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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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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黛意拉了把被衾,小心翼翼看着云钦,开口试探:“兄长,我有些困,既然无事,我便继续睡了?”
原本以为云钦没有捏到她的错处,她又借夜深困乏的理由,能将他轻易打发走,却没想到他却直接打断她的话,凝着长眸直白质问。
“私自甩开暗卫。”
云钦语调清和,将她意图藏匿起来,掩人耳目的那些小心思,尽数戳破。
他略睨一眼箱柜,目光微转,“还要将沾了泥土露水的衣裳藏起来。”
“妹妹无事,去郊外做什么?”
姜黛意心一颤,郊外荒凉,鲜有人在 ,在那里抓信鸽是最稳妥的,只是她该如何解释去那里呢?
他执起少女的手腕,抹去她腕上的一点不显眼的泥渍,“我有没有提醒过妹妹,不要私自甩开暗卫?”
姜黛意被他惊人的洞察力吓得一时无言,她尚未编出理由,不敢贸然开口。
云钦却句句紧逼,竟然道出了她午后的去处:“为何独自去往东郊?”
姜黛意捏紧手中的被子,水葱似的指甲攥得发白。
她明明已经甩开了暗卫,自己的踪迹也被她隐藏得很好,云钦是怎么知道她去了东郊的?
姜黛意眉心微跳,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 ,不怕云钦起疑。
云钦看着姜黛意,少女眼中聚起氤氲,表面恍若受惊的幼兽,眸眶微红,心下却被他一字一句的和声轻语惊起了一腔惶惶惧意,此刻的身躯微微颤着。
但他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继续极尽温柔地逼问:“能巧无声息地甩开武功那般高强的暗卫,是怎么做到的?”
云钦眼眸沉下 ,眼底古井无波,眸淡如素月,月下却似酝酿着滔天骇浪,他似乎是在故意逼问,比之以往的温和,近些日子忽而总是在她身上莫名挑刺。
姜黛意目光柔闪,似并不掺杂分毫算计,她微微抿唇,又垂了垂眼,单纯无辜。
云钦毫不掩饰自己审视的目光,甚至略有冒犯地观察着少女的神色、反应、眸光。
企图从中窥探到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与隐瞒。
寝屋里的时辰仿若被凝成了他眼底的一块琥珀,难以消逝。
良久。
一滴剔透的泪水如莹润珍珠,打在云钦透着淡淡脉络与骨节的手背上。
云钦恍若被烫到般颤了下手,目光转到手背上的那滴泪水上。
姜黛意烟眉紧蹙,眼泪如一场春风骤雨,有了第一滴,接下来便更不可收拾。
她卷睫下的晶莹如被雨水轰然冲榻而决了堤的洪流,难以抢筑围堰。
脸颊上梨花带雨的少女仿若紧张到忘记了呼吸,她微微张开柔莹唇畔轻轻吐气。
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声声断断续续地抽噎低泣。
云钦为她拭去眼泪,如同儿时一般,可如今心境却大有不同。
他为她拭去泪水,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想听实话。”
无端的压迫之感形成一道隐秘的屏障,将姜黛意团团围住。
姜黛意用眼泪掩饰自己眼底透露着扑朔算计的流光,她假意听不懂,抽泣嘴硬,极为执拗地装作不知,她问:“什么实话?”
云钦声线温然,鬼斧神工的隽华面庞却在逼近她,危险地发问:“这些问题,需要我继续复述一遍吗?”
姜黛意惶然摇头,云钦此番蓦然的攻势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啜泣一声垂下卷睫,避开他逼视她的清凝视线,疯狂想办法。
说出去散心,游玩?
不行!东郊除了云家的信鸽会经过,或是一堆野草野花会出现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说这个理由,只会加重他的怀疑。
天杀的千相,明明知道云钦多疑,还同疯狗似的给她找麻烦,让她完成这种本不用她亲自动手的任务。
寝屋外,云钦迟迟不出来,恍惚月影照进屋内,却被隔挡的屏风挡住,叫人无法探得分毫。
“大半夜的,你们聚集在姑娘的院子里,做什么呢?”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之时,原本面上好奇的一院子下人,立马变得敛气屏声。
管家见到来人,本皱着的脸即刻舒展了开来,恭迎上去。
穿着稍加华丽的女子提灯前来,一张艳极的面容上淡眉微皱,“怎么回事?”
管家见着是云俪夫人,忙行礼道 :“夫人,姑娘房里……”
云俪皱眉:“做什么吞吞吐吐?”
早被惊起来的绿晚绿萝二人对视一眼,云俪指着绿萝:“你来说。”
绿萝如实回答:“回夫人,云钦公子他……他闯进了姑娘的寝屋,已经许久不曾出来。”
云俪本要进入姜黛意的屋子里一探究竟,闻绿萝之言忽然停了下来,女子年纪不轻,眼底的威压与大公子云钦含蓄的匿敛不同,直逼人心。
她兀自盯了一眼绿萝,唇边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只是这笑不达眼底。
“你这‘闯’之一字,用得极好。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在这院中众多人的耳目下,暗暗影射云钦公子,有意要冒犯自己的亲妹妹?”
停顿之后的声音隐含杀机,作为当年重新恢复云家辉煌的其中一位成员,她的手段也是实令人生怵的。
绿萝脸色一白,跪在地上:“奴婢失言,夫人恕罪。”
云俪拢了拢寝衣外罩着的披风来回踱步,她打量着绿萝的眼睛里疑窦丛生,缓声道:“我倒不知云妡姑娘院里,何时竟养了你们这样的下人,字字含沙射影,胆敢妄言公子,损坏姑娘的声誉。”
这话一出,可见是大有连坐的意思,一众下人护卫变了脸色,跪了一地。
云俪指着地上的绿萝,示意将她拖下去:“带下去好生审问。”
绿萝面色一白,却是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云俪夫人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
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只为警醒寝屋内的人,绿萝还是出声大声哭喊:“夫人,奴婢年纪小,口无遮拦,求夫人饶了奴婢吧!夫人!!”
云俪夫人怎么可能饶过绿萝,夫人此举的意思,分明是已经对绿萝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云家除了云钦还有几位长辈,各个心思深沉,敏感多疑。
尤其是大公子,青出于蓝更甚于他的长辈,任何看着不起眼的风吹草动,或是听着极为寻常的话语,都可能引起他的疑心,被他洞察 。
“管好你们的嘴。”云俪夫人警告完,迈步朝屋里走去。
屋内,扑朔的烛火摇曳在姜黛意聚着雾气的清眸里,门外绿萝的哭喊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撑起身子想去找绿萝。
“绿萝?”
“妹妹很在意绿萝吗?”
云钦桎住姜黛意的手腕,阻止她想出去的动作,继续陈述一个事实,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绿萝是天阙少主,千相的人。”
姜黛意染泪的眸光里透出震惊,这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绿萝在她七年前进府时便已经在了,这样算来,绿萝比自己这个冒牌之人都要来得早,千相到底在云家放了多少眼线?
云钦捕捉到姜黛意眸中震惊的余光,浅表看着倒不似作假,可一旦拨云见雾后,埋在深底的秘密真的能藏得住吗?
姜黛意撇清自己与绿萝的关系,“她竟然是细作吗?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我不知道。”
云钦:“如果你很想保下她,或许我可以跟姑母说一声,她虽是天阙细作,但不会武功并无威胁,放了也不是不可。”
绿萝甚至蠢得有些明显,而恰恰正是因为她蠢,所以才能隐藏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毕竟谁会认为这样蠢的一个人会是敌人派来的细作。
姜黛意一直以为绿萝时常在她面前说云钦的是非,是因为不忍云钦将她管制得太严,现下想来,原来一切有迹可循。
她柔弱开口:“我不懂这些纷争,全凭兄长处置。”
她也只能撇清与绿萝的关系,这个时候去沾上绿萝,无异于在虎口拔牙。
绿萝是千相的人,大抵也是起监视她的作用,给千相传递她的消息,怪不得千相能察觉出她的背叛之心。
云钦抬起姜黛意尖尖的下颌,让她无法垂眸掩盖自己眼底的秘密,他说:“那日抓住的那些刺客,吐出来一些有关于妹妹的故事。”
烛火化不去浓稠的夜色,云钦身上散着晕开的光影带着没有温度的冷芒,不可抵挡地逼向姜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