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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宫城团回凛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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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午已经吃过了,温绫并不是很有胃口,但考虑到多了个宋怀之,便简单的做了两份豆腐羹,想了想又蒸了两个炊饼。
他端着碗进去的时候宋怀之已经把地上扫干净了,见他进来两眼放光:“好阿绫,让我看看你做的什么。“
温绫把碗放到桌子上,宋怀之探头去看,不满的嘟囔:“怎么是豆腐羹啊……”他无意间瞥见了温绫似笑非笑的模样,似是在说:你爱吃吃不爱吃滚,话到嘴边拐了一个弯,“不过也行。”
“那就行。”温绫脸上笑意盈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去给礼部尚书他儿子治病了?”宋怀之嘴里塞着炊饼,口齿不清。
“嗯,怎么了?”温绫小口小口地吃着炊饼,内心有些疑惑。
他这个师父向来不关心这些,这次怎么突然……
“没什么事,你不是想进宫吗,我今日算了算,这次正是你的机缘,你可要把握好了。”
“我知道。”
宋怀之看着他,叹了口气:“这条路你是非走不可吗……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师父,十年了,我永远也忘不掉那日的哀鸿遍野,他已经成了我的噩梦。”温绫看着宋怀之,声音坚定,“这个朝廷需要一剂猛药来回复活力,我不介意当个祸乱朝堂的妖道。”
宋怀之深知他的执拗,便不再劝,只是颇有些不放心地嘱咐:“朝堂险恶,你要小心为上,切不可以身犯险,感情用事。”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温绫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宋怀之不再看他,埋头继续吃着炊饼,末了还是不放心的添了一句:“那几个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没事别与他们有太多交集。“
“弟子心中自有分寸,还请师父放心。”温绫垂下浓密的睫毛,收拾着自己的碗筷。
窗外夜色将近,天色暗沉,雪花飘飘撒落,覆了一地雪白。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1』
第二日一早,温绫起来时已不见宋怀之的身影,只有一枚玉佩孤零零的躺在桌上。
他那个师父大概率已经走了。
温绫拾起玉佩,仔细打量着。
不是什么很华丽的款式,泛着月白光泽的玉面上没有雕那些花鸟鱼虫的常见款式,只有一幅缩小的星宿图,反面则是一个八卦图。下面坠着的珠子看不出材质,呈现出一种清透的蓝色。
温绫把玉佩贴身收了起来。
宋怀之向来不会给他留一些没用的东西,就算是看上去再其貌不扬的东西也会在某些时候发挥一些巨大的作用。
就像是在他十二岁那年,给他留了一个香囊,嘱咐他随身佩戴。但他没在意,结果在中元节那天噩梦缠身。若不是宋怀之不放心回来看了看,他早已被恶鬼索了魂。
之后他便养成了把宋怀之留下来的东西随身携带的习惯。
反正留的一般也是配饰之类无伤大雅的东西。
温绫这般想着。
外面的雪下了一夜,此时已经停了,路面上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
今天是肯定不能去摆摊了,这要是出去的话肯定要踩一脚的泥。
温绫看着外面的雪,有些发愁,只得拿着扫帚,趁雪没化的时候把院子里的积雪扫干净。
扫了一上午精疲力竭,才算是把院子里扫干净。
温绫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拖着扫帚慢腾腾地往屋里挪。
好累,不想动,谁能把饭做好给我端上来。
不过显然是没有的。
温绫只好放弃幻想,又挪到厨房开始给自己弄点东西吃。
吃完了午膳他便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温绫有些发懵,有种不知是今夕何夕的错觉。
他坐起来,眨了眨睡得水光潋滟的眼,慢吞吞地从榻上爬起来。
好困。
看天色才申时,温绫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便拐入一旁的厢房。
这里已经被他改成了一个书房,他把炭火一点,便在桌边软垫坐了下来。
接下来不是下雪就是有积雪,连着几天都无法出门。
温绫无聊地钻进书房一呆就是一天,这让他不禁无比想念摆摊的日子,累是累了点,不过胜在有人解闷。
威严的宫殿里,传闻中的永丰帝正支着头,垂眸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陶仁恭,嗓音带了些许激动:”爱卿所说可是属实?那怀尘道长当真是如此厉害?”
“陛下,微臣所言不假。犬子当时病得那么严重,太医都束手无措,告诉微臣准备后事,结果道长一张符几颗丹药就把犬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永丰帝一挥手:“好!那就把人亲自请进宫来让朕瞧瞧。”他转头吩咐一旁的大太监,“德贵,这事儿朕便交予你了,就按原来的法子办。”
“奴才这就去办。”德贵恭敬道。
“那明日陶爱卿便和德贵一起去把人给朕接进宫来,还有什么问题吗?”永丰帝颇有些迫不及待
“陛下,微臣有一事要禀。”陶仁恭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哦?何事?陶爱卿但说无妨。”
陶仁恭犹豫道: “道长已经有几日未在街边摆摊,且微臣并不知道长家住何处,去询问其他人也只是说道长从来都是自称山野道人,从未提过自己家住何处。”
这有些难办。
不过这也难不倒永丰帝:“那就拿着画像四处询问,总能找到的。”他再次看向陶仁恭,“陶爱卿应当记得道长何种样貌吧?”
“必然是不敢忘的。”
永丰帝点了点头:“朕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后,必须把人带到朕面前。”
“微臣明白”
“奴才明白”
随着铜板落下,温绫心下了然。
时机已到,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蓦地一阵幽香钻入鼻尖,温绫有些好奇地推开窗子,看到院里的红梅已然绽放,如一簇簇火焰在枝头跳跃。
恍然间这冰天雪地似也被这火点燃,使这颇为单调的冬景平添了几分可爱气息。
也对,院里的红梅早就结了花苞,也是时候开了。
这两天是难得的晴天,温绫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收拾就进城,结果刚踏入院子,一辆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温绫立刻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来了。
他转身进了书房,要保持一些神秘感。
“道长?怀尘道长?道长再家吗?”大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温绫缓缓踱了出去,声音不紧不慢:“不知诸位来找贫道有何事?”
随着大门打开,德贵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淡漠的眸子对上了视线,他愣了一下,忙道:“道长,我家主上有请。”
他趁这个机会偷偷打量着温绫。眼前人看上去不过弱冠,身形高挑。一袭纯白道袍,头发简单的用一根簪子绾了起来,眉目含笑,神性天成。
“你家主上?”温绫似是有些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德贵忙道:“道长不必思虑太多,请吧。”他侧身让出路,示意温绫上马车。
温绫微微皱了皱眉:“稍等,可否容贫道去收拾一些东西?”
“那还劳烦道长动作快些,别让在下等得太久,毕竟主子催得紧啊。”德贵笑眯眯道。
“还请阁下放心。”温绫转身正要回屋,“屋外风大,阁下若不嫌弃,不妨进来坐坐,喝杯热茶?”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德贵没有推脱,抬脚进了院子。
趁着温绫收拾东西的空档,德贵喝着茶,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屋内的装潢。
明明应该是不缺钱的,但这屋里却不见任何奢华物件,就连衣服也极其朴素。完全不像大部分的人那般有了银子便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钱了。
是个怪人。
德贵如此想。
为了防止雪飘进屋内,温绫临走前关好了门窗。他扭头对德贵道:“启程罢。”
待温绫上了马车,德贵递上一段白绸:“我们主子特地交代了,让咱……在下帮道长蒙上双眼。”
温绫内心嗤笑一声:面容白净无须,声音尖细,还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别人看不出他是个太监了?这么大费周章的有什么用,是怕他记得路然后趁机会去刺杀皇帝吗?
但他面上依旧笑的如沐春风:“那便多谢阁下了”
德贵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的,哪里受得住这声谢。
他仔细地替温绫缠上白绸,确保它不会被轻易扯下后便退了下去。
他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心跳。
在温绫蒙上白绸的时候,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被挡住,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冷了下来,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见到了真正的神明,不自觉地升起一种想要跪下膜拜的冲动。
他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吩咐侍从驾车。
温绫百无聊赖地坐着,凝神倾听车外的动静,尝试判断自己已经到了哪里。
周围除了马车的声音之外只有风声,是还没进城;开始热闹起来了,甚至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很明显已经到了主街。
估摸着已经到皇城了,温绫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以确保到时候面圣的时候万无一失。
“何人在皇城内乘车奔驰!”前方转来一声少年的呵斥。
德贵一看,是太子沈璟,忙解释道:“陛下亲自吩咐咱家将道长送去那边的正阳殿,还请殿下让一让,莫要挡住去路,以免陛下怪罪。”
沈璟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也值得父皇如此看重。”他大步走向马车,“孤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父皇如此大费周章。”
这几日永丰帝寻人的动静不小,沈璟就算不刻意关注,也不免对这个怀尘道长产生了兴趣。
“殿下不可!”眼见着沈璟正要掀开帘子,德贵暗道一声不好,忙出声劝阻。
沈璟不管不顾,直接挑开了车帘。
他本已经做好看到一个老头的心理准备了,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蒙了眼的少年道人。
沈璟微微愣神。
一身朴素的道袍也掩盖不了清雅脱俗的气质,纵然看不清全脸,也能感觉出眼前人定是风华绝代。
好一个尘中仙,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把他拉入尘埃的冲动。
沈璟暗暗想到。
似乎是感受到沈璟打量的目光,温绫起身行了一礼,微微笑道:“贫道温绫,道号怀尘,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沈璟勾起他的下巴,语气颇为恶劣:“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偏要做这江湖骗子,也不知道做的是不是正经营生。”他啧啧两声,“你伺候不少人了吧,今晚要不也来伺候孤?放心,好处定是少不了的。”
德贵听着这话,头上直冒冷汗:他知道太子混账,也没想到能混账成这种模样,这万一惹了温绫不满,直接告到圣上那里,定时惹得龙颜大怒,到时候定又是免不了一顿争吵,最后定是把圣上气得吐血才满意。
他惴惴不安地去瞧温绫神色,生怕这小太子又惹怒了他。
却不料温绫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嗓音依旧温和:“殿下这般好意,还恕贫道不能领了。”
“哦?”沈璟眉梢一挑,正欲开口,却被温绫打断:“今儿个在路上遇到条挡路的狗,殿下猜猜贫道是怎么赶走它的?”
沈璟不知道这时候温绫提这个干什么,感觉莫名其妙的,但还是回道:“谁知道你怎么赶走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恼羞成怒,“你!”
天气尚冷,雪还没化,哪里有狗,不就是含沙射影的在骂他嘛!更可气的是他又不能反击,不然不就承认了吗?
他咬了咬牙,剜了一眼依旧温和的温绫,越看越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温绫是吧,孤记住你了。
沈璟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德贵目瞪口呆地看着温绫几句话就把沈璟给气走,心里是止不住的崇敬。
太厉害了!
他不敢耽搁,忙让侍从继续驾车往远处的宫殿驶去。
温绫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踏入宫殿,朝着主位跪了下来:“贫道温绫,道号怀尘,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贵识趣地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永丰帝坐在那里,也不出声,只是端详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道人:“抬起头,让朕瞧瞧。”
温绫抬头,过于年轻的模样让永丰帝愣了一下。
这么年轻……
永丰帝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有炼就长生不老药的能力吗?
温绫见永丰帝吃吃不说话,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心下了然。
怕是永丰帝见他过于年轻,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毕竟他接触的,估计都是些年长的老道,不相信自己也是正常的。
永丰帝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相信陶仁恭:“起来罢。”
“贫道谢过陛下。”
『1』:出自唐代高骈的《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