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公子》浮觞

1、第 1 章

　　那是发生在民国时期的事。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宣城下了一场大雪，山上几乎没有食物，一些野兽下了山，闯进农田找吃的。一些农户遭了殃，就找来猎户帮忙捕杀野兽。猎户便在山里、山脚放了许多兽夹。
　　李游是宣城的一名摄影师，小有资产，平时除了工作，最爱拍风景。大雪过后，他背着相机进了山。
　　这时的积雪还很厚，走在地上沙沙地响。
　　不知走了多久，李游便听到大口的喘息声，似乎很是痛苦。那个时代很混乱，军阀割据，土匪不断，时常有人受伤。李游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左腿被兽夹夹住了。见到李游过来，年轻人吃了一惊，有些慌，下意识往后躲，结果扯动伤口，疼得面容扭曲。
　　“别动，我来帮你。”李游上前，帮忙把兽夹打开了。
　　年轻人重获自由，向李游表示感谢，“救命之恩，他日必报。”说完转身想走。
　　见他拖着一条伤腿想走，李游赶忙拦下。
　　“你这条腿得赶紧医治，不然就瘸了。我会点医术，你跟我回去吧。”说完蹲下，示意年轻人上来，年轻人犹豫一会儿，趴了上去。
　　李游背着白羽沿着来路往回走。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李游一边走，一边问。
　　年轻人犹豫了会，回答：“我叫白羽，住在山的那边。”
　　李游将白羽带回了家。
　　白羽的伤势看着很严重，但没有伤到筋骨，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李游帮白羽处理好伤口，让他住一晚上再走。
　　白羽答应了。
　　夜里，白羽发起了高烧，李游给他吃了退烧药，又守了他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下。
　　第二天中午，李游起来，却不见白羽，他赶忙出门寻找，却在院子里找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白羽。
　　“你伤还没好，少走动。”李游蹲下查看白羽的伤口，见伤口没有崩开，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起晒了会太阳。
　　到了饭点，李游去做饭，留下白羽一人独自在院中。这时，一只麻雀飞到桌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白羽伸手摸了摸麻雀的脑袋，温柔地笑了。
　　“放心，我没事。我很快就会回去。”
　　也不知麻雀是不是听懂了，它眨了眨眼睛，扑棱了下翅膀，飞走了。
　　这时，李游出来了，问白羽：“你刚才是不是在和谁说话？”
　　“没有。”白羽笑着否认。
　　李游不疑有他。
　　“过来吃饭，我煮了玉米，可香了。”
　　李游走了过来，扶起白羽回到屋内。
　　大概是长期独居的原因，李游的厨艺很是不错，白羽吃了一大碗米饭。
　　饭后，两人在院子里聊天。似乎许久没人跟他李游聊天了，他兴致很高，说了很多话。白羽则安静地听着。
　　“要是你不急着回去，可以多住几天。”李游说道。
　　白羽看着他，问道：“你不怕我害你，或者不给你钱吗？”
　　“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分明才认识两天，李游却非常信任白羽。
　　白羽想了想，笑着答应了。
　　两人就这么说好了。
　　李游大方，喜欢分享，转头就回屋里拿东西，过了会儿拿来三本相册。这是他学会拍照后拍的照片，有许多人物和风景。他还喜欢拍鸟类。照片里有鹅、鸽子、麻雀和雄鹰。
　　白羽小心翻着相册，看到一张雪地里跳舞的白鹤的照片时愣住了。
　　“好看吧！”李游沾沾自喜，“这是去年拍的。”
　　白羽的手指抚上照片，称赞道：“拍的真好。”
　　李游摸了摸鼻子，有些小得意。
　　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白羽腿上有伤，李游便贴着墙睡，给他留出大片的床铺。
　　白羽睡不着，转头看向李游。此时，李游已经睡着了。白羽看着他，看了一阵，忽地笑了。
　　原来，缘分如此奇妙。
　　白羽在李游家住了六天。
　　第七天，白羽留下一块大洋便不辞而别了。
　　两人再次相遇是在次年的春天。
　　李游去山里拍照，却在河边看到了白羽。
　　白羽卷起了裤脚，在水边泡脚。
　　李游没有出声，也没有走近，而是躲到一旁的草丛里偷偷观察。
　　白羽泡了一会儿脚，起身，没有穿鞋，直接就走了。
　　李游正担心他会不会被树枝扎到脚时，白羽就变成一只白鹤走向芦苇荡。
　　李游惊讶极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确认的时候，白鹤已经消失了。
　　“白羽竟然是白鹤……”李游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难怪腿这么直，这么好看。”李游笑了。
　　立夏的时候，白羽带了一坛酒来找李游。两人在院子里喝酒聊天。
　　李游问他上次为什么不辞而别。
　　白羽说家中有事。
　　李游显然不信，又问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他。
　　白羽看了他一阵，说：“你醉了。”
　　“我没醉。”李游反驳，下一秒又改了口，“是，我是喝醉了。”说完起身，一把将椅子上的白羽拉了起来，抱住。
　　“你这个骗子！”李游指控道。
　　白羽僵直了身子。
　　“明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我还是喜欢你。”
　　一句喜欢，如同晴天霹雳降下，轰得白羽头晕目眩。
　　“你……喜欢我？”
　　“对，我喜欢你。”李游收紧手臂，将白羽抱得更紧，生怕他跑了。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喜欢你了。”
　　所谓的见义勇为，不过是见色起意。
　　白羽愣了愣，又问：“你知道我是什么……”
　　“我看到了，那天在河边，你变成了白鹤。”李游低声说道。
　　白羽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他推开了李游。
　　“你我并非同类。”
　　李游讶异地看着他。
　　白羽微笑一下，张开手臂，化成了白鹤，振翅飞起。
　　“白羽！”李游大喊。
　　白鹤却头也不回地飞出了院子。
　　自那之后，李游再也没见过白羽。
　　没过多久，宣城多了一则关于白鹤的传说。
　　几年以后，李游娶妻生子，却依旧记得白羽。
　　又过了几年，李游病故，妻儿按照他的要求将他葬在了有白鹤出没的山林。
　　又一年清明，一名俊美的年轻人来到李游的坟前，为他送上了一坛酒。
　　此人，正是白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