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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十二章 风无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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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坏与追命再次对视一眼,李坏苦笑一声,对旁边的赖先生道:“先生既然请了他来,何必再叫我呢?”
赖先生只是一笑:“没想到你还认识他,我说了,你有你的责任,这个责任是你必须要承担的。但请他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李坏听了,想了想,问:“其实我对这个人,一直有个猜想,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他为人。”
赖先生温和地看看他:“就和你想得差不多,但是又和你想得有些偏差。这些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你既然认识他,说明他有些要办的事情办完了。”
话说着,他们想着的那个人——顾惜朝跟着仆人走了进来。李坏和追命正想和他打招呼,就听着他后面有人道:“惜朝,等我一下,我们的马栓在哪里好?这里连个下马石都没有,那位小哥,马厩在哪里?”
李坏不由笑了一下,然后又皱了眉,这个时候,顾惜朝怎么能让戚少商跟过来呢?多么危险。想到这个时候,他不由向追命看了一眼,这样的危险,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告诉他!
追命笑了笑,附到他们耳边轻道:“这么有意思的事,你不告诉我,小爷以后一定不放过你!”
李坏便笑了,然后向着进来的顾惜朝与戚少商挥挥手。顾惜朝撇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和赖先生打招呼,赖先生去越过他的肩,看跟过来的戚少商,对着他笑了一下。顾惜朝使向戚少商招招手:“这位是赖先生,是位名医,你过来见一下。”
戚少商过来行了个礼,抬头露出一个酒窝,转过身站到李坏身边,和他们打了招呼。
李坏有些无奈地笑:“你们最近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戚少商笑了笑,他最近确实和顾惜朝走的比以前要近,不过一般这种事顾惜朝其实不愿意他跟来,这次还真是比较少见。这么想着,他转过头去看正在和那们赖先生说话的顾惜朝一眼。感到他看向自己,顾惜朝也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然后就依旧低下头去赖先生说着什么。戚少商有些无聊,便扫了一眼场下的精怪。来之前顾惜朝说参加一个“比赛”,他心中苦笑,这“比赛”也太大了。
场上的精怪神情各异,大概都是新生代,还比较年轻,尽管赖先生多年主持这里,但毕竟和他们打交道时间不像老一代的时间长。看到赖先生和顾惜朝轻声细语地谈了半天,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开,已经有些不满了,争闹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偏偏这种声音一大,追命带的那一队倭人和兵卒也闻声出来。一个妖怪一看到这么多人,不由轻笑了一声:“赖先生这么好心,还帮我们准备了晚饭。这么多,可能吃不完吧。”
那个倭国术师在一旁站了很久,一直在默默观察,这时候看那精怪开口,尽管不知道他说什么,但那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话。那妖怪话音一落就窜了过来,向一个最边上的士兵抓去。术师手上一动,一只带着法力的银铃飞击敲中了妖怪的头,让他不由踉跄了一下。
妖怪慢慢地回过头,看了倭人一眼,那一眼,冰冷而具有杀意。也许刚才他扑向兵卒只是个玩笑,但这一眼,已经真的有杀人的意思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术师,打到头,是一种耻辱。
顾惜朝抬起头,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其实不是他管的事情。他今天的任务只是做一个见证,见证新一任的山神出现。但现在出了这种事,而这各人间与灵天交涉的事情,是幻世监视者的任务。他微侧了下头,去看李坏。
李坏吃了一惊,尽管对那个倭国术师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不能坐着看到他被杀,何况这是追命负责的送进京的人。
戚少商身上一动,就要冲过去,他知道这些人是这次陛下要接待的倭国使者,作为朝廷一员,他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何况追命已经上前挡在了那术师身前,如果他不上前,追命就会很有危险。但他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二步,一只手拉住了了。他回头看去,顾惜朝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要管的事,你好好地站在赖先生那边,保护他才是你的任务。”
保护赖先生?在没有搞错?戚少商皱起了眉,抿住唇,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是被赖先生保护的对象吧。
李坏这个时候已经赶到追命的身前,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镶金的玉牌,亮在那妖怪面前说:“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动人类,这边的事情,我来解决。”那妖怪,甚至周围的精怪们,看着那玉牌,一时都静了下来。李坏明白自己亮出这个玉牌后,将要承担的就是这个玉牌给于他的责任。他微侧头看了一眼还不明白所以的追命,转过头来正视这些精怪,大声道:“怎么,你们还不去做正事,等着别人当上这里的山神后,再来后悔么?”
这些精怪们终于嘟嚷着散开在院子的四处,等待着赖先生宣布开始。李坏微松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一院子的人,无奈地摇头,然后对追命说:“命令你的人,都去睡觉。”
追命啧啧有声:“这么吵,怎么睡得着。”
李坏摸着下巴笑道:“你命令他们去处,我自然有让他们睡着的办法。”
追命看着他的笑,终于也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大声命令自己的部下护送“娇客们”去休息。倭国术师看了他们一眼,坚定地站在追命旁边不肯去。追命无奈地看了李坏一眼:“我说了让他见识一下我们术师的厉害,这个就算了吧。”
李坏也为这人的毅力而叹息,无声地点点头,等大家都睡下后,他使了个瞌睡术,全院的人都沉沉睡去。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去看这场未来山神的争斗赛。
比起上次顾惜朝血洗冠云山来讲,这次简直有过之无不及。追命看到一半,忍不住偏过头去对李坏说:“我还以为是一对一,没想到一起上,太……”他想说残忍,但又不好说,万一被人家听到了,这也有点不好。
李坏无奈:“这边的风气一直都是这样,有的山头还好一些。”
追命越过他的肩去看一边坐在院子上的赖先生,小声说:“难道那位神医也是这样坐到山神的位置上?那也太强了!看起来那么弱的样子。”
李坏也回头看了一眼:“弱?据我师傅说,几十年前,赖先生可以一个单挑整个山头,最近越来越收全敛了。”他不由叹息,也难怪,大限也要到了。想起师傅接到信的时候,沉默了好久,轻道:“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会救人的,就算是妖精,也会活很久,想不到,救人的都活不长,这世上能救人的,太少了!”
他走神了一段时间,突然感觉袖子被追命拽了一下,李坏抬起头来,看他手指的方向,才看到有一个很年轻的妖精,尽管没有上场,但他一直努力都在给被打到已经只剩半口气的治伤。这个场景让人十分惊讶,如果他一直把精神都用在治伤上,他就等于放弃了这次比赛。可是看起来,似乎救这些精怪,要比赢这个比赛来更重要。
很快的,越来越多的精怪都注意到他,这场比赛慢慢就冷落下来。他们为这个年纪还很小,法术还没有完全到家的妖精而惊讶,直到赖先生终于站起来,摆摆手,示意整个比赛暂停。然后走了过去,低下身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不知道是一直停在了这个年龄,还是完全还没长开,一张略些孩子气的脸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我叫唐果,因果的果!”
赖先生点点头:“那你觉得看到现在,场上的人都强么?”
唐果想了想:“他们都很强,但是,除非到死,否则永远不会有最强的人出现,因为总会有下一个不顾自己生命的跑上来去证明自己才是强者。”
赖先生笑笑,然后站直身,看向所有的人:“那我就宣布,下一任的山神位,就由唐果来坐。”
场上非常安静,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事实,赖先生环顾四处:“我们这座山,这么多年一直都武斗成风,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找评理,所以,你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比你们都强的人,那会这里一直都会有更强的人来挑战山神的位置。你们需要这样一个掌位者,能使你们武斗后的伤得到治疗,能给你们一个公平的评判。就像,”他笑了一下:“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一样。”
没有反对者,其实坐了山神就是这样,总要做的就是这件事,坐到山神除了名字比较好听以外,所要承担的责任永远是那么重。赖先生转过头来看唐果,轻声问:“你肯承担这个责任么?”
唐果想了有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有些胆怯地看了所有的争赛者一眼,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如果,大家肯相信我,我愿意。”
赖先生松了口气,但就只是这一口气的时间,他就慢慢地向后倒去。靠的最近的妖精惊呼一声扶住他,只接住一具渐渐冰凉的身体。
支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不知道是解脱,还是一种遗憾。
回程的路上,追命叹了好几次气,李坏好笑地说:“你叹什么气啊!谁让你受气了!”
追命转过头来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别人的人生都很有意义,我活这一生,好像一直都像个闹剧,没意思。”
李坏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也不说,闹剧的人生就没意思,其码我觉得很有意思。”
看他难得这么认真地说话,追命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深吸了几口气,看向正前方。有些事,其实也不用一定要挑明说么。
走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来:“你不觉得那个倭国术师好像也受了很大的教育一样,一路上也不给我找事了!”
李坏笑笑:“这种事,经历一次,就算日后轻描淡写的记了几笔,其实也是很震撼的吧,不过也很难说。”
听了他后半句话,追命点头:“也是,搞不好他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不知道又想怎么麻烦我呢!回了京一定要躲他远一点。”
李坏伸手摸摸他的头,勉励了他一番,两个人的谈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拐到北市新开了一家胡肆,里面有几个西域美人真的不错云云。
戚少商和顾惜朝走的比较快,他们京中还有事,戚少商是从宫里请了几天假出来的,这路上赶回去销假,早就走到他们前面。半路打尖的时候,戚少商有困惑地说:“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看着顾惜朝嗯了一声,疑惑地抬头看自己,他接着说:“我以为他们不会听管制,半路上就闹出什么大乱子,还要你出手平定一下才行。”结果没想到就这么定下了下一任的山神。
顾惜朝给他的煮饼里夹了些菜,光吃肉真是的!想了想,才说:“这样不好吗?一定要搞得那么血腥,才能显出人的高大来么?”
戚少商呼噜吃了几口才道:“也不是,只是觉得很奇怪,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来干什么的?”
顾惜朝淡淡地笑了一下:“来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我的一些朋友,你认识一下也好。”
戚少商听到这句话,不由高兴起来,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只是让你见一些,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现在可能也需要我帮助的人。
很多年前,那个就说过,就算是礼尚往来,也可以友好地交一些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这样,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有一些访友一些事情,来打发时间。更何况,像赖先生这样的神医,当年也是帮助过他们几次,将最精湛的医术教给他。这个时候,本来就应该过来的。
他们,都撑过了很多年,可能只是为了,很小的一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