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42、第 42 章

　　六月中旬J市下了一场大雨，正是胡姝棠放假的日子，舍友都已经收拾好，却因为滂沱大雨而耽误行程，这学期的散伙饭也就只能转移到其他时间。

　　许叔的车停在校门口，道路的拥挤出动了四位警察，胡姝棠推着行李箱快步往前走，迎着狂风到车边，行李箱丢到后备箱，关好立马上到后座，生怕雨水淋到自己身上，不过就是后座得要专门清洗，因为被她弄的都是雨水。

　　北方接连几日下大雨，但新疆的天气却很好，守在部队的施和安还能看见距离自己最远的雪山，分别的情绪反而没有那么重，自己一个人离开部队，和一群人离开还是有差距，起码一个清冷，一个热闹。

　　厉安蹦跳地拿着西红柿，一边啃一边问：“东西都收拾好了？不过你也没什么东西，每个月都过得那么节俭，对了，和叔叔阿姨说了没，现在不用转两次飞机，一次就可以回到S省。”

　　“三年不到的时间，感觉刚来到这边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特别害怕陈团长骂自己，结果现在也轮到我骂别人，过得可真快啊。”

　　军旅生活，人人向往，人人怀念，施和安就是这样的想法，如今他要短暂地离开，四年，也就他服役多一年，但也长久到边防团换了一波又一波老队员。

　　他也成了离开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可正如陈雷军说的，有了足够的本事，才不怕面对敌人，有能力保护自己并且保全他人。

　　抱着去精进自己的想法，施和安又一次踏上求学之路，不过这回是对自己负责，而不是完全为了胡叔。

　　陈雷军和他聊了很多，其中有过去发生不好的事情，有吸取的经验，也有很多作为过来人要和他祝福的话，一直以来站在领导角度，但是人很快就离开，干脆敞开心扉，让人更加明白这条路的艰辛，也对他抱有巨大的期望。

　　接他的车就在外面等着，这天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看见他背包从宿舍走出，再到院子里，大家都站在两侧整齐地望着他，带着敬意送他离开。

　　老兵对他有感情，希望将来还可以再碰面前，新兵则是感谢对他的照顾，这半年的时间，不管是什么，都能学到很多，别看训练凶不拉几，可日常生活却是最照顾他们的一个。

　　几十个人在外面站着，施和发挥了挥手，身体轻松，“该做什么做什么，说不定将来还会再见面，都加了好友，还有群聊，害怕以后见不了面，天南海北，再远都会有下一次见面。”

　　施和安的爽快让厉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团长不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期望着以后返乡可以聚一聚，正如众人所说的，没有人会一辈子陪伴在身边，但相互坚持，守护在边防的这几年，是大家美好的回忆，哪怕再痛苦也不会觉得不值得，所有的一切都非常令人开心。

　　上车后施和安指着后面的大楼，示意一行人赶紧进去，厉安理解他的动作，推着他们赶紧回去，车辆才缓缓驶离。

　　在去机场的路上，施和安特意去了趟康西瓦，在胡向烽墓碑前磕三个响头，又在石碑前，面对接近一百位烈士庄重的三鞠躬，他并不是离开，是为了下一次能够更好地见面。

　　白雪覆盖大地，施和安离边防团越来越远，路上他想了很多，脑海里回忆这三年自己的经历，有刺激也有平淡，但他也得到了很多。

　　认识了这群可以为了身边人奉献的兄弟，有陈团长的谆谆教诲，也有士兵长的鼓励，大家都在慢慢地成长，也因为是良师益友的存在，团队才会更加和谐。

　　回家的路上，施和安想了很多家里的场景，唯独没想过一种可能，家里没人。

　　自己的房间早就积灰，他有理由的鹊巢鸠占，把自己的衣服放到胡姝棠柜子里，还用胡姝棠的沐浴露洗澡，洗完直接躺在她床上，不要脸的行为得亏马洋冰不在，不然揪着他耳朵就走。

　　四人外出吃饭，也因为这天是胡言八十五岁的生日，特意定了个好餐厅，连带着一两年没见的那些战友都赶到J市，在餐厅里大家都嚷嚷着等到九十岁人还能更多。

　　“要不是老施提前一天打电话，咱们能来的人更多，现在年龄大了，可不像以前事业心那么重，大家都是想着能聚一次是一次。”

　　“得亏你还会提前说，再晚一点就买不到过来的机票。”

　　胡姝棠坐在马洋冰旁边一个劲地喝饮料，胡言作为寿星头上还戴着生日帽，小老头很可爱，拍了不少的照片，但弯曲的脊背是她永远不敢去多看。

　　如今享福了几年，胡姝棠只希望老人家可以活得更久，过去那些苦头也都全部忘记。

　　【在哪呢？】

　　手机振动声让两人齐刷刷低头，胡姝棠按着home键，屏幕上的消息让她第一时间抓起来回复，眼角上扬，眼睛都亮了不少。

　　【在外面吃饭，白天你不学习了？】

　　胡姝棠放假没几天，但也没有问施和安什么时候考试，内心想法很简单，部队里的事情不多问。

　　【吃完饭赶紧回去，不要去外面多待，不安全】

　　【我和叔叔阿姨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最晚七点多就回去了】

　　胡姝棠回复完拿起玻璃杯，站起来和长辈们碰杯，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一口气喝完，又一屁股坐回去，双手搭在桌边，大人们讲的都是过往，还有许多方言是她听不懂的，反而胡言总是在笑，是真的很开心，难得热闹连酒都碰了。

　　马洋冰瞅着丈夫还要倒，连忙咳嗽声，然后开口劝道：“叔，咱这就得少喝点，不能一口没喝完就下峪口，这群大老爷们以量取胜，咱们就是尝尝味道好了，小棠儿，把饮料给你爷爷换过去。”

　　胡姝棠立马调换，把酒瓶放到玻璃转盘上，朝着胡言右手相反的方向转过去，这下就不用担心他碰到。

　　“这不是开心吗？”胡言为自己找个借口，但饭桌上其他人都有数，劝了几句都在喝酒这方面消停许多。

　　说是七点钟，还真的准时到家，胡姝棠背着包回自己房间，打开门一转身的时间，就被躲在门后的施和安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盯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施和安弯腰环住她，脸颊埋在她脖颈处，重重地深呼吸，“正常安排，成绩出来陈团长就让我回来，不开心啊。”

　　胡姝棠双臂搭在他肩膀上，两只手交叉抵着门，笑眯眯说：“开心啊，就是没想到那么快回来，还吓一跳。”

　　“去外面吧，叔叔阿姨都在。”胡姝棠手指着他肩膀戳了下，说着打开门，外面马洋冰还疑惑她进去怎么又出来，结果瞧见后面的人，手里的苹果皮都被她削断，没能从头到尾完整地连起来，瞬时间不满道：“要命了你，回到家不在外面，躲在房间里算什么男的，丢脸丢到家了，赶紧走开，别在我面前碍眼。”

　　施华强喝着茶，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儿子，注意力还在电视上军事频道的报道，淡定道：“管他做什么，回来就回来，咱别一惊一乍。”

　　毫无家庭地位的施和安也不奢求父母能说什么好话，只要不损他就行了，反正无论如何重心都不在他身上。

　　冰箱里还有昨夜的剩饭，胡姝棠也不闲着，知道他肯定没吃饭，自顾自地走出房间去，施和安就像个小狗，跟在后面摇着尾巴，马洋冰看不下去地趁机在后面踹一脚，真的是没脸没皮。

　　“你儿子，脸皮可真厚。”

　　“你儿子。”

　　“你儿子，你儿子。”

　　这话越听越像骂人的，胡言坐在施华强旁边一个劲地笑，老顽童啊，老顽童，人越活越回去，这话可一点错都没有。

　　胡姝棠被他抱得做什么都不方便，奈何这人力气大，根本推不开，无奈地继续把豆子放到一旁晾着，“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黏人，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致命问题放在施和安身上，淡定道：“那也是之前，而且现在哪种情况不黏腻？”

　　“没见过别的情侣怎么相处，你把手拿走，抓不到锅铲，你还要不要吃了？不吃就不做了，还浪费我时间。”胡姝棠被他亲得发毛，还好厨房间的门隔音效果好，不然外面的人肯定听见，但是两人都没想过，大人们竟然通过门上的影子看出些什么。

　　“可真没脸没皮，你儿子什么时候变成那样了？”马洋冰很是嫌弃，啧了声继续吐槽，“还以为他长大了几岁，就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爱抱着人撒娇，现在看还是没长大。”

　　施华强哼了声，“当初你儿子上小学之前，你难道不是天天亲，现在又不喜欢了，我看别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有了儿媳忘了儿子，说这些干吗，你不就是觉得两小孩太要好了吗？”

　　马洋冰肯定是担心的，自家儿子当兵三年，做没做心里都门清，现在回来上学，男款会出现各种情况，擦枪走火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看见他这样子，心里肯定生气，养了三年的女娃娃，结果被没良心的小狗叼走。

　　油下锅冒出滋滋声音，鸡蛋倒进去，筷子迅速搅拌，十几秒的时间成型，豆子和萝卜丁倒进去，施和安有眼见地帮她炒，“小棠儿，带着爷爷去吃什么了？”

　　“去大酒店吃了顿，今天爷爷八十五，胡叔把几个老战友叫上，一起吃了顿饭，你要是早点到就可以一起去了。”说着胡姝棠还有些惋惜，觉得他没有赶上趟。

　　施和安还以此为乐，“没吃上好的，不是有你在，总归饿不到我。”

　　“那在你心中能不能算贤妻良母？”胡姝棠玩笑道，只是打趣的话，却让施和安正色不少，认真道：“小棠儿，这四个字距离你还很远，希望你不要向这四个字学习，是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贬义词，现在有很多家庭主妇放弃了自己的工作生活为了家庭和孩子，但是从小到大我妈妈都是一个强势的人，她把工作放在自己的重心，你要向她学习。”

　　“现在的你是有梦想的，可是在我看来，如果将来为了家庭牺牲自我，这并不值得，所以宁可你永远追求梦想，都不要因为别人而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和未来。”

　　施和安希望她做一个真正独立，工作以后不去依靠任何人，在学习上吃透知识，工作上竭尽全力，面对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卑不亢，而不是因为他有那些平凡的想法和做极其普通的事儿。

　　在农村，很多家庭的父母都会比较，谁家闺女得到的彩礼会更高，还没离开L市的时候，已经到了两万块钱，还有订婚结婚杂七杂八的费用，到了现在估摸着会更高一点。

　　不过胡姝棠确实几年没回去，也不知道家乡会有什么变化，乡愁对她来说不存在，但也有愁，是因为那间父母建的小平房，有着格外不同的回忆。

　　胡姝棠笑得眼角向下，细声道：“我知道啊，阿姨上周还说你表姑家的女儿刚满二十就结婚，让我以后工作重要，三十岁之前不考虑。”

　　“嗯，听我妈的没错。”施和安附和道，这和胡姝棠想得不一样，三十岁其实已经算比较大的了，虽然现在很多人也才这个年纪结婚，但是未免太晚。

　　胡姝棠纳闷，把火关掉之后侧头问：“你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施和安爽快道：“不晚，那时候我们俩都稳定，才能彻底落实许多事情，现在都是虚无缥缈在空中抓不住的。”

　　【好多时候都是施和安带着我去走，但是有一天真正的倚靠没有了，才会彻底地改变自己，所谓的独立，是在看着一件件打击的事情发生在身上，被迫接受那些不好的，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