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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贵宾茶室,天井漏下一线光。

      老周一手盘着串儿掀开帘子:

      “南洋陈家刚递了话,说陈四小姐打算从伦敦拍回那件粉彩百子图碗,然后找个时间请您给掌掌眼。”

      韦清闻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执品茗杯的手微微一顿,升腾起的茶雾氤氲了他的眉眼。

      他笑了一下:“陈家倒是懂得投人所好。”

      “还远不止呢!”

      老周递上一张泛黄的商行票据复印件给韦清闻。

      “瞧瞧这个,当年四千不到的银元,九出十三归的债,利滚利到现今个,怎么着也得有个快这个数的了吧?”

      老周比了个天文数字又戳了戳票据末尾的印鉴,痴笑一声:

      “听说陈家已经动了要将紫藤小楼给四姑娘当嫁妆的想法了。”

      韦清闻望着杯里的茶水出神。

      当年,他陈家老太爷就是举着这张票据逼他叔曾祖按下的手印。

      回想起家里长辈们谈论起曾祖母当年说过的话,多少年后,她依然记得桌面上溅出来的血沫子,和陈家人在背后得意的笑容。

      老周捻着手中的串儿冷笑:“算盘打得倒是和当年一样精,债契作嫁妆,再搭个镀金的假洋小姐?九出十三归的规矩都给他陈家玩明白了。”

      韦清闻摩挲着手里的翡翠簪子,冷眼看着炉子上沸腾起的茶壶。

      “您再瞧瞧这个!”

      老周瞪着案上摆着的陈家拜帖,似乎觉得非常碍眼,

      “他们是打量着先生您!有意想收回那栋小楼,才敢贴脸把心思动到您身上来的!”

      他气愤望向窗外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大楼,“光是韦家这栋楼的地,就够他陈家用自个儿家的金库去填了!还想同您结亲?!”

      老周忍不住淬了一口,“简直是,痴心妄想!”

      韦清闻笑了一下。

      天井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我都没急,您老倒先耐不住了。”

      “唉…您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老周连连摇头。

      手机忽然一连震了好几下,

      韦清闻淡淡瞥去一眼,女孩儿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可发消息的居然是韦鹏振。

      消息框紧跟着弹出来:

      “小叔!她在院子里等了一下午了!蚊子给她咬的全是包,您看那腿,跟红豆棒冰似的!大半天了,就盯着院里的鸢尾花发呆!发愁啊.jpg”

      老周眯起眼,余光瞥见屏幕上的女儿侧影,不无调侃地笑了一下:

      “是那位该不会就是,让咱们安保系统全面升级的小丫头吧?”

      韦清闻笑而不语,垂眸看着韦鹏振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沈淮姝背对着镜头在专注地揪花瓣,小嘴里念念有词,“他回来”,“他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最后,她突然把脸埋进蓝金灵的肚皮,大叫着,“啊啊啊,怎么有半片花瓣啊!他到底回不回来啊!”

      想起这姑娘上回瞧见自己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多说了两句话,那小脸鼓得都能挂油瓶,气得连晚饭都不吃了,大半天都只肯用后脑勺对着他。

      韦清闻嘴角勾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见状,老周也不戳破,只咂咂嘴,一语双关道:“这花啊!再不赏,可就要过花期了!为了那劳什子的大几千万美金在这费心,还不如……”

      韦清闻将手机往桌上一扣,接过话:“还不如,考虑考虑该赔给她几瓶子驱蚊水当精神损失费实在,是不是?”

      毕竟那“小气包”若是知道还有这档子红粉俗事在烦他,指不定要闹成什么个样子!

      天都要塌了吧!

      韦清闻眼前浮现出沈淮姝气得比河豚还要鼓的脸,憋不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老周端起茶笑。

      瞥见自家先生如此反应,他幸灾乐祸地打趣儿说:“您再不归,小小姐那猫都要被这姑娘撸秃了毛了!回头看您和鹏鹏少爷打算怎么和小小姐解释。”

      韦清闻扯唇一笑。

      低头再看手里的那支翡翠发簪,簪头雕着朵含苞待放的鸢尾花,这是袁老精心赶制出来以后,又派了专人送到他手上的。

      “您说,拿这个回去给她,能不能抵消那一身蚊子包的委屈?”

      韦清闻将簪子放进木盒递给老周。

      老周接过盒子,细细鉴赏了一番,点头赞道:“先生,您这‘随手’的功夫,可真是愈发精进了!只是…”

      他打眼一看装簪子的盒子,差点没笑出声:

      “这木头盒子也忒糙了点,可配不上里头这冰种紫罗兰的身价。”

      韦清闻掩饰的轻咳了一声,

      “她要是知道,只怕我这身份,连一分钟都伪装不下去了吧…”

      “倒也是,毕竟配不配得上,还得看是谁送的。”

      老周笑得见牙不见眼,将盒子又递还回来。

      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韦清闻的目光变得悠远,“她喜欢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此刻,他冷峻的眉眼早已柔得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老周意味深长地靠回椅背。

      他都快不记得,上次见到先生这副神情是什么时候,亦或是,他从来就没见到过。

      再看他将装了发簪的木盒仔细收进西装内袋的样子,老周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感觉。

      他一面好奇那个能想到翻墙的姑娘,该是个什么样的玲珑妙人儿,一面又憋不住问韦清闻说:

      “您这随手!又特意!准备的发簪,看那雕工,该不会是请动了玉雕大师袁老出山了吧?用得还是当年您亲自切出来的那块料子?”

      这话一出,只见韦清闻耳尖又泛起了那抹熟悉的红。

      他别过脸,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此刻想必是有些后悔一时兴起递给老周掌眼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眼睛还得是他老周毒啊!

      韦清闻款款起身,高定西装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背部线条。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一下西装领口,“时间差不多了。”

      老周笑着起身,表情俨然一副看透了一切的老狐狸。

      那笑容里,三分促狭七分欣慰,就差没把“作为过来人,我懂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韦先生,您先请吧!”

      ---

      春城,小院。

      他走的那天,梅雨季似乎就跟着来了。

      玻璃窗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失眠早起的她望向对面小楼。

      雨水正顺着瓦当往下落,一声接着一声,听在耳朵里,完全就是烦人的噪音。

      沈淮姝扔下笔,拿起那只他递到她手里的鎏金珐琅怀表。

      “嗒,嗒…”

      外壳似乎还残存着他手心里的温度,就连他临走前的话,也犹在耳边。

      “借你计时,一周为期…”

      沈淮姝摸出手机,对话框还停在几天前的那句格外简洁的“等我”两个字上。

      她抓起桌上凉透的茶,一仰头灌下去,瞬间被柠檬和百香果的酸味呛出了眼泪,舌头又涩又苦。

      赤脚踩过满地画废的稿子,炭笔勾出的轮廓在潮湿的空气里糊蹭灰黑色的一团,就像她刚来春城的那天,怎么画都画不出有韵味的鸢尾花。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好像又回来了,只是这次,竟变成了怎么改,画里的人都不像他。

      “骗子!”

      一笔下去,把日历纸戳了个对穿。

      那张被画了七八个大红圈圈的日历被团成一团,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大骗子!!”

      瓢泼雨水,滂沱而下。

      真是奇怪啊!

      他在春城的这些日子,明明天都已经放晴了!

      可他一走,连日的大雨将楼下的铁门都淋得锈迹斑斑。

      手机在桌边震动,一条推送跳出来。

      “伦敦拍卖行惊现宋代汝窑瓷器。”

      沈淮姝目光停留在公众号的直播封面上,最终,又兴致缺缺地摁灭了手机。

      风吹得她哆嗦着环抱住自己。

      原来夏天也会这么冷,冷得人要把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的温暖。

      “不是说讨厌城市吗?”

      她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得叫人心碎,

      “个大骗子…”

      傍晚。

      冯莫莫吃着薯片,语气含糊:“能有什么事啊?打个电话给他问问呗!”

      沈淮姝把怀表往桌上一拍,抓过抱枕埋住脸:“谁要联系他啊!上周发消息隔了八个小时才回!”

      冯莫莫在对面笑得花枝乱颤,被沈淮姝好一通嫌弃。

      “哎哟喂,你到底看了多少次手机啊?这是掐着时间等消息呢!总不会是盯着那只古董表看了快八个小时吧?!”

      “才没有!”

      沈淮姝猛地坐起身,“我那是在研究……研究消息的延迟!”

      “嘁!请你讲人话。”冯莫莫朝她翻了个白眼。

      “某些人嘴上说着要搞艺术,要搞创作,结果一个礼拜都过去了,连个眼睛都画不对!看看这高光,画得跟发光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佛光普照了!”

      冯莫莫突然伸手,想指给沈淮姝看那幅画,结果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杯子,水洒了一桌弄湿了那块鎏金怀表。

      “完了!完了!完了!”

      沈淮姝抓起怀表手忙脚乱地抽纸巾,“要是表坏了!我要怎么和他交代啊!”

      冯莫莫吓了一跳,薯片袋子一扔赶忙跟着一起擦。

      直到看见沈淮姝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才放下心:“我说怎么突然天天带了块表在身上,还是个老古董的样子,原来是隔这儿睹物思人来了。”

      她戳了戳沈淮姝,“这么舍不得他,不如帮你订张机票追过去问问?”

      “说得跟你知道他去哪了一样!”沈淮姝撇嘴。

      冯莫莫耸耸肩,“无所谓啊,直接问韦鹏振不就好了,碰巧那天他拿我当挡箭牌拒绝了俩姑娘的搭讪,现在该是他报恩的好时候嘞!”

      “你敢!”

      沈淮姝跳起来,好巧不巧正好撞到画架,抱着脚趾头又跌回沙发,疼得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何曾想,那板子也不稳,轻轻一晃,画纸“哗啦啦”散了一地,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速写,仔细一看,竟然全是韦清闻垂眸,侧脸时的各个角度。

      空气突然凝固。

      冯莫莫怪笑着大喊:“我的妈!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最新研究方向?!”

      她掏出手机一顿狂拍。

      “我现在就发给鹏鹏,让他发给他哥,就说小沈画家在钻研他哥的人体骨骼!”

      “冯莫莫!!你敢!”

      沈淮姝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两人在满地画稿里滚作一团,沈淮姝顶着一头乱发骑在闺蜜身上要抢她的手机。

      这时,刚好韦鹏振提着买给冯莫莫的零食,站在女生房间门口,手顿在门上,迟迟不好意思敲门。

      第一次来女生楼的韦鹏振刚开始还有点子别扭,在楼下做了十分钟思想工作以后才终于上了楼。

      房间大门虚掩着,嬉笑打闹的声音特别明显。

      韦鹏振的敲门声被又一阵尖叫声淹没。

      “啊!冯莫莫你放手!”

      沈淮姝声音里全是笑,“再闹我就把你的零食统统扔掉!”

      “来啊来啊,看谁先求饶!”冯莫莫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得亏兰星去了滇州采风!要是她在,我们以二敌一,看你能占到什么便宜!呀!”

      韦鹏振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撞开门的下一秒,直接僵成了石膏像。

      伴随着冯莫莫一声惨叫:“鹏鹏!快告诉你堂哥,他家姝姝要吃人了!!啊!!!”

      “冯莫莫!你闭嘴!”

      “啊!”

      又是一声惨叫。

      巨大的抱枕照着他面门直接丢了过来,被砸的眼冒金星的韦鹏振扶着门才能稳住身体。

      他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刚刚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先翻翻黄历啊!

      还有,小叔,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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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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