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求救] ...
-
暗夜包裹着沙漠,月光下一片银白色的沙海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边,一切静得异常。
高耸的沙丘宛若夜间的海市蜃楼,一抹纤瘦的身影躲靠在沙堡后,颤抖着双手点燃起一堆叠成三角形的树皮。一阵微风飘过,吹熄了木柴刚燃起的一小撮火苗,路嘉低声咒骂了声,擦了把额头的汗继续点火。几乎每隔上半分钟,她就要警惕地探出沙丘仔细窥视周遭的情况,远处的奴隶主已经睡着,一起一伏律动的腹部显得极有规律。
她舒了口气维系高度镇定。眼看那堆白桦树皮做成的燃料已渐渐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火光越燃越烈,越烧越高,不出多久烟雾便直冲天际而去,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暗地收集了不少的白桦树皮,这可是在野外求生可遇而不可求的瑰宝。因为这类树皮具有超高的可燃性,白天在沙瑞克的掌管下她没办法轻举妄动,但到了夜晚,趁着黑奴隶市场都陷入梦乡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来碰碰运气的。
路嘉警觉地回首又朝远处探了探身子,没有异样。她几近绵软地靠坐在沙丘旁,只希望这发出的现代求救信号可以被过路的商人所发现。她还特意选中了最靠近巴比伦的方向释放信号,但为什么会这样做,她无法得知。
难道还在傻子一样的期待那个男人可以看到吗?她怎么敢奢望。但可耻的心还是出卖了坚硬的外壳,内心却已堪受不住,几乎接近崩溃。
救我……
救我……
你听得到吗?
大约半个时辰后,路嘉缩了缩身子,手脚冰凉透骨,心中感叹不愧是最为变态的沙漠气候,白天热得如同一个大蒸笼,一到午夜立刻变为冰窖。
苦笑地望向那堆快要燃尽的树皮,路嘉起身用沙覆灭了最后一点火星,仿佛也亲手将最后一丝希望给活活掐灭。叹了口气,她打量了一番四周,轻手轻脚地跑回去,很快与无边的沙漠溶合为一体,转眼不见。
古巴比伦王城。
一身埃及法老简装打扮的赛那,此刻正对着巴比伦国王而坐,没有佩戴任何金饰的他依然难掩浑身散发的独特魅力,那双微敛的黑眸缓缓抬起,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戾气与淡然。
相比之下巴比伦国王虽长了赛那十岁,气势风度却全然没有他那般逼人。国光顿了顿,几分疑问道,“法老陛下昨夜睡得还好吗?”
赛那微微一滞,顿了片刻才颔首道,“昨晚睡得确实有些不安稳。”
“哦?”
年轻的法老淡淡地说,“入梦中依稀听见有人在唤我。”然而醒来后,却一点都记不起得那声音了。是男是女,都记不清。
巴比伦国王听之了然地点头,“兴许是离宫已有几日,陛下那众多的美人妃室与皇家子嗣们在思念您呢。”
赛那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凉薄的唇角挂着无法靠近的疏离,不再做声。思念么,何以见得。他起身踱步走到华丽的宫殿俯窗边,俯瞰着遥远的土地边疆,没有一座金字塔神庙以及陵墓,这里不是属于他的地方。
紧了紧眉,他凌冽的视线投放到更远,目光汇集在某一处时猛然收紧,他抿起薄唇。那片享誉太阳的眷顾,金碧辉煌的土地,或者是更多更多,都是他所拥有的国土。
赛那立足站在窗口良久。
他不会认不出从这里望出去的方向,那位于下埃及边疆区域的位置,是黑奴隶市场没错。
“陛下,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巴比伦国王已走到他身边。
“景致而已。”颓然收回视线,他矜淡地回道。心里一块微小的角落仿佛在撕扯着他,够不上痛,却不好受。黑奴隶市场,他怎么会突然在意起那个角落,这太奇怪,简直像着了魔。赛那狠狠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常态,就连瞳孔中唯一的一抹阴郁也被随之抹了去,抹得一干二净。
一眼望去几乎局限了全部视野的漫地黄沙。烈日当头狂射,已经无法用毒辣来形容此刻的酷热难当。
路嘉将手中的铁铲放倒,抬手看了几眼被晒伤的手臂,不禁自嘲起原本白皙的肌肤现在却变为暗哑的古铜色,摸上去粗糙不堪。她的背脊浸透了汗水,似乎只要随便拧一拧,就能挤出大量的汗来。
这无疑在挑战身体的极限,她仰头大口地灌水,心想以前念大学时常常感叹军训的艰苦,然而经历了恐怖的奴隶苦役后,那些便成了小巫见大巫。军训拼得是体力是耐力,而现在她拼的是命。
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能坚持一分绝对不会放弃一秒,她清楚必须得逃出去,带上耶鲁一起。
“休息!”高台之上一副霸主模样的沙瑞克,一声低吼发令,奴隶们立刻如释重负地放下铲具,放松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路嘉盖上水壶,刚准备坐下却听见沙瑞克又是一阵啸吼,“奴隶,给我继续!”
她惊愕地回视他,意识到他指的自己。顺着光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她一手遮住额头一边大声回道,“你刚才不是说了休息!”
沙瑞克翘着二郎腿,皮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掠过脚畔,冷冷一笑。“你,例外。”
路嘉背过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男人明摆着捉弄自己,要整垮她,她偏偏就不让他得逞。骂骂咧咧地再次振奋精神,她努力不让自己暴露出丝毫疲惫之色,哼着小曲继续铲起满满的沙往他所在的方位掷过去。
浓厚的沙雾中,沙瑞克半眯着眼,危险的气息油然而生。底下的奴隶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言不发地盯着路嘉,心中满是同情。得罪他们沙瑞克大人只有死路一条,看来这个异族少女恐怕也难逃一死。
就这样立于世界最热之巅的土地,路嘉顶着毒辣的烈阳撑着铲子的双手都在停不了的颤抖,她不放弃,她不喊累。上百双眼睛仿佛利剑要刺穿她的身子,她不以为意。
奴隶们见沙瑞克的脸色缓和了些,有人狗腿地上前将呈着水壶一脸讨好道:“大人,喝点水吧。”
沙瑞克不动声色扫着那人,并未准备伸手来接。那人只觉浑身一凉几分尴尬地收回水壶,摸着脑袋回到原地,与周围的奴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知道吗,图坦又要开战了。”
“不会吧,之前不是才将米特给收服,是什么国家这么大胆子敢侵占我们埃及。”
“这次轮到西遥了。”
“什么?就西遥那种落魄的小国家也值得同我们开战?”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赛那陛下目前不在图坦,也没有近期归国的意向,就连阿克尼斯殿下也不在境内。这次率领军队应战的是四皇子摩西,一瞧那王子细皮嫩肉的长着一张桃花脸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骁勇战士。我猜呐,图坦统帅我们的将领都不在,西遥国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胜败就很难说了。”
“哎哟,那怎么办……”
稀稀疏疏的话语零星传入路嘉耳边,她踌躇了话语片刻,猛地一惊。什么?西遥要攻打图坦,什么时候的事情?只见她转身扔了锹铲,揪起一个参与讨论的奴隶的衣领急急问道,“真的要开战了吗,确定是四皇子摩西率兵出战?”
“诶你这女人有什么话不好好说,疯疯癫癫的干什么!”那人恶狠狠地掰开路嘉的手,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没好气地说,“对呀,这摩西出战能干得了什么,包准三两下就被人家给打得屁滚尿流,还不如老子我上战场呢!”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大家立刻哄笑成一团。
路嘉隐忍着满腹的怒气,忽然大喝一声,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人,就连沙瑞克也不由朝她投去了目光。她说话的目光澄澈且坚定,仿佛落了最稀罕的珍宝在那双漂亮的黑眸里,“等着瞧,摩西会赢的,我相信他。”
奴隶们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瘦弱的女孩会突然爆发,不满地打量她几眼,他们又是一阵哄笑。相信?那是什么东西,连个屁都不值。
沙瑞克斜斜扬起嘴角,挑高浓密的眉,手撑着下巴没有出声。
很快到了夜间,劳作了一天的奴隶依旧睡在简陋的沙堆,呼噜声此起彼伏地响。黑暗中,路嘉无声睁开双眼,星眸宛如沙砾中的宝石一般,郁郁生辉。
起身观察了良久周遭的气氛,见没有异样路嘉才敢蹑手蹑脚地离开。哐啷一声轻响,她惊惧地低头才发现不小心踢到一个早已空了的水壶,又沉默了片刻,她提着心赶紧往更远的沙丘跑去。
赛那醒来的时候,月光刚好倒映在整座寝殿。夜晚不免有些凉意,他随意整整衣襟便起了身。
巴比伦王宫采用的是大基座的建筑设计,其中居多用来装饰的是黄金以及珠宝玉器。大型的壁画绘在墙面上活灵活现,神圣而优雅。
赛那双手支撑着宽阔的窗台俯瞰着远方,夜空里的星星稀疏可数,黑得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远远冒出深绿色的烟雾蓦地吸引住他,他微微蹙眉,那团烟雾在黑夜显得极为突兀,却又不像是火光。这烟雾来的太突然,也太怪异。简直像是在……发出信号。
那个位置,正是白天他所留意过的黑奴隶市。
定定望了片刻,远方的烟雾却越来越高越来越浓,赛那心中一紧,二话不说便掉头往殿外迈去。
“法老陛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侍卫险些睡着的当口听到声响顿时惊醒,却见赛那紧敛着眉,鼻梁挺得仿佛雕刻成的,一阵风似地略过他身旁。
“法老陛下,您要去哪儿!”侍卫忙追在后面,脚步声蹬蹬蹬响彻回廊。“这么晚了,还是请早些休憩吧。”
赛那没有减慢步伐,只是侧身淡漠道了句,“转告国王我必须先回图坦,感谢他近日热情的款待,勿送。”
侍卫想追,无奈眼前已不见了男人颀长的身影。他原地顿了顿,立刻朝巴比伦国王的寝殿跑去。脚步声不断响彻在空旷的王宫,冥冥中预示着今晚将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从巴比伦王宫出来的骑着黑色骏马的身影径直向黑奴隶市赶去。
路嘉蹲在沙丘旁,双腿几乎肿胀得无法挪动半分。添了几片树叶和苔藓进火堆,她轻叹了口气。果然古代人还是无法理解现代的求救信号,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救她?她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蕨类植物会产生浓烟,她便尽自己所能地收集到更多,白天魔鬼式的劳作已经使她困苦不堪,半夜依旧不能放下任何戒心,放过一次能逃脱的机会。
怎么办……
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啊……
路嘉来回搓着双手取暖,却再也感受不到荷鲁斯眼戒指戴在指尖上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一如她再也无法触摸到那结实的胸膛,倾听男人低沉的嗓音和那双狭长深邃的注视自己的利眸。
她苦涩一笑,自己到底怎么了,寂静的夜似乎会特别让人想念。
熄了火堆,路嘉仔细确认没有任何火种遗落下后准备离开。突然一股强烈不详的感觉席卷上身,起得她的头皮微有些麻,月光下反射出一个男人高大的影子不偏不倚正笼罩着自己。
她惊恐地倒吸口冷气,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被发现了!这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地接近死亡,那种透凉直达心底的惧意,是从未有过的。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么。”沙瑞克的声音骤然响起,仿佛死神沉沉地召唤,嗓音因为淳厚而变得更有力。冷冷的,一拨一拨吞噬掉她的心。
下一瞬路嘉就被极其粗暴地从地上拖起来,逼迫着仰视他的脸孔。“你似乎不清楚这里的地形,这里被称为‘死亡沙漠’,没有东南西北,任何动物都无法在这里生存,何况是人,是你这种愚蠢的奴隶!”话音刚落,沙瑞克一脚踩上熄灭的火堆,鞋底发出“嘎吱嘎吱”阴森的响声。那神情仿佛将脚底的枝叶当成她一般处置。
路嘉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她不敢动,更是发不出声,灵动的眼眸仰视着天际,无助得略显纤弱。
“你想跑,我今天就如你所愿废了你的腿。”沙瑞克像扔垃圾一样将她丢在地,一脚踹过去,从皮靴掏出马鞭,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抽在了路嘉赤裸的小腿上。
呲拉,撕裂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蔓延着薄薄的血腥味。沙瑞克抬手又是一鞭子抽下去,路嘉惊叫地缩起小腿痛得满头是汗。她挣扎着想要逃,却只会引来男人更为狂暴的鞭打。
鞭子声咒骂声很快吵醒了睡梦中的奴隶主们,他们见沙瑞克愤怒地教训着一个女奴的画面,口中不禁发出叫好,吆喝着围成一团。不知谁也跟着拿出鞭子抽了一鞭,大家更是兴致高亢摇头晃脑仿佛在看最精彩的表演。
路嘉无力地倒在沙地,小腿好像已失去了全部知觉,抽上去的每一鞭声音都极大,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痛苦。
黑发零散地遮住半张面颊,她躺着一动不动。
天空静得异常,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她快要死了吗,就快要死了吧?
死的感觉似乎有点糟呢,怎么会这么漫长,这么让人难耐。
啪!
最后一鞭重重抽上她的脚骨,女人白嫩的双腿此刻变得血肉模糊,就连皮鞭都沾染上了几抹殷红。奴隶主嫌恶地收回皮鞭似乎在惋惜自己的鞭子被弄脏了。
沙瑞克目不转睛地锁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路嘉,寒风卷起他前额的长发吹拂,他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寒冷。