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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弑杀阿克尼斯] ...

  •   赛那不置可否地抿起薄唇,从路嘉身后伸出长指拿起一张纸牌把玩。越显贴近的身段使得路嘉进退不得,心跳竟不自觉打得更快了。
      “陛下……”路嘉甚至不敢移动半分身躯,声音显得僵硬而暗哑。
      “嗯?”漂亮的十指洗起牌来的动作熟练而利索,哗啦啦的流线型纸牌从指间落下,带过一瞬黯淡。
      “父皇你会吗?”好奇宝宝耶鲁王子说着扯住自己那俊美到不像话的父亲,一脸的崇拜。
      赛那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并未作答。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纸牌,并一一罗列着。看着他的动作,并在心底暗自猜测可能发生的下一步摆位。路嘉猛然一惊,脑中飞快划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每天教耶鲁玩牌的时候,都有这样一双如浩海般沉静的眼眸正深深注视着自己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暗自讽笑着没由来的自作多情,路嘉狠狠地摇摇头,想要甩开那些杂念。再次睁眼,却发现那漂亮的黑色眼眸已经兀自对上了自身的,她微惊,在心底狠狠抓了一下慌忙低下头。
      一秒,两秒,三秒。
      只听见左侧耳边传来耶鲁王子激动的一声轻叫,小小的脸蛋满是兴奋洋溢。“父皇,你好厉害……”
      路嘉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赛那绝美的侧颜抵着倾泻的阳光半洒在周身,使人瞧不清他此刻的真正神情。却见那双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摆出的牌竟是出奇划一的精准老道。
      她微微抽换了口气,继而不由得自心底涌起几分敬服。想当初学习这魔术自己都钻研了有五天之久,没想到他竟只凭草草扫了几眼便能看透其中的隐秘,实在是极有心思亦懂得猜测布局的男人。
      心里不禁又凉彻几分,这样智桀内敛的赛那,自己当真能够杀得了他?路嘉暗暗叹了口气,她早已对未来迷惘,更是没有丁点的把握与胜算。就好比被阿克尼斯操控着的傀儡,一步步逼近赛那身边,却不想到头来身上的利刃只会伤害到自己,导致被扯入万劫不复的毁灭中去。
      “尊敬的王。”一道澄净的女音打破路嘉的臆想,她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女官跪在地上俯首,“净身的时间到了。”
      “好。”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来不及捕捉的神色,赛那把纸牌顺势放回路嘉手里。明明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却因为指尖碰触到掌心而引得她莫名脸上一片潮红。
      起身的时候,漂白亚麻布做成的褶衣晃得路嘉有瞬间眩幻,臂上套着的臂环以及金饰除了最常见的黄金还配有上等的绿松宝石和红玛瑙。煜煜生辉的模样一成未变,他仿佛是生来的王者,气度高雅慑人,使人无端就会为之心折。
      灯心草和皮革制成的凉鞋攸地打住,高大的身形微微旋过身子,赛那缓缓地望向路嘉,嘴边噙挂的笑容浅淡到几乎打成直线。“别再跑错了。”然后越发冰凉的眼眸收回原处,似乎在召唤那女官道,“走吧。”
      别再跑错了。
      路嘉几乎龟化一般地盯着早已离开的男人出神,半响,才死命地捂住嘴生怕自己会因为太过讶异而尖叫。原来,赛那早就认出自己是当时出现在他净身池的异族女人;原来,他早就知道宴席上半蒙面纱的自己;原来……
      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不说而已。
      那么……他又是否知道,自己积心处率得接近他,接近耶鲁王子的真正目的呢。
      浮华耀眼的壁廊,阿蒙拉神的巨大雕塑屹立在高耸柱廊左侧。
      法老王披上巴布呈上的披风,深沉的眸中划过几分阴色,直立在阳光下的光明之子此刻却显得有些暗曜阴沉。俊美的鼻梁牵引着下颚的曲线化成完美弧度。
      “王,赫蒙塔的军队已经攻入尼罗河西岸的迦叶了。”巴布半膝点地,男人刚毅的脸庞隐匿在一片侧影中。
      “赫蒙坦军目前有多少兵力?”赛那不疾不徐地问着,手中黯然捏碎营长用于传递消息的粘土板,尘土随着指尖洋洋洒洒地飘落。
      “据传令官口谕,战车兵三千名以及步兵四千余名。”
      “派遣南部集团军,战车兵及步兵各三千名速去应援迦叶。”赛那凌厉地一扫巴布道,“尽可能不要伤及孩童妇孺,仍旧由阿克尼斯军事长负责带兵出征。”
      “是。”巴布恭敬地点头,语气揶揄地抬起眼眸,“可是,对方足有兵力七千余名,而迦叶只有六千。这……”
      “巴布,只需静息观待,”说着,赛那的脸上终是有了半分表情,肃然道,“六千足够应付赫蒙坦军,我心中自有分寸。”这个数目,已是看得起他们。
      巴布微怔,脸色逐渐露出骄傲敬佩的表象,“下官立刻去觐见阿克尼斯殿下传达圣谕。”
      “去。”
      直到近侍已完全走远,赛那才旋身朝净身地走去。浅黯地在心底反复寻味着这个名字……阿克尼斯,阿克尼斯。
      一抹笑意微微化上唇边,美得如同有毒的罂粟令人沉迷。
      ……皇弟,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一阵微风抚来,吹起雪花石镀造的地面上的粘土板碎末。一颗颗,一粒粒,散漫开洒于原地……
      又是一阵风,就连一些最后残留的因子,都被不着边际地悄然抹去了。
      路嘉回到侧殿时,阿克尼斯正带着一脸肃杀的凝固表情,大步由她身旁经过,带起一阵凉风。她紧了紧身子悄悄往后望过去,只见那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走得很远,脑后束着的暗金色发带晃过一瞬微光,腰间配的长剑凌然而大气。
      看这架势……难道又要开战了吗?
      她撇撇嘴正想离开,却见维吉妮亚立在不远处,端庄妩媚的模样似乎正恭迎阿克尼斯而来。男人两步上前在她耳鬓低语了几句,随即在维吉妮亚额头印上一抹浅吻,那画面消失得太快,路嘉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象。想要看的更仔细些,阿克尼斯却已带着几个高级护卫快步往法老王正殿赶去,转瞬消失在奢华的转角。
      没有回头望自己一眼,好似根本就不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
      余下维吉妮亚一人立在长廊,远远望去,那脸上挂着的表情冷然矜淡,似乎毫不不为刚离开的男人担心一丝半点。仅仅一瞬,路嘉清楚地看见那双漂亮深邃的美眸中划过一抹极淡的恨意。
      仅仅一秒,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路嘉的心顿时突突突急跳起来,如若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想。维吉妮亚王妃她……王妃她其实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
      剧烈的狂喜仿佛一只正欲挣脱出牢笼的鸟般雀跃升腾,瞬间抵达顶峰。
      似乎察觉到远处传来的灼热视线,维吉妮亚收回视线将眼光淡淡的放在路嘉身上,极缓极浅地扫着她。这眼神,使人读不懂其中真正蕴含的意味,她甚至没有摆出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她就如同一个世外之人,默然地纵观这一切。
      路嘉被看得有些莫名心慌,硬生生挤了个笑容出来便匆匆走回内殿。
      心脏似乎依然无法归位,仍在激烈地跳跃,仿佛太阳穴都被带动了起来,拼命地鼓扰着耳神经。
      事到如今,她不能再轻举妄动。事到如今,她定不能惘然行事……
      万万,不能。
      阿克尼斯果然如同路嘉所想的那般,率领着埃及南部六千大军,风风火火地赶往迦叶应战。战争这个字眼,在她的心底其实不过一个很模糊的表象,毕竟她曾经生活的时代,万事无争,开放和平,对于打仗什么的除了偶尔从电视传媒看看时政新闻,其他更是无从得知。
      似乎是头一次在心底对那个狠毒辛辣的男人起了几分敬意,好比崇敬解放军战士那般的感觉。不论他的心境到底如何污秽不堪,至少……
      他也是为了图坦帝国人民的安定安危,所努力拼搏着。
      不过眼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得到确认。这几天阿兰莎正忙于准备赛那陛下即将来临的诞辰宴典,几乎没有时间逗留在路嘉身边,时刻待在法老王的寝殿和其他女官忙活成一团。这机遇可是千载难逢的可与而不可求,路嘉趁着午后无人看守的空挡,随意裹了件素色白亚麻长衫,便悄悄地走出了阿克尼斯侧殿。
      并非没有目的地的误打误撞,此次之行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将要到往的方向。
      ——正是维吉妮亚王妃所处的正殿。
      维吉妮亚生来喜静,不爱喧闹嘈杂的大型场合,自然少了很多女官侍卫的防守。因此路嘉这一路走得倒是极为顺畅,一尊华丽程新的战争女神像静静矗在一旁,华美的面容似乎在无声地守护着这年华辗转的净土。
      心中不断地打着腹稿,一会见到王妃该说什么话甚至该做什么表情,嘴角应上扬到几分几度最合乎适宜路嘉似乎都考量到了。反复回忆起维吉妮亚送别阿克尼斯前那冷沁如霜的眼神,来不及细想,路嘉干脆心一横,径直迈进维吉妮亚的正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支宏伟粗壮的顶殿柱,柱身上精细地雕刻着浮绘莲花,精湛的手法会让人误以为是真实的莲花一一盘绕在柱上。一尘不染的光滑花岗岩地面,竟映照出路嘉自己的模样,整个内殿形成一股静谧而神圣的氛围。路嘉不由屏息心神,刚迈开脚却听见一道敏锐亦带有几分严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什么人。”
      路嘉微微张了张口,满肚子准备好的话语却在看见维吉妮亚的那一霎,顿然抛之脑后。
      浅金色的微卷长发慵懒地搭在后肩,没有上妆的维吉妮亚眼中似乎盈了满满一汪泉水,亦深亦浅。不带任何的金饰手镯项链,只着单衣却衬得那肌肤是埃及人少有的白皙透明。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似乎能将面前人的魂魄整个给吸噬过去。
      那双长眸点在路嘉周身,细细地打量着,微微旋了个圈。
      半响,路嘉总算是找到了自己跑这趟的意义,生涩地开口道,“……维吉妮亚王妃。”
      “路,”认出来人,维吉妮亚缓缓从帘幔后踱出,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贸然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王妃……”路嘉的声音打压下来,刘海盖住了眼睑,深吸口气她继续道,“王妃……路其实是无意中走到这里,若打扰到王妃憩息请不要怪罪。……本想找个人说说话,却不料……寝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阿兰莎也都不在了。”
      不敢抬头直视对方,路嘉低头酝酿着早已准备好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速,越感觉那凌锐的两道视线宛若几把尖刀,要将她好容易编织的天网给垄断。
      “……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找个人好好地吐一遭心中的苦闷……”
      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按在了自己肩上,似乎想要借此给予些许勇气与力量。维吉妮亚眸中划过几分讶异,却很快被平静所代替,淡淡道,“路,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有什么事,不妨就同我说吧。”
      “……王妃。”顿时,路嘉的肩轻剧地抖动,整个人如同抵达崩溃边沿一般羸弱。
      见这情形,一贯处事不惊的维吉妮亚也微微拧起细眉,静待着她的下文。
      再次抬头,那黑发少女白皙削瘦的脸上俨然已盛满泪痕,深墨如黑曜石的眼眸中不断有晶亮的液体往外涌,并在不断地滑落,滑落。
      “……王妃。”
      一声声喊着对方,路嘉的泪滴滴打在光洁照人的花岗岩上。而她的嘴角却在维吉妮亚尚未察觉的时刻,诡异地悄然上扬至一个精准的弧角。
      路嘉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和一番设计的戏码可否让维吉妮亚为之动容,她一昧地哭泣断断续续地编造着并不存在的经历,有好几次甚至因为太过伤心而让声音打起噎来。
      暗自在心地底念叨着,自己以前不做演员去当翻译真是太埋没人才了。
      一个捏造得再平凡不过的故事,只要你愿意,打开任何一个电视频道几乎随处都可见的亲情访谈狗血桥段。幸好,这里是三千年前的奴隶制社会,远古的埃及帝国……幸好,这个桥段在如今还算不上过于狗血。
      兄长去世而意外流落异国的可怜女子。
      这是路嘉给自己冠上的绿帽子,很快收回眼泪,她依旧沉浸在一番难以磨灭的痛苦之中。可惜回应自己的只是一篇无边的沉默,沉默。
      漫长而可怖的静默笼罩在内殿上空,好像一个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的定时炸弹,却戛然而止在那最后一秒的位置上。
      难道……
      心中猛地一沉,路嘉仿佛瞬间跌入一个漫无边境的黑洞中。不知是否度过了半个世纪般长久,忽闻得一声叹气,维吉妮亚撇开侧脸干净纯粹得犹如最上等的艺术品。
      “路……你同我很像。”
      何止失去亲人,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情媒介更甚是……
      整个国家。
      短短一句话,如同蓦然被牵扯掉炸弹的导火线,秒数正在突突突地快速倒退,却停留在0.01秒那个使人心惊的地方。路嘉的心重重被敲击了下,她缓缓抬起头,朝维吉妮亚看过去,道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王妃,难道你……”
      维吉妮亚微怔,迅速整理好情绪几分苦涩地笑笑,“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的确,比起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来说,维吉妮亚的遭遇确实是非常令人扼腕。自己的皇兄被丈夫亲手杀死,国家灭亡也同样栽在那样一个男人手里。在他面前,她似乎没有任何立场与说话的余地,这样尴尬的境遇,还谈什么去反目,谈什么仇恨?
      凭什么,她凭什么!
      想到自己和维吉妮亚的处境,路嘉情绪已然罩上几分愠怒。她狠狠地擦掉眼角悬挂的泪液,一把抓住维吉妮亚的手腕道,“难道你甘愿这一辈子被阿克尼斯所利用,甘愿一辈子待在杀你皇兄灭你国家的仇人身旁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正妃’?维吉妮亚,你告诉我!你真的甘愿吗?”
      绝美的女人似乎没有料到路嘉的突然爆发,做了个示意她噤声的眼神,谨慎环顾了圈内殿,确认没有旁人后才俏然回应。“路,没用的,我们斗不过他。”神情探不出丝毫生机。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路嘉见她有些瑟缩,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走吧。”维吉妮亚不再看她,冷冷地别过头,将手猛地抽了出来。
      “王妃!”仍不死心地呐喊。
      “快走!”陡然降至冰点的口吻。
      “可是……”
      不耐地伸手打断路嘉未出口的话,维吉妮亚敛下眸子,长睫毛阴影遮住瞳仁原有的光彩,厉声唤来侍女道,“请路小姐离开。”语毕,那些个女官便纷纷从门口跑了进来,板着脸要将路嘉遣走。
      望向那消失在帷幔中模糊不清的纤长人影,路嘉心中不免涌起几分失望。纵使自己没有猜错维吉妮亚的心思,却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人心岂能够短短几句便被撼动改变?毕竟在这王宫之中,到处掩人耳目,只要不甚听错一句话亦或说错一个字,都将是不得饶恕的死罪。
      维吉妮亚……
      紧紧攥起拳头,路嘉半推半就地走出正殿,脑中似乎被浆糊捣乱,仿佛什么事情都支离破碎地被挤在一起,却无从解释。
      看来计划失败了呢。
      路嘉自讽地勾勾嘴角,却发现皮肤因为大哭风干后显得有些生疼。她清楚的明白,要靠自己一人绵薄之力去掰倒阿克尼斯根本是痴人说梦,如果要将他打击致死必定要找到一个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那人不是衷心耿耿的女官阿兰莎更不是甘为阿克尼斯卖命的赫露尔,最合适的人选除了维吉妮亚王妃已然没有他人。况且王妃也心生恨意,却不想……
      却不想……她甘于现状并不愿为国家或者皇兄付出、努力些什么。
      该死。路嘉咬了咬牙,前脚刚踏进自己的寝殿,几乎后一秒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女音,带着几分质问和疑虑,嗓音压得低沉嘶哑。
      “路小姐,你去哪儿了。”
      霎时,她的头脑空白一片,有些机械地立在原地,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回响。
      阿兰莎回来了。
      是阿兰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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