格，还真会和袁姨理论一通。

　　郑廷灿抱紧她安抚着暴躁的内心，拍着后背安慰道：“好了，进去吧。”

　　宋盈钟撇头不过去，虽然都是些小事儿，可牵扯到和郑廷灿有关系的，依旧没办法冷静，噘嘴表示不满。

　　郑廷灿捏着她嘴皮轻轻扯了下，“我哄哄你，想怎么哄？”

　　“起开，看见你就烦，要不是你会有这么多事情吗？”宋盈钟说得不大声，可郑廷灿心里也不好受，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砸了下，不声不响地做着一件事，还把她吓一跳，“你有病啊。”

　　郑廷灿点头认真道：“嗯，我有病，生气了这不是不会哄人吗，你也不说话。”

　　合着最后倒变成她的错了，宋盈钟冷不丁哼声道：“什么意思？你有病变成我的错？”

　　郑廷灿长呼气抵着她额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撞进她慌乱的眼神中，“不是你的错，我的错，这样，你再打我几下消消气？”

　　宋盈钟还真的上手拍了他一巴掌，没有喜欢只有生气，被打的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以前小打小闹也没有上升到这种情况，如今是这两天的事情堆在一起，让她一下子爆发出来。

　　郑廷灿被打还是得拉下面子继续哄，好半天才让人进去，一前一后的表情让袁媛知道肯定是宋盈钟先挑事，她说了很多遍都没用，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盈钟嗑瓜子喝着可乐，就不能和她开玩笑，不然当真了后果不堪想象，这个性格可就不是窝里横那么简单，而是谁都惹不了她。

　　在小区里就是个霸王花，打小就没有输过，别人要是打她一下，她能打别人十下，就是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不要住宿。”宋盈钟半天才说一句话，关于学业上面的事情，袁母管得并不多，可女儿的开口并未让她把顾虑忘记，“钟钟，都高中了，最关键的时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这样打算是为你好。”

　　宋盈钟嗯了声，“妈妈，你以前也没怎么管我，我自己知道要做什么。”

　　郑好见状插嘴道：“钟钟，不想住宿就不去，不要说气话，把这个云片糕吃掉。”

　　袁媛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只是有些心痛，她之前因为工作疏忽，本以为这两年可以把隔阂变小，可孩子记仇，什么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郑廷灿把抱枕放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牵住她的手，低声道：“没事儿，我不住宿你也不用住宿。”

　　宋盈钟埋头不再说话，面对多出来的烤饼都没有兴趣，大人们的交谈让她没了心情，推开郑廷灿说的手直接回自己家。

　　已经被提前打扫好，进去她就直接打开空调攥毛毯里面闭眼，许是吃多了犯困，眼睛疲劳酸涩，窝在里面变成一个球。

　　“灿灿，去看看钟钟。”

　　“孩子真的大了，一点反对的话都不能说，能拿她干吗呀。”

　　郑好摇头道：“毕竟小，很容易受到影响，现在弥补也不晚，她就是说气话，和家里人哪有隔夜仇，以前灿灿还和我吵架说要离家出走，也就是口头说一说，哪有真心的。”

　　袁媛和上下级待习惯了，在部队里就是生硬的语气，可到了现在和孩子会出现擦碰，如何解决成为难题。

　　空调开了十六度，郑廷灿进去好像处在冰雪大世界，冷到他都要穿个外套，刚把空调关上，床上的就能自动感到空调开关，直接把毛毯打开，开的时候觉得冷，关了又认为热。

　　郑廷灿靠近后坐在床沿边，给她重新盖上去，额头摸上去冰冰凉凉，手也是，蹙眉握住后悄悄地放到嘴边。

　　从前总有人会问他，和宋盈钟天天在一起会不会出现相看两相厌的情况，那时他没有回答，可现在要让他给出答案也很困难。

　　人这一生都在追求答案，而郑廷灿追求的就是父亲的信仰，从前感受不到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会觉得身体很轻松，可现在却不同，比起用责任去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倒不如用两厢情愿和忠于对方来形容。

　　一步步地前行，带来的是更加汹涌的风暴和恐惧，即使双腿无力依旧会继续向前奔跑，没有人能够成功阻拦，巨浪和风波永远不会停止，而他除了迎面上去就没有别的选择，每向前一步，决心更加重，寻找和追寻信仰的道路艰难。

　　宋盈钟迷糊记得嘴巴就像是被狗舌头舔着，本来翘着皮的嘴唇一觉之后死皮没了，都润滑许多，甜甜地抹上润唇膏更想要去舔。

　　外面井水打出去的声音很响，即使房屋和墙壁挡住一部分，并不代表她能够安稳入睡，“郑廷灿，我要睡觉。”

　　声音戛然而止，没多久门被打开，郑廷灿正在外面弄花坛，知道她想要有和家里一样的院子，所以他才会在今天做，只是没想到人就这样醒了。

　　宋盈钟盘腿坐着，双臂交叠放在身前，墙壁已经落下皮，凉快是凉快，就是有些破，“醒了？那出去看看你想要的花坛，很快就完工了。”

　　“不去，你别再弄动静。”宋盈钟恃宠而骄，就是故意折腾郑廷灿，这井水要是不用机器就得一点点地往上拎，来回十几次都累死他。

　　郑廷灿轻轻地关上门，在外面继续捯饬，不过为了把这个院子，可是把自己家里的秋千转移，耗费了不少功夫。

　　宋盈钟的要求，哪怕是极其无力都不会答应和做到，人人都以为是她拿捏了郑廷灿，其实是男生一点点哄炸毛的女孩子，只要是一个拥抱和眼神就会让她逐渐平复心情。

　　外面的忙碌和里面的安逸太明显，郑好看到后过去帮忙，其实现在的两个小孩，似乎更像是当初她和丈夫，只不过宋盈钟的性格，按照L市的话来说，应该用难缠来形容。

　　“钟钟还在睡？”郑好温柔道，面对所有人她都是这样，不管是做家长还是老师都和蔼可亲，人们愿意靠近她也是因为性格 。

　　郑廷灿嗯了声，不忘抬头看里面的灯有没有被打开，随时关注情况，郑好继续问：“是听见她袁姨说的话才生气吧？”

　　“没事儿，生完气就好了，你让袁姨别放心上，她就是这个性格。”郑廷灿还去劝别人，蹲的时间久了腿脚发麻，不过也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郑好想说的话始终都没有来得及问出，现在两个人都变成这个情况了，她不得不多嘴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