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有闻[马甲]》小北风

79、老照片

　　小院的紫藤花架下，幽香浮动。

　　程清和斜斜靠在老树下，专注地调试着手里的复古相机。

　　他转动对焦，刚准备按下快门，镜头里突然晃出了一个纤瘦的身影。

　　兰星追着小蓝金渐层到了小花坛边，一把捉了它抱起在怀里。

　　她低头抚摸着怀里的小猫，表情是难得的柔和。

　　程清和微微一顿，看着取景器里的笑容，愣愣地没有移开视线。

　　那是他第一次被一个画面，深深吸引。

　　或许是心有灵犀，兰星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了斑驳的花影，直直撞进了他的镜头里。

　　“咔嚓。”

　　快门声瞬间定格住了这个再优美不过的画面。

　　程清和看见兰星那双总是笑得昳丽的眼睛里，此刻正映着粲然的柔光。

　　春风拂落一阵紫藤花雨。

　　她勾唇一笑，“少爷公子，偷拍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在拍紫藤花，刚好有人闯进来了而已。”

　　兰星可不吃他这一套，两步到他跟前，伸手就要抢他手里的相机：“让我看看，把我拍成什么样了！”

　　“这可不行！”

　　程清和仗着身高的优势，将相机举得老高，“我自个儿的作品，我都还没看呢！哪有先让你看的道理！”

　　“道理？！”

　　兰星挑眉，抓住他的手臂借力往上够，“在我这儿，可没这些歪道理！”

　　两人在紫藤花下闹着，程清和一边护着怀里的相机一边躲，兰星则围着他打转。

　　“你再这样，我可要喊非礼了啊！”程清和又一次侧身躲开了她的进攻。

　　兰星丝毫不讲武德，上手去哈他的痒：“你喊啊，喊了看谁信！”

　　程清和被挠得猝不及防，跳起来撞到架子，又是一阵花瓣抖落枝头。

　　二楼的窗户被人从里推开。

　　“这么热闹？”

　　韦清闻倚在窗边看程清和笑话，“棋逢对手果然不一样，一大早的就不消停？”

　　沈淮姝从他身后探出头，看到花架子下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星星，你又欺负人！”

　　“哪有！他人高马大的，怎么看都我都是弱势的那一方好吗？”

　　“猴子，你讲讲理好不好？”

　　“你说谁是猴子呢！”

　　在两人的笑闹声中，韦清闻倚在窗边，

　　“别动。”

　　他收拢手臂。

　　她乖顺地贴上他，韦清闻低头，一下一下蹭着她的鼻尖。

　　“痒～”

　　她笑着躲了一下，目光落在庭院里盛放的紫藤花与院墙下的鸢尾花上。

　　花影重重，他柔声对怀里的沈淮姝说：

　　“这画面，让我想起曾祖父手札里夹着的那张老照片。”

　　韦清闻指着窗外：“那时候的紫藤老树，长势喜人，藤蔓能一直爬到二楼的铁栅栏。”

　　“那时候的曾祖父年少有为，帅气英俊，总爱穿板正的西装，身边常常站着一位穿阴丹士林蓝旗袍的少女，也就是我的曾祖母。”

　　“那张老照片里，两人就在这小楼前边，姝姝你看，就是那个位置，拍了张合影。”

　　沈淮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在小院的门口，借着光，仿佛能看见时光深处，那些动人的画面。

　　如瀑花下，蓝裙少女与英俊的少年并肩而立，身后是春城的这座小楼。

　　韦清闻转头看着她，“虽然时光荏苒，可我觉得，有些东西，其实从未变过。”

　　比如紫藤花开得依旧灿烂，比如总有人会在此相遇，在春城的天空下，周而复始地上演着浪漫的爱情故事。

　　无论跨越多少年岁，无论历经多少变迁。

　　他低头，与她呼吸相闻，“就像，我总会遇见你。”

　　楼下，抢过了相机的兰星正对着程清和一阵猛拍，花瓣落满了他们的肩头。

　　沈淮姝灵光一闪，握住他的手提议说，“不如，我们也去小楼前拍一张合影吧？”

　　“不是为了复刻曾祖父的照片，而是为了纪念春城最明媚的天空，纪念见证过百年爱情的小楼，更纪念……”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我们在一起的，最美好的时光。”

　　韦清闻望着她脉脉含情的眼睛，想起曾读过的，曾祖父在手札末尾写下的那行小字：

　　“愿你我长相厮守，此情长存，不随时光老去。”

　　“好。”

　　他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让这座小楼，再见证一次。”

　　“呀？”

　　沈淮姝眼波微动，“等等！既然要见证，那就要完完整整，像模像样的！”

　　不等他回答，她就推着他往屋里去：“快去换身西装！要和曾祖父照片里那件很像很像的！快去！”

　　韦清闻被她推着往前，“这会儿上哪找那种款式的西装？”

　　“不是还有兰星吗？这方面，她可是专业的！！”

　　沈淮姝踮脚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我要让以后的人看到这张照片时，也能像我们现在这样，感受到这一刻心动的彼此。”

　　她将韦清闻推进衣帽间，“快去换，好了在院子里等我！”

　　韦清闻挑了件暗纹西装，低头扣衬衫扣子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姑娘们亲昵的说话声。

　　“那件，颜色很接近，也好搭配，看起来正正好！”

　　“还是你懂我…”

　　沈淮姝和兰星正头碰头地说着悄悄话，不时传来轻快的笑声，随后两人一起进了隔壁房间。

　　韦清闻换好西装，站在紫藤花下安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抬起头的刹那，四周都悄然安静下来。

　　少女穿着一身阴丹士林蓝的旗袍，踏着满地落花，款款走来。

　　乌黑的长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眉目潋滟一如往昔，发间簪着的那支鸢尾花的翡翠玉簪，为她平添了几分古典的雅静。

　　最动人的，还要属少女唇边噙着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容。

　　紫藤花，纷纷扬扬着落下。

　　韦清闻怔在原地，久久忘了呼吸。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回到百年前。

　　那张老照片里的蓝裙少女，从泛黄的老照片里走了出来，眉眼生动地走进他触手可及的身边，笑靥如花。

　　“怎么了？”

　　沈淮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捋了一下旗袍上的褶皱，“是不是，不太合适？”

　　韦清闻没说话，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花瓣。

　　过了半晌，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好像…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话音未落，风适时吹起一阵花雨，飞扬的花瓣模糊了他们的身影，也模糊了时光的界限。

　　沈淮姝见他整个人还懵懵的，莞尔一笑，故意拿腔拿调着逗他：

　　“这位少爷，怎么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莫不是我这身打扮有哪里不妥？”

　　韦清闻眼里浮起一抹笑：

　　“是在下唐突了。”

　　“只是，小姐这般好颜色，让我想起之前曾见过的一个人，敢问小姐，可曾去过春城的那栋小楼？”

　　“哎呀！”

　　沈淮姝配合的做惊讶状，“少爷说的，难道是开满了紫藤和鸢尾花的那两栋小楼吗？”

　　“正是。”

　　韦清闻轻抬起她的下巴，“不知小姐可愿赏脸，与在下在那烂漫花下，合一张影？”

　　“那得看少爷的诚意了！”沈淮姝歪着头，绑着麻花辫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动人。

　　话音才落，韦清闻已俯身吻上了她。

　　他一手抚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进怀中。

　　沈淮姝睁大眼睛，随即又缓缓闭上。

　　这个吻，带着花的清香，极尽缠绵。

　　分开时，两人都微微喘息着，她的脸颊泛起比腮红更动人的绯色，眼里盈满了水光，唇上还残留着亲吻的润泽。

　　“这样的诚意，够不够？”

　　韦清闻又啄了一下她湿润的唇，低低笑了一下。

　　沈淮姝把脸埋进他胸口，闷着声音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绕着她麻花辫的发梢，故意闹她，“小姐若是不说清楚，在下怕是要继续误会下去了。”

　　她抬头嗔他：“不和你演了！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跟你生气！”

　　“是。”

　　他笑着应了，“就是仗着你舍不得。”

　　“哼！”

　　她瞟了他一眼，笑着替他整理好西装的前襟：“快去拍照啦，别让他们等急了。”

　　韦清闻握住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臂弯。

　　沈淮姝任由他牵着，走向见证过百年爱情的小楼门前。

　　“来了来了！”冯莫莫第一个发现他们。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那对璧人缓缓走下台阶。

　　阴丹士林蓝的旗袍与他靛青色暗纹的领带，相映成趣。

　　“真像是旧时光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啊！”

　　冯莫莫挽着韦鹏振的胳膊，感动得居然有点眼圈泛红。

　　拿着相机的程清和也忍不住感叹：“老太爷要是看见这一幕，不知道该有多欣慰，百年前种下的紫藤花，终于又等到了另一对有情人。”

　　“你们看他护着姝姝的样子，怕不是和当年老照片里老太爷护着夫人的姿态，一模一样。”

　　“真好啊！”

　　“真，好啊…”

　　“站近些！”

　　程清和拿着相机指挥，“对，阿闻低头看着姝姝，对，很好！”

　　韦清闻依言，低头正对上沈淮姝看过来的目光，她鬓边的鸢尾花簪子，正闪烁着点点莹润的光泽。

　　“要拍咯。”程清和提醒，手已经按在快门上。

　　就在这时，

　　韦清闻将沈淮姝往怀里轻轻一带，温热的呼吸随之拂来她的耳畔：

　　“其实不是仗着你舍不得…”

　　声音温柔得像春城的风，

　　“而是仗着我爱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快门声响起，恰好捕捉到她眼中迸发出的璀璨星芒。

　　汇集了世间所有的温柔与欢喜，在这一刻，被定格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