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15、[混入军营]

　　夜半惊醒。
　　凉薄的夜风吹拂着床头的薄纱幔帘，路嘉睁着惺忪的睡眼融合着月光望去，赛那赤裸精壮的上身竟有几分耀眼炫目。
　　月色还隐隐掩藏在浓重的夜幕中，路嘉有些疑惑地开口，声音显得轻细柔软，“陛下？”
　　赛那穿衣服的手一滞，瞥开眼朝她淡淡一笑，“吵醒了？”
　　她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你去哪。”
　　“我正准备去会议厅同他们商议些军事。”言简意赅地概括缘由，赛那着一身上好的缎绸白衣起身吻了吻路嘉的额轻声道，“不早了，你睡吧。”
　　“嗯。”她顺从地点头应允，赛那离开前甚至仔细用丝绸被将她盖好，动作轻柔。他，高高在上，亦永远带人温和友善，这样的男人，真的可以同阴暗险毒等词语化为等号么？如若不是，阿克尼斯说那话的表情为什么会带着隐约的悲凉愤恨？如若是，赛那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难道所有他做出的一切都是自己刻意的伪装吗？
　　路嘉躺在床上睁着眼眸出神，就这样思来索去，便也睡着了。
　　硕大空旷的议政厅，赛那披着森冷的月光侧坐在上席，阴暗的光将这个男人王者的外貌与气场更添几分肃意。
　　巨大的黑色雄鹰停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羽翼散发着来自黑暗的耀华。赛那取下鹰爪上的传信筒，抽出书信快速地扫着，英挺的俊眉缓缓蹩起。
　　“王。”巴布屈膝在下，一脸凝重地仰望高台上的男人。
　　“米特人大肆攻击我国迦叶王城。”赛那慢慢说着，指尖由握的书信纸便化为粉末缓缓落下。
　　“王，是否要发动战争？”巴布刚毅的面庞显得极为严肃，“这米特人多次侵扰我国边境都城，实在是太过猖狂！我们一定要……”
　　赛那伸手制止，缓缓起身，对着月空抿唇冷笑道，“忍耐已是极限，那么便一举拿下吧。”
　　“是，王，巴布谨听您的指令。”
　　“米特之战迫在眉睫，三日之内我军定要赶赴迦叶应战。不过，”稍稍顿了几秒，赛那漂亮的唇角上扬起来，“我要亲自带兵出征。”
　　“王……”巴布的脸上闪过一瞬惊讶。
　　“传令下去，命图坦南北部军，步兵五千战车兵三千于后日之辰待装出发。”他扔下这句话便踱下高台。“米特，我要同他们好好的会一会。”
　　“是！”巴布忙不迭地大声回道，“有王御驾亲征，图坦大军必将大获全胜！”
　　“你下去吧。”赛那背过身子，棕褐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有月光从发丝中穿透倾洒在金色披风上，是那样美不胜收。
　　夜，更显得深沉了。
　　米特和迦叶的战争蓄势待发，整个宫廷都不由得添增几分急迫感。路嘉从那晚之后便见不到赛那本人，依稀却从侍卫口中得知了此次王将亲征战场的消息。
　　赛那要率兵打仗了？她心头满是疑虑，平日都由阿克尼斯出征，这回赛那亲自前往战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他离开的话，埃及该怎么办，图坦帝国又该怎么办？
　　面临军队出发的最后一晚，赛那都没有踏进她的寝殿，路嘉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去了哪儿。也对，明日就要率军出发了，他现在定是很忙。
　　抱着长枕慵懒地坐在床头，路嘉竟连半分睡意都无，看着月亮从远方的尼罗河畔上升至最上方，闪烁的星辰仿佛宝石般璀璨。
　　就在这时，感到身后凭空多出一个人，路嘉定了定神便旋过身子。
　　啪嗒，手中的细软长枕无力落在地面。
　　只见阿克尼斯一袭简衫，左臂上的伤口被粗厚的臂环掩饰着，金光闪烁。黑暗中，这个男人浑身的气息仿佛冰一般寒彻，那蝎子一样的长眸更是夺人心神。
　　他……怎么会来？
　　似乎探出她的心思，阿克尼斯一步步走近她，淡漠道出，“赛那今晚不会来。”
　　路嘉不置可否地冷笑，“就算他不来，你又来做什么？”随意出入法老侧妃的寝殿，纵使他是陛下嫡亲的皇弟，不免也有些疏于礼节。
　　“我来教你，演一出戏。”说着，他俯下头气息凉薄地呼吸交替着。
　　“什么？”路嘉下意识攥紧拳头，身子往后退了退。
　　“关于一出叛军如何刺杀法老王的戏。”阿克尼斯浅浅笑着，撩起路嘉的黑发在指尖玩转，“在我看来，你现在还尚未没有取得赛那一丝半点的信任，唯一的机会便是三日后的米特之战。”
　　“什么意思。”路嘉缓缓咽了口唾沫，凝神盯着他问道。
　　“要取得他的信任，其实很简单，只要能有为他而牺牲的忠心就可以。”阿克尼斯松开手，漂亮的眼眸锁着路嘉继续道，“不论使出什么手段，这次出征你要跟随军营一同前往迦叶。两日晨后，赛那整军之时会有一个名叫伊莱的叛徒冲上去带刀刺杀法老。那时，你只需出面制止擒拿叛军便算达到目的。不但能使他对你释然相待，更是取得了帝王的信任。我说，这样是不是很简单呢，索蒂拉？”
　　路嘉听后倒抽了口冷气，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跃起来。说的倒是轻巧，制止叛军刺杀法老，那不就是变相地在刀剑下玩命？万一一个不小心她真搞得“战死沙场”岂不是太划不来了。
　　蓦地，阿克尼斯抓住她冰冷的手，放了三瓶解毒剂在她掌心，散漠地叮嘱道，“你只有十二天时间，如果没有顺利回城，就算拉神在世也将救不了你。”
　　“那你呢，你不去么。”路嘉抬眸诧异地问他。
　　“我目前留在王都等候消息，如若真有需要，随时都会赶赴迦叶‘应援’他的。”
　　她垂下头盯着手心的金瓶，黑眸中光华在流转。取得赛那陛下的信任……她要做的明明很简单不是吗？
　　阿克尼斯早已导好了整出戏的全部走向，她所需要的，只是填补那主角的空白而已，只是那样而已。
　　“时候不早了，”说着，男人缓缓起身踩着月光往来时的方向离开，“记住，无论如何你要混入军营，阻止那一切‘注定’的发生。”
　　“那么——晚安。”
　　“注定”的发生……
　　无论如何……要混入军营……
　　可恶，他以为那是多简单的事情！路嘉不由地拧起细眉，手指死死地捏住床帏的丝绒。军营重地从来都只有男性才有资格出入的地方，她不过是赛那陛下的第七任侧室，区区女辈怎么才能混进去？
　　怎么才能混进去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啊，眼看离明日晨曦的整军待发，只有短短几个时辰了。
　　到底要怎么做呢……
　　当来自东方的第一缕晨光，照射进图坦帝国遍野的黄色国土，沉睡了整夜的尼罗河亦散发出翠绿美艳的浮彩，斑斓而耀眼。
　　赛那在神殿接受了奈特战争之神的庇佑，穿着一袭金色战衣，颈上代表权位之章的鹰眼项圈将他凌冽的气度更添几分神姿。
　　神殿之前，站立着满满的一万大军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威严肃重。年轻的法老站在由高石砌筑而成的高台上，敛眸俯瞰遍眼望去的埃及士兵。
　　“我至高无上的奈特神，请赐给吾图坦帝国胜利——”神官们虔诚地跪在神殿前为战争之夕祈福。
　　赛那利落地扬起手，带起肩后的披风迎风甩动。他漠然地缓缓睨视一圈众人，对着底下的一万多名士兵凌声道，“我埃及的勇士们，此次米特战役图坦帝国将为取得胜利而奋战！”
　　“我们誓将追随赛那陛下，为图坦帝国的胜利而奋战！”顿时，轰如雷鸣的呐喊声响彻天际，惊得大地似乎都为之震颤。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羁傲的训气，昂首挺胸高高执起手中的武器，以此来响应法老的号令。
　　阳光灼热地照耀在赛那周身，形成一圈极美的金色光影，赛那邪魅地勾勾唇角，斜长的眼眸黑如曜石。
　　“请等一下。”这时，一道清澈含有几分柔儒的女音从高处传来，只见一个顶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女孩款款踱出，头上戴着象征地位的金冠。
　　人群立刻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上下埃及没有一个人会不认得她。左芙蕾公主，身为赛那陛下的嫡亲皇妹，年仅八岁便嫁于赛那•迦森一世为侧妃，亦是图坦帝国最年轻的神谕者。
　　左芙蕾身穿一袭由古印度流传来的纱丽服装，胸前的开叉设计更是令可爱度增添几分不同于这个年龄的妩媚。妆点未施的脸上是一副极好的五官，特别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清澈怡人，美得毫不张扬。
　　赛那侧过身子，眼眸快速闪过一瞬讶然。左芙蕾微微欠身，抬眸认真地盯着足比自己高出三个头的男人，双手奉上一条精致的十字安卡护身符，缓缓道，“这条安卡，包含了神明的庇佑以及左芙蕾的赤诚心意。带上这个，陛下一定可以顺利擒下米特国，这一战所向披靡，必将获得全胜。”
　　闻言，底下的士兵已经发出响彻全场的欢呼。高台之上的赛那则微微挑眉，嘴角渐渐扬起几分薄笑，蹲下身子让左芙蕾替自己带上安卡之链，并执起她柔嫩的手背在唇边印上一抹浅吻。“等我回来。”
　　浩瀚如海的黑眸中是谁也望不透的情绪，赛那肃然起身一扬手，腰间的银剑更显郁郁生辉，终于向着强大军阵道出最后一句，“全军出发！”
　　士兵的士气在顷刻间被鼓舞，顿时达到了至高的沸腾点。
　　人群里，一个瘦弱纤细的白皙男人隐匿在其中高高举手一同呐喊着。滑顺的棕色披肩直发垂在肩头，一排整齐的络腮胡犹如艺术家一般布在面庞，路嘉眨巴着明动的双眸，垂首锁视身上所穿的战衣，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她穿越带来的包包里面有以前补妆配备的化妆包，所以画出一个以假乱真的“胡子妆”充当男性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况且埃及盛产假发，因此自己这头扎眼的黑发更是被悄然掩盖过去了。
　　但她要担心的远远不止这么多，混入军队才是刚刚伊始，接下来她将面对的是随军出征，还有打听到到那个叛兵伊莱的下落。
　　更何况，负责掌管她这个步兵营的传令官，那个名为巴布的男子，浑身散发出的刚毅铁血是令她胆颤的寒人气魄。
　　脑海中清楚记得方才点名时的场景。
　　巴布头束发带，一脸肃意地朗声念出最后一位士兵的名字，“艾尔！艾尔到了吗？”
　　队列中一片寂静，士兵们站得笔直，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来自上埃及的艾尔到了没有！”巴布蓦地敛下浓眉，表情陡增几分凝沉。
　　仍是无人回应。
　　巴布皱皱眉，正欲开口，这时一个个子并不高大也不强壮的男人从队伍中走到他面前。为何称之为“男人”，虽然这男孩的皮肤白皙，手臂更是纤细到压根没有半点士兵的影子，但他却留着一副修理整齐的胡子，整个人显得清秀而神气。
　　“我是来自上埃及艾尔的亲弟弟艾路，代替兄长来参军。”路嘉挺直身板，压低声音向对方敬了个有力的军礼。
　　“艾路。”巴布凝眉重复了一遍，侧头仰视了一眼位于高台之上的俊美男子——赛那。陛下已经下令出发，没有时间拖延下去，他飞快地扫了几眼这个自称为“艾路”的男子，侧颜厉声道，“进队！”
　　“是！”路嘉的心跳莫名加快，不敢正视巴布略含猜忌的眼神，挺着腰杆大步迈回军营。只希望这个睿智强壮的男子暂时不要对自己起什么疑心才好。
　　巴布扬起手中代表帝国的雄鹰旗帜，对着一整营的步兵下令道，“全营出发！”
　　金黑色雄鹰旗傲然层层耸立，很快相继传来来自于骑兵队、战车队、弓兵队传令官们的令喝声。
　　“全营出发——”
　　“全营出发——”
　　“全营出发——”
　　出发！
　　与此同时，太阳终于上升至殿宇上空，那响彻天边的喊吼声、跺地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全体夹杂汇集在一起，不知觉便成为一首永恒而古老的史歌。
　　浩大的图坦万人大军排成长长的队列，沿着山域脉络的队伍仿佛一条蜿蜒的银蛇，穿梭于黄色沙海。
　　路嘉来不及观赏身旁路过的金字塔或是传说中的巨型石雕，亦步亦趋地混在一大群埃及士兵里，警惕地搓紧手指。
　　下一步该怎么办？约莫三日后便会抵达迦叶同米特大军开战，然而如阿克尼斯所说的，两日午后那个叫做伊莱的士兵便会带刀刺杀法老。
　　那么伊莱现在又在哪里，他是个怎样的人？茫茫人海中，到底要怎样寻找到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
　　就这样沿途穿过绿地沙丘以及平原，月光笼罩着整个夜空，各部队营长接收到赛那陛下的驻营传令，大家总算歇下了脚，以释奔走了一天的疲惫身躯。
　　路嘉坐在火堆旁，仰面喝了口水，水壶中的水咕嘟作响，望着漫天的星辰，被她刻意后天加工过的粗壮浓眉不经意蹩了蹩。
　　“嘿，艾路！”修卡粗鲁地撞了撞路嘉的手肘，惊得她一口凉水险些喷出来。“附近一汪好清澈的泉池，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洗个澡？”
　　“咳咳咳咳……”路嘉不自然地咳嗽着，这个叫做修卡的男人是和她同为步兵队的战友，也是今天唯一一个搭讪自己向自己示好的人。她放下水壶，故作不屑地擦擦嘴角粗声回道，“我不爱洗澡，你们去吧。”
　　哗——
　　正说着，一件温热犹存更带有几分汗味的长衫便迎面落在她脑袋上。修卡脱下衣服露出肌肉分明的上半身，朝她挤了挤眼，“那我先去，就在那边的河堤你想来随时找我！对了，帐子你负责同其他人一同搭一下！”
　　“好！”路嘉忙不迭地点头，顺手将修卡的上衣折叠整齐，待他们走远后便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该说是上帝帮她还是要害她，偏偏同这家伙住一个营帐，况且她谁都不认识要让谁教自己搭建帐子呢。
　　远远地望过去，那重重包围中的一座营帐肆意落入路嘉眸中。那军帐与其他的帐子比起来并无多少奇特之处，只是那座在帐中的男人，是她打量了许久的标地。
　　是赛那陛下的军帐。
　　隔得很远，看得并不真切。当那抹颀长的身影掀开帐帘踱步而出的霎那，世间万物顿时黯然失色。他恍如发了光的生命体，浑身耀眼如白昼般通明。赛那向身旁的几位士兵微微垂首算作致意，抿起执傲的薄唇，伸手接过近侍递来的皮质地图。目光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所处的方位，却就那样瞬间移走了。
　　赛那利索地转身走进军帐，帐中点着油灯清晰地折射出他完美的轮廓。手指轻点着地图，略侧过头对旁人低语些什么。高挺的鼻梁勾勒出的曲线，令路嘉一时看迷了眼。
　　蓦然发现眼前的火堆快要燃尽，她摇摇头起身拍掉尘土准备去捧些木材丢进去燃，一站起来却一头撞上了一睹人墙。
　　那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孔。
　　黝黑的皮肤上两颗浅棕的眼眸仿佛锐利的刀子侵入人心，一条长约十厘米的刀疤印刻在左半面上更添几分慑人的狠意。
　　路嘉后退几步，心中纳闷，眼前这大块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男人板着脸狠狠地瞪着她，半响突然嘴角微微上扬，使人辨析不得那到底是怒还是笑。只见他指着那堆成山似的木头问道，“要不要帮忙？”声音洪亮而粗矿，仿佛一头硕大的棕熊。
　　路嘉微愕，有些尴尬地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你练得不够强壮，还是我来吧。”说罢，那人便推开路嘉，弯下身不费吹灰之力就扛起几大条木头桩子往火堆里扔。顿时，火苗如毒蛇般上窜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爆着，映红了两人的面庞。
　　“谢谢。”路嘉赶紧道谢，对这个莫名而来的男人感到几分诧异，更多的却还是感谢，顺便自我介绍一番，“我是艾路，很荣幸能认识你。”
　　“哦，我叫伊莱。”男人搓搓手，大咧咧地拍拍她的肩，“与你一同都是步兵队的。”
　　伊莱？
　　伊莱？！
　　闻言，路嘉猛地心中一紧，锁起眼眸死死地注视着对方。他竟然就是伊莱？是不是自己在找的那个，是不是那个将要刺杀赛那的伊莱？
　　虽然这男人的体型相貌都狠契合“叛军”的特点，但是……他的性格未免也太乐于助人一些了吧。难道古埃及也时兴活雷锋政策？
　　不管如何，目标人物出现了就好，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路嘉心中淌出些许窃喜。
　　但这男人出现的仍是过于唐突荒谬，她还需要多加观察些才好。月色渐染半空，洗完澡的修卡回到营地时，路嘉正在同伊莱搭着营帐。他傻站在一旁愣了几秒，有些不好意思地跑上前去帮忙。
　　夜幕下的火堆光影闪烁仿佛天上的星辰，渐渐的，陆续熄灭掉几个。
　　万籁俱寂中的沙漠，暗起层层涟漪，仿佛丢入泉水中的石块，噗通一声，便就悄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