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不出的回忆》梅酝

35、第 35 章

　　郑好思索很久后说：“我记得第一次到姐告的时候，孤身一个人去找他，当时在一个破旧酒店，县城条件算不上好，毒贩之间都是互相包庇，想要抓到人很困难，自己亲眼看到过别人吸毒，又是怎么被抓到，那个场面即使看到也是无法形容的震撼。”

　　“当初我问灿灿爸爸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缉毒警察，他说因为看到太多的人被毒品迫害，太多的人因为毒品变成不是人样，妻离子散，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个普通人本应该有的人生，那时就埋下了种子，就想要去成为缉毒警察，不让更多的人接触到这些。”

　　“我当时很天真，以为边境管理只要严格就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毒品教育，但事实证明还真的是太年轻了，制造枪支和提炼毒品，他们无所不能，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的大胆，而缉毒警察就坐在最前面，祖国的北、西和东面靠的是军人，那祖国的西南角靠的就是缉毒警察，因为有了他们才不会出现清代的虎门销烟那种常年，不会出现人们以吸毒为生的生活。”

　　“想让他去吗？其实挺不想的，毕竟他爸爸就是这么离开，可当自己真的走在边境线，在看到公安局的优秀警员名单，会发现很多男生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选择的当警察，在边境的他们选择报名警官学院，Y省警官学院大部分都是本省学生，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有着很多省所没有的一门课，三生教育，生命、生存、生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哪一个职业，都需要先行者，在警察这个职业，每个人都是，所以他选择我并不算意外，眨眼他就考大学，穿上警服的样子可能会比他爸爸还厉害吧。”

　　袁媛虽然心肠硬，可郑好这样的娓娓道来却是像是在戳心口子，抹掉眼角的泪水。

　　郑好劝道：“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也不算难过的事情，最起码郑廷灿愿意去做这件事，子承父业嘛，至于未来的事情太遥远了，不敢去想。”

　　她一直在劝别人，始终很理智，内心的苦楚却无从诉说，最后选择自己消化。

　　“郑姨，我还是不想。”宋盈钟纠结道，她明白什么是大义，但自己就做不到，或许她本身的思想理想就不算高，更加在乎自己的感受，哪怕已经改变还是会钻死脑筋。

　　郑好摸着她的头顶，哑声道：“你不想，可是灿灿这次并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去改变，如果他不让你去考医学院，你会同意吗？并不会，所以换位思考想一想，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他和他爸爸的结局也不会相同，毕竟也是快二十年，手段不同了。”

　　宋盈钟抱紧郑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地哭泣，袁媛摇摇头还是选择离开，这时候让她自己哭一哭就好了，只要发泄出来就会想明白。

　　郑好一下又一下拍着她后背，“不要想太多，你和他有现在也可以有未来，不要因为这一个选择害怕，不管发生什么都坦然面对，人生总会有逃不掉的劫。”

　　郑廷灿蹲墙角半天，虽然有些麻木，可也改变不了什么，母亲说得对，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正是因为下定决心，所以才不会。

　　理智最后战胜了念想，宋盈钟说不出那句话，夏纨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萦绕在耳边，“别人能做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做？”

　　别人能当缉毒警察，郑廷灿又为什么要因为她放弃。

　　哭过之后宋盈钟还躺在沙发上，“钟钟，想出一趟远门吗？”

　　宋盈钟瞪着红肿的眼睛问：“出远门？”

　　“现在还能买到去Y省的飞机，你和灿灿可以一起过去看一看那所学校，或许到了那个地方去，你就会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坚守。”郑好把手机靠近，让她自己做选择，郑廷灿就不用问了，前些年还小的时候问过，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去，现在儿子要走丈夫的路，或许该去一趟，彻底地下决心，也让身边人放心。

　　宋盈钟犹豫不决，始终没有去点击，最后放回到桌面，“郑姨，我不知道。”

　　郑好付钱后把手机关掉，轻声道：“既然不知道，那我就给你们做决定，去一趟吧，正好放了十天假，在那待五天回来收收心就去学校了，那边古城也好看，四季如春你会喜欢那边的。”

　　“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中午的飞机，一大早就要赶过去。”

　　郑好离开后她没反映自己明天要出远门，半个多小时还待在原地，最后是袁媛又来喊人才有所行动，而郑廷灿已经在她房间里收拾东西。

　　扭扭捏捏地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余光瞥见他也不看自己，把抱枕放在边上咂出来发出响声，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力。

　　郑廷灿面色平静道：“不去洗澡了？”

　　“不去，关你什么事儿。”宋盈钟语气就是咄咄逼人，郑廷灿的手顿住，良久后不知道做什么，最后停止收拾东西，转过去面朝她，哭得就像她小时候自己画的年画上的怪物，看不下去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掉还残留在脸上的泪水，外面的白雪沾染在身上都变成了水。

　　宋盈钟推开他的手并不领情，也不去看他，有着自己的小脾气，像是在冷战，可郑廷灿不会，他依旧选择用说解决，而不是放在那自以为可以消失掉隔阂。

　　郑廷灿细声道：“钟钟，这件事其实想了很久，也很早就想过，早到小时候走在村庄里被别的小朋友说没有爸爸，早到看见别人都是父母牵着手接孩子上下学会羡慕，早到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就想起他，想起他做的每一件事，和我妈妈有关。”

　　“前两年的那个小盒子便是我为什么依旧坚持，并不会害怕，是因为我身上留着烈士的血脉，我不会害怕，哪怕已经预想到这些后果，依旧会选择勇往直前。”

　　郑廷灿羡慕过别的孩子，可现在并不回了，反而很骄傲，而且他从做决定的一秒到现在都没有动摇，他深刻地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宋盈钟垂眼小声问：“真的不会再改变了吗？”

　　“不会。”郑廷灿说得决绝肯定，这是他的底线，没有和任何人说的事情现在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

　　“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相信我，可是说相信自己，前路漫漫很困难，可是别人都做了一辈子的事情，甚至用生命付出一切，我去做了，是值得骄傲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只有我们去做了努力，才会有更多人不受到毒品的迫害，才会有更多人不去沾染上。”

　　宋盈钟不想听他说这些，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些化的道路，推开他不让人碰自己，“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才说？”

　　宋盈钟的口气让郑廷灿松了口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算得上过去了，但隐瞒的初衷只是单纯地想要再等等，以为能够有个合适的机会，可这么长都没有，却在今天都知晓了。

　　接近凌晨宋盈钟才睡觉，哭完身体更加累，入睡的时间也很快，而外面的郑廷灿则是离开家，在村庄的路上行走很久，直到远处的一盏灯照在自己身上，郑还已经裹着绿色军大衣出现在前面。

　　“妈，你对我没有要说的吗？”郑廷灿小声道，这么长时间，他隐藏了太久，瞒过了所有人，最愧疚的不是对宋盈钟，而是她，因为这个选择还是伤到了她的心。

　　郑好双手放在口袋，前面黑漆漆的看不见路，可是手电筒的存在就是将道路着凉，行走的时候更加方便，从而也能看清楚每一个角落。

　　儿子的选择她不插手，亦如当初自己选择丈夫没有人管，只是接受她的决定，因为这种大事没有人拦得住。

　　郑好呼着热气，“对你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能够接受，你爸爸可能就是你的榜样，现在还没有接触到，等将来去了学校就会发现和自己所了解的有所不同，残酷在哪里，我听过一次不敢再去想第二次，你所要面对的事物并没有想得简单，错综复杂连接得太多，需要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到那边你需要先带着钟钟去玩，最后去一个地方，地址我会在你回来前一天早上发给你，坐大巴到那个山区，那里有你可以寻找到的答案，也有你爸爸所在派出所的英雄警察，他的事迹你会受到影响，如今他的儿子也成为一名缉毒警察，会因为他对这一行彻底改观，如果你回来了还是坚持，能够接受所有的，那我没有什么话再说。”

　　郑廷灿不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谁，可内心已经激动起来，他所想知道的事情在一点点地被揭开封面，一点点地得知过往。

　　郑好深呼吸地缓解情绪，这件事她也是前两天从黎山那里得知，在唐栎勤牺牲之前，就已经有战友死在了那群人手中，只是不在一个派出所，可故事带来的压抑会让人想要更多人知道，从而揭开所有的不好。

　　如果郑廷灿想要去做，就必须面对那残忍的一面，也要看到那一代代警察所做的同一件事，是如何在那些毒贩中牺牲，而那些收藏的照片本应该公布，却成为激励一代代年轻警察的野性。

　　“灿灿，妈妈以前对你没什么要求，可是现在不同了，在这一行希望你有所作为，希望你不要步入他们的后尘，和他们不一样，把那些堆积的事情有个了断，是所有人内心最大的期望。”

　　“在你身上突然增加期待，主要也是因为不甘吧，那些人到现在还活着好好的，金钱和毒品越来越多，他们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在那一块区域，如果没有那边的警察，或许早已泛滥成灾。”

　　一路走到村庄口，看见前面有人在烧纸，快要过年了，大家都要祭拜死去的人，而那些高高的山坡旁边就有小山坡，葬着妻子或者孩子，其中便有郑廷灿所知道的故事。

　　“妈，我们去上个香吧。”

　　“不去了，记得这个烈士叫什么就好，牺牲在去年依山火灾的烈士。”

　　郑好不喜欢上香，别人去寺庙求得事或者求得心安，可她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还是会选择不用这种方式，“回去吧，那边没那么冷，不用带羽绒服，拿几件薄外套和裙子，拍照会更好看。”

　　一路郑好都说着那边的美食和风景，说的路线却不是当初和丈夫走的地方，每一个都避开，既不是现在的热门景点，也不是她从前喜欢拍照的地方，可介绍的虽然小众，去了那里才会发现同样很美丽。

　　脑海中浮现丈夫的面庞，他依旧年轻，可自己已经变老了，老到和年轻时代差距不敢去想，苦涩的笑容被郑廷灿看在眼里，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并没有错，可唐栎勤的离开，注定也将她身上的许多带去。

　　宋盈钟起夜发现大门是开着的，过去打算把门关上，听见外面的交谈声，手立马停止，呼吸声都自觉变小。

　　“先提前看好酒店，知道选择什么样的房间吗？不要我总是和你在你后面提醒，这么大了啊。”

　　“妈，我是你儿子，怎么还不放心呢，这几年你们不在我不是把她照顾得很好，出一趟远门别怕。”

　　“不是不放心，是怕你出差错，别现在事情结局了笑，最开始怎么没想到，嬉皮笑脸的一点男孩子样都没有，根本不稳重。”

　　宋盈钟偷听墙角早就被发现，郑廷灿聪明的知识卖掺和耍心眼，不然大人们总说为什么她斗不过他，这是有依据的。

　　“快回去早点睡，明天先去喊钟钟起来，早点不要迟到，不然飞机等不了你们，也不知道看上你什么，也就沾上了会照顾人这一个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